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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巴黎的喧嚣依旧,但手中的信件却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他拆开包裹,里面是几本最新一期的《十九世纪》杂志,以及一封信。
信封上的落款正是《十九世纪》的主编哈罗德·汤普森。
他用流利、优雅的法文写道:
【尊敬的索雷尔先生:
请允许我代表《十九世纪》编辑部,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与高度的赞赏。
您惠允刊载的短篇《我的叔叔于勒》已在我国读者中引起了远超预期的热烈反响。
您精炼的笔法、深刻的社会洞察力以及对人性的微妙刻画,赢得了包括格莱斯顿先生、阿诺德先生在内的诸多知识界人士的赞叹。
然而,此番来信,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您于八月号「现代研讨会」专栏中所发表的那篇文章——《家庭纽带与个体责任。
索雷尔先生,我必须坦言,您在文中提出的观点——
在工业化与城市化不可逆转的进程中,传统的、基于土地经济和紧密共同生活的“无限”家庭责任模式正在瓦解,而新的、基于契约精神与“有限”互助的现代家庭伦理尚未完全确立,这是许多社会悲剧的根源——
引发了《十九世纪》读者极为广泛和严肃的讨论,让人们超越简单的道德批判,转而思考其背后的社会困境。
我谨代表伦敦的「萨维尔俱乐部」以及一批忠实的读者,向您发出最诚挚的邀请:希望您能在近期,拨冗访问伦敦。
此外,《良言》的主编,尊敬的诺曼·麦克劳德先生,极有兴趣在《良言》上转载《故乡》、《我的叔叔于勒》以及连载英译《本雅明·布冬奇事》,期待与您面谈。
我们相信,您的到来必将成为伦敦文学季的亮色。期盼您的佳音。】
莱昂纳尔放下信,思考了片刻。
伦敦的俱乐部相当于法国的沙龙,不过精英化、男性化色彩更为强烈。
他对此兴趣不大,毕竟伦敦的春夏社交季结束前的3个月,他每周至少参加2个沙龙,早就审美疲劳了。
最吸引莱昂纳尔的是与《良言》的合作。
作为连载过托马斯·哈代、乔治·麦克唐纳等人作品的文学期刊,《良言》在法国也颇有影响力。
并且英国的稿费标准也高于法国,像哈代就能拿到“千词/10英镑”的高价(10磅约为250法郎)。
此刻,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可能错过?
————
第二天,莱昂纳尔先寄了一封回信寄给哈罗德·汤普森,感谢了他的邀请,并告知自己会在明日便可前往伦敦。
然后莱昂纳尔就去银行兑换了足够的英镑——一迭不同面额的英镑纸币,以及一小袋铜、银硬币。
接着,他需要安排艾丽丝和佩蒂的去处。
巴黎的恶臭仍在持续,他实在不放心让她们两个回到拉菲特街的公寓。
于是他写了一封短笺给左拉,简单说明情况并请求继续让两位女士留住几日。
随后便雇了马车,前往「巴黎北站」,在售票窗口购买了一天后前往伦敦「查令十字站」的“联运票”。
一张硬质纸板车票,上面清晰地印着路线:巴黎—加莱港—多佛尔—伦敦。
这是一条非常成熟的商业线路,最快当天就能达到,比他回蒙铁尔还方便。
伦敦和巴黎一样,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一切,所以无需做什么特殊的准备。
————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
莱昂纳尔提着一只轻便的皮箱,搭乘出租马车来到了巴黎北站。
箱子里除了必要的衣物、洗漱用品,便是笔记本、钢笔、墨水,以及几份《现代生活》,以备不时之需。
北站大厅里,蒸汽机车喷吐着浓白的烟柱,汽笛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列车员的吆喝、旅客的喧哗以及搬运工的脚步声,空气中满是煤烟味。
他将皮箱交给穿制服的搬运夫,看着它被贴上标签,送往行李车厢,自己则只拿着随身的小提包,登上了列车。
由于路程不长,莱昂纳尔这次没有选择一等车厢,而是乘坐二等车厢,票价是60法郎。
二等车厢内同样是分隔的包厢,每个包厢有两条相对的木制软垫长椅,但座位则是八个。
虽然不如一等车厢宽敞奢华,但比起拥挤嘈杂、往往连顶棚都没有的三等车厢,已经舒适许多。
和莱昂纳尔同包厢的是一位沉默的英国商人、一位带着孩子的法国母亲,以及一位看起来像是学者的老先生。
上午七点半,汽笛长鸣,列车准时缓缓驶出北站。
巴黎的街景逐渐后退,被郊区低矮的房屋、零星的小工厂和田野所取代。
列车速度越来越快,车轮有节奏地敲击着铁轨,发出单调而催眠的“哐当”声。
莱昂纳尔望着窗外飞逝的法国北部乡村景象:平坦的田野、茂盛的甜菜地、红色的砖房、尖顶的教堂……
与南法或阿尔卑斯的风光迥异,宁静,却略显单调。
途中,列车员检票,并发放了白色的硬纸卡——海关申报单。
莱昂纳尔只带了一些个人物品和文稿,所以很快就填报完成了。
他甚至有时间帮助那位法国母亲填写了她的报关单。
大约三个多小时后,空气中开始能闻到一丝咸腥的气息。
窗外,大地愈发平坦,偶尔能看到宽阔的河口和泥滩。
列车开始减速,加莱港到了;如果要前往多佛尔,那么就要把准备好的船票找出来。
加来车站一片繁忙,莱昂纳尔跟着指示牌和人群,很快来到了码头。
一艘黑烟囱、白船身的明轮蒸汽船正停靠在泊位上,船身上写着它的名字:“无敌号”。
乘客们排着队,凭船票登船;莱昂纳尔登上甲板,找了个背风的位置站稳。
汽笛轰鸣,轮船缓缓离开法国海岸。
很快,大陆变成了一条模糊的线,最终消失不见。
四周只剩下灰绿色的、波涛起伏的海水。
大约两个小时,在一片灰蒙蒙的海雾中,一道白色的悬崖逐渐显现——多佛尔白崖——英格兰到了。
踏上多佛尔码头的坚实土地时,莱昂纳尔感受到了和泽西岛全然不同的“异国风情”。
这里的英国海关查验严格,所以队伍移动缓慢;海关官员们检查护照、询问行程、抽查行李,一丝不苟。
不过莱昂纳尔的法国护照和申报单没有遇到麻烦,很快就获准入境。
紧接着,他就根据路牌的指示登上了「船联列车」。
英国的火车车厢设计与法国的略有不同,是开放的走廊式车厢,乘客可以自由走动。
耳边乘客的交谈,也从法语变成了英文——莱昂纳尔一开始还有些不太习惯,但渐渐就适应了过来。
列车很快启动,驶入肯特郡充满田园风光的旅程。
英国的乡村景色与法国北部又有不同:更多的草地,更茂密的树篱,修剪整齐的草场上是悠闲吃草的牛羊。
村庄里的房屋多是砖石或半木结构,显得更为古朴和绿意盎然,简直与蒙铁尔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一路上天气逐渐变得阴沉,细雨不时敲打着车窗。
一个多小时后,窗外开始出现连绵的郊区房屋,街道变得密集,烟囱越来越多,空气中的煤烟味也越来越浓。
最终列车在伦敦的「查令十字车站」缓缓停下。
莱昂纳尔看了看怀表,从巴黎北站出发,总计耗时约九个半小时,虽然疲惫,但旅程总算顺利。
取了皮箱之后,他随着人流走出站厅,真正踏上了伦敦的土地。
紧接着他就被迎面而来、如同实质的臭味狠狠打了两拳。
莱昂纳尔两眼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比巴黎还臭上一倍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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