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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前方的一片山脊,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倚着山势,傍着河流铺开的巨大营盘,如同一头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兽。
沉默,肃杀,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煞气。
“这是……”
陆白暗自皱眉。
方才两人绕过的应该是龙骧镇,按照脚程来算,应该并未离开武国境内。
陆白微微侧目,朝陈狮虎望去。
陈狮虎昂首挺胸,神色淡定,一马当先,朝着前方的营帐行去。
陆白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望着陈狮虎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
可已经到了此地,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
离得近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密密麻麻、如同森然铁林的营帐,灰黑色的帐顶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际。
营盘外围,是高达丈余的坚硬木栅,里面火光通明。
一股混合着杀伐、泥浆、汗水的铁血气息扑面而来。
陆白目光闪烁,隐约能看到营帐附近,一个哨塔上的身影,正死死盯着他们。
陈狮虎对那森严的营盘视若无睹,径直朝着辕门驰去。
就在靠近辕门百步之时,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被骤然惊醒!
“呜——呜——呜——”
三声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猛地从营中响起,穿透夜色。
镇守辕门的数十名披戴盔甲的将士,原本手持长戈,严阵以待,但看见迎面而来的陈狮虎之后,同时改变站姿,位列两排,卸下防备。
“轰!”
数十名将士如同一个人般,齐刷刷地右拳重击左胸甲胄,发出整齐划一的轰鸣!
众人身形挺得笔直,目光落在那个如山岳般的身影上,神色恭敬,却无一人出声,唯有甲叶在风中轻响的冰冷之声。
“呜——”
紧接着,又一声号角响起,婉转许多。
原本躁动的营帐,很快又平息下来。
陈狮虎马速不减,直接冲入辕门。
陆白咽了下口水,紧随其后。
只见营中主干道的两侧,无论原本是在操练、巡弋还是休息的将士,在听到号角,看到来人的瞬间,全都站定,右手捶胸。
“参见大将军!”
一众将士齐声呼喊。
“反应慢了些。”
陈狮虎目光落在几个主将身上,挥手道:“散了吧。”
众将士各自散去。
只是,陆白仍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在偷偷打量自己,好奇、审视、冷漠……如芒在背。
他曾只身闯过伏蛟帮。
一人一剑,杀得伏蛟帮血流成河,溃不成军。
但进入这片营帐之中,陆白却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压迫感。
每个将士给他的感觉,都如同驿站中的那四个换命打法的兵卒,这是历经沙场,铁血铸就的一群人。
陆白有种感觉,若是面对数百个这样的武者,他很难全身而退。
“大将军……”
陆白望着陈狮虎的背影,暗暗咋舌。
若是他猜的没错,这位极有可能就是武国那位位极人臣的六大国公之一,骠骑大将军,陈国公!
武国六大国公,卫、忠、镇、靖、定、陈。
国公封号,都有些寓意。
正常来说,与姓氏无关。
卫,明显就是护卫、守卫之意。
忠,便是忠诚,忠心。
所以陆白听到‘陈狮虎’的名字,并未联想到陈国公的身上。
更何况,一方国公,怎么会跑到那个驿站中,亲自去来见他一面?
而且,若是陈狮虎就是陈国公,韩飞等人应该认得出来。
可陆白转念一想,方才夜色朦胧,驿站光线昏暗。
陈狮虎虽然早就在驿站中,但实际上,从始至终,都没露过脸。
一开始,脸上扣着一顶范阳帽。
后来被他斩断之后,陈狮虎在睡梦中翻了个身,背了过去。
韩飞几人根本没看见过他的正脸!
陈狮虎,陈国公,以姓氏封为国公,可见先王对其的恩宠。
陈国公特意跑到驿站来接他?
刚才两人还称兄道弟?
陆白想想不免感到有些不真实。
方才陈狮虎还说,他在武国受了委屈,武王却降罪于他,何必呆在武国受委屈。
转眼,就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那番话,似乎隐隐流露出对武王的一丝不满。
莫非传言是真的,这位陈公当真要自立为王?
胡思乱想之时,只见一座比其他营帐高大数倍、气势恢宏的牛皮大帐出现在视野尽头。
帐前矗立着一杆三丈高的大纛,旗面漆黑如墨,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张牙舞爪,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巨大“陈”字,在风中猎猎作响,犹如活物。
大帐门口,八名身着玄黑重甲,连面部都覆盖在恶鬼面甲下的亲兵,如同石像般肃立。
在陈狮虎马蹄声传来的瞬间,八人同时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得宛如一人。
陈狮虎直到帐前才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
只见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看也不看那八名亲兵,回头看了陆白一眼,目光炯炯,沉声道:“下马,跟我进来。”
说罢,陈狮虎率先掀开那厚重的,绣着繁复猛虎纹路的帐帘,大步走了进去。
陆白不敢怠慢,满心疑惑,只能快步跟了上去。
一步迈入大帐。
帐外那些喧嚣杂乱,铁血肃杀的气息,瞬间消失不见,仿佛被这座营帐彻底隔绝。
陈狮虎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挥手道:“坐吧。”
陆白神色恭敬,没动地方。
陈狮虎笑道:“你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吧。”
“是陈公吗?”
陆白试探着问道。
陈狮虎点了点头,道:“在这营帐中,没有旁人,你随意些就好,我这没那么多礼数规矩,你我依旧兄弟相称。
出了营帐,你就得称呼大将军了。”
“在下不敢。”
陆白仍是没敢失礼。
“你还不敢?刚才在驿站中,差点一剑给老子剁了!”
陈狮虎斜眼看着陆白。
“这……”
陆白一时语塞。
此事想想就有些后怕,那一剑若是斩下去,自己小命八成就没了。
陈狮虎道:“靖州城那捅破天的胆魄哪去了?让你随意些,你就不用客气,怎地婆婆妈妈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到陈狮虎这样说,陆白没再推辞。
陆白走到不远处,一屁股坐了下去,抓起桌案上的瓜果吃了起来,随手将鞋子都脱了,扔在一旁。
陈狮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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