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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户部与东宫一直都有联系。
而这种联系,在朱标当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所以,朱允炆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懵了。
“母妃!张飙他……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呵!”
吕氏抿嘴轻笑,声音如同滑过冰面的丝绸,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炆儿,你若只看到这一步,那便真是枉费为娘平日对你的教导了。”
朱允炆满脸不解:“母妃?难道皇祖父还会饶了张飙那厮不成?”
他无法理解,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怎么可能还有转圜余地?
“饶他?自然是不可能饶的。”
吕氏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皇上此刻,怕是恨不得生啖其肉。但是,皇上为何没有立刻下旨杀人?只是派蒋瓛去监视?”
说着,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团扇,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木小几上缓缓敲击,如同在推演一盘精妙的棋局:
“因为张飙这疯子,又一次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难题’,扔给了皇上。”
“他这次扔出的,是一个足以烫伤所有碰触之人的烙铁。”
“审计皇帝?呵呵,真是闻所未闻的狂悖之言。”
“但正因其狂悖,正因其荒谬,皇上若立刻杀他,反倒落了下乘,显得心虚气短,仿佛真被这疯子说中了什么痛处一般。”
“皇上是什么人?他最看重的是什么?是脸面,是威严,是这洪武朝的铁律规矩!”
“他可以杀人,可以抄家,但不能被一个臣子,用这种方式逼着杀人!那会显得他被臣子拿捏了。”
朱允炆似懂非懂,眉头紧锁:
“可……可不杀他,难道就任由他这般猖狂?皇爷爷的威严何存?”
“自然不会任由他猖狂。”
吕氏眼中闪过一丝智珠在握的冷光:“皇上对他进行冷处理,是最高明的一步棋。这既是雷霆警告,划下了不容逾越的红线,也是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
“不错。”
吕氏微微颔首:“皇上这是在告诉所有人,尤其是告诉张飙:你的疯言疯语,咱听到了,但咱不屑理会。”
“你的挑衅,如同犬吠,动摇不了咱分毫。咱不杀你,不是不敢,不是不能,而是……”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你不配咱为你动怒,乱了章法。”
“同时,这也是在逼张飙,逼他继续发疯,逼他去咬别人。皇上把他圈定在‘可以疯’的范围内,但绝不允许他碰触‘不能疯’的禁区。”
“如此一来,张飙这把刀,依旧能用,却不会伤及执刀人自身。”
说完这话,她又看向朱允炆,语气变得深沉:“炆儿,你要记住,最高明的权术,有时并非狂风暴雨,而是不动声色。”
“皇上此举,看似退让,实则牢牢掌控着局面。张飙的生死,依旧只在皇上一念之间。”
“而现在,让他活着,比杀了他,更有用。”
朱允炆听得脊背发凉,他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皇爷爷的帝王心术,也更深刻地感受到了母亲那冷静到可怕的算计。
“那……那我们该如何?”
朱允炆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依赖和茫然。
吕氏重新拿起团扇,轻轻摇动,凤眸微眯,看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那个被锦衣卫‘护送’的疯狂身影:“我们?我们自然要帮皇上把这盘棋下得更稳,也更狠。”
“张飙不是想去户部查账吗?好得很。让他查。他查得越深,咬出来的人越多,朝堂就越乱。”
“皇上不是想借刀杀人吗?那我们就暗中给这把刀磨得更锋利些。”
“让咱们的人,‘无意中’给张飙透露些线索,尤其是那些与胡惟庸案有牵连、却又侥幸脱身,或是与咱们不是一条心之人的线索。”
“让他去咬,去撕扯!”
“最好能让他查到某些藩王与朝臣过从甚密,或是某些早已失势、却还占着位置的老人……比如那些与常氏一族有所牵扯的……”
吕氏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如刀,精准地切割着权力的脉络。
她要将张飙引发的这场风暴,引向所有可能对朱允炆未来继位构成威胁的方向。
朱允炆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母亲的意图。
这是驱虎吞狼,更是借刀杀人。
让张飙这把“疯刀”,替他们扫清障碍。
“至于允熥那边……”
吕氏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响起了一道禀报声:
“娘娘,北五所那边传来话……是常家旧日的一位老嬷嬷,通过负责采买的内侍递进来的……”
小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
“说是允熥殿下和两位郡主,思念亡母心切,又恰逢常夫人近日托梦,心中难安,故而想恳请娘娘恩准,允他们姐弟三人,一同出宫前往常家旧邸,祭拜生母灵位,以全孝道……”
小太监说完,便屏息低头,不敢看吕氏的脸色。
涉及先太子妃常氏及其家族,这是东宫最敏感的话题之一。
然而,预想中的不悦并未出现。
吕氏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一抹难以置信的、几乎要压抑不住的狂喜光芒,在她那双深潭般的凤眸中骤然爆开。
但她迅速垂下眼睑,用长长的睫毛掩盖了这失态的情绪。
真是天助我也!
她正愁如何进一步离间老朱与朱允熥姐弟的关系,如何坐实他们‘勾结逆臣’的罪名!
这姐弟竟然自己就送上了这么大一个把柄!
思念亡母?常家旧邸祭拜?还是在张飙那个‘逆臣’刚刚提出‘审计内帑’、引得龙颜震怒、满朝风声鹤唳的敏感时刻?
这简直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啊!
吕氏的心脏因为兴奋而剧烈跳动,但她面上却迅速堆起了无比慈祥、甚至带着一丝感同身受的哀伤表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声音柔和得能滴出水来:
“唉,这三个可怜的孩子……真是孝心可嘉,让人心疼啊……”
说着,她看了眼旁边尚且不明所以的朱允炆,语气充满了慈母的关怀:
“炆儿,你看看,允熥姐弟如此想念母亲,这份纯孝之心,天地可鉴。虽说宫规森严,但人情伦常岂能罔顾?他们小小年纪便失了生母庇佑,如今想去母亲旧居看看,祭拜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朱允炆顿时愣住,看着母亲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不还在说如何算计朱允熥吗?怎么突然又……
吕氏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表演,语气越发善解人意:“常家虽是勋贵旧邸,但如今毕竟不同往日。他们姐弟前去,一则为尽孝心,二则也能感受些母族旧日荣光,得些安慰。本宫身为他们的母妃,岂有不允之理?”
她转向心腹宫女,吩咐道:“去回话吧。就说本宫准了。让他们姐弟放心准备,一应祭品仪仗,本宫会让内官监妥善安排。毕竟是我大明皇孙、郡主,出行祭母,不可失了体统。”
“另外……”
吕氏语气更加体贴:“告诉常家那位老嬷嬷,孩子们年纪小,又是去旧邸,难免伤感。若是祭拜之后,想在旧邸稍作停留,回忆一下母亲生前旧事,也是无妨的。不必急着回宫。”
小太监心中诧异万分,觉得娘娘今日慈悲得有些反常,但不敢多问,连忙应诺退下。
待小太监一走,朱允炆终于忍不住,疑惑地低声问道:
“母妃!您为何……为何还答应他们?还让他们停留?这不是纵容他们与常家旧族接触吗?万一……”
“万一什么?”
吕氏脸上的温柔慈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刺骨的算计和嘲讽:“炆儿,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越是答应得爽快,安排得周到,他们才死得越快!”
她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
“皇上刚因为张飙审计内帑之事震怒,此刻最忌惮的是什么?就是结党营私,就是内外勾结,就是窥探宫闱,就是借祭奠、旧情等名目行不轨之事!”
“允熥姐弟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要去常家旧邸祭拜,还要停留?这在皇上眼里,是什么?这就是心怀怨气!”
“这就是借祭母之名,行联络母族、窥探朝局之实!”
“常家是什么?是常遇春的家族!是军中旧部仍有影响力的勋贵!他们姐弟身上流着常家的血!皇上对蓝玉早已心存疑虑,对常家旧部岂能没有防备?”
“我再体贴周到地一安排,规模稍大一些,仪仗稍显眼一些,停留时间稍长一些……”
“落在有心人眼里,尤其是张飙那疯子眼里,会变成什么?”
朱允炆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毒计:
“会变成允熥姐弟与母族旧臣秘密往来,图谋不轨!会变成张飙被攻诘的油头,如果他不审计常氏,那就坐实了他与允熥姐弟的关系!”
“不错!”
吕氏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忍:
“到时候,根本不需要我们亲自去告发。皇上的猜忌、张飙的疯狂、还有他们姐弟这‘自寻死路’的行为,自然会形成一把合力绞杀的刀!”
“我们只需要成全他们,然后静静地看好戏就行了。”
朱允炆看着母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但随即又被一种阴险的快意所取代。
他兴奋地搓着手:
“母妃英明!如此一来,允熥他们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吕氏重新端起那杯冷茶,姿态优雅地呷了一口,仿佛刚才那条毒计并非出自她口。
“所以。炆儿,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读书,好好尽孝,有母亲帮你安排一切。皇上既然已经属意把江山交给你了,册封你为皇太孙只是时间问题。就让张飙这条命,作为你登位的贺礼吧……”
“儿臣明白了!儿臣这就去读书,晚点再给皇爷爷送参汤过去!”
朱允炆眼中闪烁着兴奋而阴鸷的光芒,连忙起身离去。
吕氏则独自坐在殿内,香炉里的沉香细细袅袅。
片刻,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比舒心、却也无比冰冷的笑容。
“常氏妹妹,你在天有灵,可要好好看着你的儿女,是如何一步步走向你.与你团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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