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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轰——”
大雨倾盆而下,几个身穿粗布短打的彪形大汉缩着脖子,骂骂咧咧地往破庙方向跑。
“他娘的!这鬼雨是要下到天塌下来不成!”
几人湿漉漉的挤在破庙里,鞋子在地上踩出深浅不一的湿渍。
为首的那人从胸口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啐了口:“今儿个截的那穷酸商人,身上就这点家当,顶多够弟兄们喝半月的劣酒,真他娘晦气!”
他旁边那瘦猴似的汉子嘿嘿笑起来,眼神发飘:“不过他那婆娘倒是有几分姿色,皮肉嫩得很,就是哭哭啼啼的,败了老子的兴……”
“就惦记着你裤裆里那二两肉!”
一个络腮胡小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瓮声瓮气地接话。
“大哥,下次咱专挑那穿绸缎、带玉佩的!那才叫真有钱!”
为首的汉子抬手就狠狠拍了他后脑一巴掌,瞪眼骂道:“蠢货!穿绸缎的背后没几条护主的狗?有权有势的碰了,咱哥几个坟头草都得三尺高!”
那人吃痛的捂住脑袋,正要再开口时,一股阴风从门外灌了进来。
几人齐刷刷打了个寒颤,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去!把灯点上。”为首的汉子粗声喝道。
这庙早破败得不成样子,四处都漏风,墙皮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土坯。
几处屋顶塌了个窟窿,抬头能看见灰蒙蒙笼着阴云的天。
“大哥!”
刚点完油灯的瘦猴突然怪叫一声,“您、您快来看!这……这有幅美人图!”
美人图?
烛火被穿堂风吹得猛颤。
几人心里本就发毛,被他这声喊惊得心头一跳。
“什么美人图,又不是活人,值几个钱?不就一幅画——”
话音戛然而止。
破庙角落放着一副蒙了灰的木框,框里竟是幅工笔美人图。
画中女子的脸忽明忽暗,眉梢挑着艳丽妖气,眼尾淌着朱砂似的红。
明明是绢上墨色,偏像活物般勾魂夺魄。
美极、艳极。
雨水顺着屋顶破洞砸在地上。
雷声滚过的瞬间,仿佛见画中美人朱唇微启,鬓边金箔步摇竟轻轻晃了晃。
“叮铃铃”
汉子喉结滚动,着迷似的走上前,想要触碰这幅画。
刚靠近半步,就觉那画中眼波像钩子似的缠上来。
美。
太美了。
画中女子嘴唇红得怪。
不是胭脂色,倒像刚吮过血,嘴角勾着半丝笑,说不清是妩媚还是讥诮。
“……好看吗?”
那声音从画里飘出来,像蛇吐信子,低低地,甜得发腻,腻得发冷。
最先失态的是那个瘦猴。
他直勾勾盯着画中人,喉结滚了滚,嘴角淌下涎水,喃喃着:
“好、好看……”
几人眼神里的凶戾早没了,只剩痴傻的迷醉。
破庙里的油灯开始爆燃,画中人唇上那抹红侬丽糜艳。
“过来。”
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只勾人的手,指尖在心口轻挠。
心头那点警惕都被挠散了,骨头缝里都透着酥麻。
几人齐齐吸气。
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不由自主往前挪了半步。
冷香更浓了。
甜腥气直往鼻孔里钻,混着他们粗重的喘息,竟生出种诡异的缠绵。
“过来……”
隐约有无数细若发丝的黑线,正从画里游出来,缠上他们的脚踝、手腕,凉丝丝的。
画中美人的脸愈发清晰。
那双黑沉沉的眼瞳像两口深井,正汩汩往外吸着什么。
几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黑发扎进他们皮肤血管,不断地汲取着血液。
他们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原本结实的臂膀塌了下去,皮肤迅速干瘪,枯瘦。
“嗬嗬……”
几人眼睛还圆睁着,瞳孔却散了,只剩下一层灰蒙蒙的白。
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气。
瞳孔里映着画中那抹挥不去的艳红。
【作恶值:1。】
风从破屋顶灌进来,凉凉地扫过画中人脸颊。
美人唇上的红鲜活得像是要滴下来。
她眼尾的笑意深了些,像是刚饮足了水,眉眼尽是餍足。
画中人长发缓缓飘起。
纸纹的褶皱竟一点点舒展开,像真的发丝拂过脸颊。
接着是指尖、胳膊、纱衣……一点点从画里钻了出来。
芸司遥看着地上的尸体。
她穿了一件艳红的纱衣,脚踝系着红绳,赤足踩在地上。
系统:【当作恶值达到100,由妖入魔,则任务完成。】
这次的任务很奇怪。
芸司遥刚穿进来时,身体就受了重伤。
她被困在画中,只能靠着破庙中的供奉苟延残喘。
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
她需要精气,人的精气。
这里位于荒郊野外,马匪横行,过路商人一般不敢走这里。
今天赶巧,碰到几个刚劫持完过路商人的匪徒。
芸司遥便在暗处观察他们。
她的“眼睛”能看出人身上的功德和孽债。
这几人黑气缭绕,行为举止流氓匪气,造了不少杀孽。
她很饿,便将这些送上门的食物全拿来填饱肚子。
这种饱胀感只能维持片刻。
芸司遥踩过他们的尸体,抬头望向庙外的雨。
她不能沾水。
纸沾水容易皱。
“咳咳……”芸司遥抬手掩住唇,一声咳嗽从指缝漏出来。
甜腥气顺着这声咳漫得更浓了些。
肚子里又开始饥饿。
她受了内伤,需要精气来调养身体。
芸司遥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是极轻极缓的脚步声,踩在满地湿泞的土地和枯草上,竟没带起多少动静。
一下,又一下。
目的明确,不疾不徐地往这边挪。
人类?
芸司遥眯了下眼,转身返回画内。
纱红的衣摆扫过地上的尸体,那几具尸体便迅速化为飞灰,随风消散,和灰尘融为一体。
痕迹消失的干干净净。
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似乎都静了半分。
一个僧人撑着油纸伞进入庙中。
他身穿青灰色的僧袍,洗得发白,边角磨出了毛边。
抬手,收伞。
那是双极干净的手。
指节分明,却不显得骨硬,掌心带着常年握经卷磨出的薄茧,浅淡却清晰。
僧人身形清瘦,眉眼像被山巅的雪洗过,近乎寡淡,视线中一种沉静的悲悯。
像月光落进深水,不起半分波澜。
芸司遥看到了他身上的功德金光,那是至善至纯之人都罕有的功德。
……和尚。
芸司遥不是没见过出家人,却从未有谁像他这样,功德大成到仿佛周身都凝着层佛光。
僧人缓步走进来,脚踩在朽烂的木板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离得近了,芸司遥闻到了他身上那股气息。
像晒透了的经书混着晨露,清冽中又带着种沉甸甸的暖意。
“阿弥陀佛。”
他抬眼看着那幅美人图,双手合十,指尖微拢时,有细碎的金光溢出。
“贫僧法号玄溟,”他声音平稳,丝毫不受古画美人的蛊惑,道:“施主戾气缠身,早已偏离本相,何苦执着于吸食生魂,堕入更深业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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