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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
就像我们经常将北方的‘圣城’、‘铁炉堡’、‘冰风谷’、等一系列知名地点,统称为‘北地’一样。
荒原便是晨暮森林以南……好吧,准确的说是龙金城,因为传说这座巨龙的巢穴,曾是整个世界最中央的位置——
是‘世界’,而不是大陆。
毕竟如今的遗忘大陆就像是块不规则的马蹄铁,泰伦帝国与领主联盟各占两头,中央的大荒漠将两头分隔开来,只能通过水路进行往来。
这么算下来,龙金城甚至都不是领主联盟的最中心。
恐怕只有联盟的创始者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划分,但很抱歉的是,她现在才诞生三个月,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但总之,由于南方的地貌整体更偏向自然,譬如晨暮森林之外便是一片无垠的绿色原野。
你可以选择沿着铺好的公路继续南下,途经‘幸运镇’、‘檀木林’等几个耳熟能详的落脚点……
除却沿海的那部分,被称作‘财富海湾’,绿色原野直至南方长城的这部分区域,都被统称为荒原。
考虑到大部分地区,值得书写的内容并不像龙金城一样丰富——它下面毕竟还有个地下城,所以我沿途经过统一记述在了《荒原指南》中。
这样就能用一本书,帮你们了解整个南方的大致情况,而不必一本接着一本的购买……
你们简直赚大了,所以快向你的亲朋好友们推荐它吧!】
唐奇书写下扉页的内容,只觉得握着笔杆的手,正在忍不住地颤动——
他起先认为,这是因为天际巨龟在森林中行进,致使龟壳上的棚屋,乃至这座最高的瞭望塔也不受控制的左右晃动所导致的。
可当他看清自己愈发瘦削、泛白的指尖时,他终究是明白,起因源于自己。
但还是有些不死心的看向一旁的晨曦:
“我的状态看起来很差吗?”
“您需要我说实话吗?”晨曦微微侧过了身子,又转了回去。
“那你还是别说了。我觉得没那么糟糕。”
站在瞭望塔另一侧,扒着栅栏向远处看去,却只能看到比塔顶更高耸的树干,与灰白迷雾的安比,也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来:
“唐奇哥哥,你距离我们遇到的那个死灵法师,只差一个谢顶的距离了。”
“安比,你要知道,有时候说话不能太过直白——圆滑,有时候是为了让对方别那么难过。”
唐奇想要摸上自己的头顶,却还是忍住了冲动。
毕竟他是真的会摸下几根头发下来。
“可是唐奇哥哥之前还告诉我要敢于讲真话、蔑视权威。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个能指出国王没穿衣服的小孩子一样。”
“说得很好,下次不给你讲童话故事了。”
“不嘛!”
童话故事里,并没有写下那个揭穿了国王新衣的孩子,最后面临了一个怎样的下场。
但唐奇却已经拽起安比的衣领,宣判了她的‘死刑’:
“你该去训练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咬牙道,
“我看那个半兽人也是欠收拾了,本来说好了我来带路,她来教你愤怒……怎么没一会儿又从下面跑上来了?”
“不知道,只是来了两个矮个子的棕色小人,跟她说了什么,然后她就让我呆着别动,跟着那几个人离开了。”
“那叫地精。”
唐奇觉得这不是个办法。
虽然希瓦娜答应教给安比掌握‘愤怒’,可就看眼下这进度,说不定下次双月前都未必能让她理解愤怒的本质。
“得给她点苦头尝尝了。”
仍处晨暮森林的范围,无事可写,唐奇干脆吹响了搁置在桌面上的号角。
“呜呜——”
随着沉闷的号角声响彻森林,使得爬行的天际巨龟,也缓慢停滞了脚步。
【唤龟号角(极珍稀):
这只号角中藏匿着一只被奴役的天际巨龟。
你可以通过吹响号角来控制巨龟的行动,并在这过程中下达一些宽泛的命令,譬如‘前行’、‘攻击’。
巨龟只听从号角的命令。
如果巨龟死亡,号角会随之损毁。】
也是在发觉这只号角的作用时,唐奇才明白芭芭娅是如何宰杀的一只天际巨龟——
这个堪比一座假山的庞大家伙,原本能轻松将老地精踩死在脚下。
只是作为被奴役的生物,已然失去了思考的本能。
以至于能通过号角,迫使它忍受刀刮的疼痛,直至死亡……
这绝不是【烈吼】部族能够创造出的奇物。
而是大荒漠,亦或者是黄金国的遗产。
据希瓦娜所说,这只号角原本有五只,往年在大荒漠中拼杀时死掉一只,被芭芭娅挖去血肉一只,如今只剩下了三只。
而部族的人数也因她而减去了大半,只要挤一挤,一只巨龟便足以承载他们四百号人,也便将另外两只收回到了号角中——
毕竟天际巨龟也是要吃饭的。
但或许正是因为住宿的逼仄、食物的短缺,乃至此前部落中所爆发的种种内讧,才使得【烈吼】部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
唐奇爬下吊梯,一路抵达了最下层的大市场,便瞧见熙熙攘攘的兽人、地精各分两派,彼此嘶嚎对峙着。
只有懵懂的孩童,怀揣着好奇目光,从上方的简易平台处打量着一切,像是为矛盾的爆发而欢呼着。
唐奇也便驻足平台上,聆听大市场的喧嚣——
除了兽人喉咙迸发的吼声之外,就是地精叽叽喳喳的尖细嗓音。
该死,他根本听不懂兽人语和地精语。
虽然部落中的确存在少部分掌握通用语的‘知识分子’,但他们吵架的时候,还是习惯用自己的语言争执。
好在头皮发麻之际,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Rua!”
唐奇回过头,发现库鲁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一把炭灰,涂抹在了他的肩头,随后念诵着咒语,使得他耳畔的龃龉变得越发清晰。
“要打起来了,就要打起来了!”
这是兽人、地精孩童们的欢呼声。
“一群懦夫!”
“没脑子的傻大个!”
这是大市场中夹杂的谩骂。
“我刚学会的法术,【通晓语言】。”
这是狗头人睿智的低吟。
唐奇将关注点放到了最后,看向勾勒笑容,推了推紫色狗头上,佩戴着精致方框眼镜的库鲁:
“你说话怎么不结巴了?还有你这个眼镜是怎么回事……咱们好像也才几天没见吧?”
“准确的说是90个日夜。按照晨暮森林4小时交替一次的规律,就是360个小时,合计15天的时间。”
库鲁又推了推眼镜,甚至在推动时还能发出机械的“咔咔”声,仿佛它真的存在一样。
这让狗头人变得像是个酷爱读书的老学究,声音也跟着低沉起来,
“我现在是在用龙语与你沟通,在【通晓语言】的一个小时里,你当然能够听懂。
至于这个眼镜……”
它还没说完,唐奇便伸手触碰上库鲁的眼眶,却发现指尖直接从镜框中穿透了过去:
“是幻术?你为了装比,不惜用一环法术给自己戴上眼镜?”
“不、当然不是!这是【次级幻影】,是戏法!我掌握了用它同时塑造出影响和声音的方法!”库鲁连忙解释。
“你怎么不捏着嗓子说话了?该死,你就是想装作一副自己很有智慧的模样吧?”
唐奇紧抓库鲁的肩膀,来回摇晃,
“快把那个只知道装死、结巴、胆小的狗头人还给我啊!”
“等等、脑袋、晕掉!”
库鲁被晃地头晕目眩,下意识用通用语求救,唐奇这才停下了动作:
“等等,所以这是‘精通次级幻影’?”
这意味着在消失的半个月里,库鲁在幻术学派上的掌握,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你别告诉我,现在你连二环法术都已经学会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刚想跟你说……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懂我!”
“我不想懂。”
眼看库鲁要分享喜悦,唐奇却忍不住咋舌。
也就是说,这只狗头人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从一个一无所知的法术小白,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二环施法者?
那我这四个月来辛辛苦苦撰写文稿、提升知名度、记录故事到底算些什么?
你小子也开挂是吧?
“所以,你掌握了哪些二环法术?”
“目前只从【新星】的法术书里,抄录下了【蛛网术】。”
“已经开始研究他的法术书了吗。”
“那个人类掌握着不少法术,【通晓语言】也是从他的书上学会的。
但是加密的工序也更为复杂,破解起来更困难……但我已经掌握了初步规律,要不了几个月,就能将整本书抄录下来。”
“可以了、可以了,慢点学,要懂得劳逸结合。”
唐奇最初还担心,库鲁是否会跟不上他们小队提升的进度。
如今看来,更有可能的结果是,这家伙觉得小队耽误了它的学习,从而把整个队伍抛下。
“所以你为什么不继续读书了?”
“这群绿皮砸坏了我的房子!”
库鲁忿忿不平说,
“我要申请以后去你的房间休息,那里最安静!”
“房间里都是女性,不方便。”
“没关系,我不在意。”
“我很在意!”
“那我可以变成雌性。”
库鲁沉思着说,
“我还记得在地窟的时候,一旦部族中有大量的雄性或雌性死去,剩下的一部分族人会在几个月后转换性别,直至整体性别达到平衡……”
这就像是没有母鸡的鸡群中,公鸡可能会反转为母鸡的‘性反转’现象一样。
所以狗头人这个族群,不论是雏兽亦或是成年,都不存在明确的性别角色。
“去你的,我只需要你变回我记忆中的库鲁!”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你对我的刻板印象,塑成了固有认知,让你以为我是你记忆中的模样——
所以不是我应该变回你记忆中的库鲁,而是你应该接纳真实的我。”
“你这家伙,居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吗……”
在短暂的沉默后,唐奇一把拍上了它的脑门,
“如果不是你刻意掐着那副低沉的嗓音,我还真要被你糊弄过去了!
变回去!”
“Rua!”
库鲁也终于装不下去,尖叫一声抱头哭号。
随着它的痛呼,大市场方向的相互谩骂也终于有了转变的迹象——
兽人和地精们开始聊正事了:
“咱凭什么跟废物挤在一起,他们应该滚到地上去!”
“我们本来就住在这里,凭什么让我们滚?先知还在的时候你敢这么说话吗!?”
“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谁拳头硬听谁的!”
虽然芭芭娅背地里干着把人献祭掉的行当。
但明面上,的确是能沟通‘神明’的先知。
她通过与魔鬼签订的契约,所释放的‘神迹’——譬如用‘神明的伟力’宰杀天际巨龟,为他们获取肉食。
在一定程度上,也算维系了地精的生存。
她的死去,使得地精在顷刻间失去了支柱,按照兽人的想法,弱小的他们当然应该充作奴隶。
其它部落的地精都是奴隶,凭什么自己就要跟这帮懦夫平起平坐?
地精也有话说——
芭芭娅献祭了许多兽人,现在地精的数量才占大头,凭什么惯着你们这帮猪脑子?
希瓦娜只能来回转换着兽人、地精的语言,试图压下双方的怒火:
“都他妈停下!我们现在他妈的应该去想怎么活下去,而不是他妈的考虑住宿这种狗屎问题!”
“去你妈的希瓦娜,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还能抢别的部落的肉吃!”
“然后被他妈烧成灰?”
“也总比在这窝囊地饿死强!”
一个兽人指着希瓦娜的鼻子怒骂道,
“你他妈就不配成为酋长,跟他妈的古拉一样懦弱——自从有了你这个杂种以后,他就跟个懦夫一样喜欢思考!”
希瓦娜一拳砸上了他的鼻子。
她身后的地精紧跟着爆发欢呼。
那个兽人捂着喷血的鼻头,就要抄起斧头,吼克却在咆哮中一把将他扑在了地上,捶击着他的脸颊。
几个兽人将发疯似的吼克围起来,殴打着他的脊背。
地精也一拥而上,与兽人扭打在了一起。
虽然兽人足够健壮,但橘红色皮肤的大地精、和浑身毛发的熊地精其实并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地精数量众多,厮打在一起,场面顷刻间变得混乱。
唐奇旁观着一切,没有参与进去的欲望。
眼前的场面是他出发前就便能够预见的。
混乱,是这帮游牧民族的本性。
而希瓦娜的‘人性’,赋予了她犹豫、踌躇的个性,从不适合领导这帮混乱、野性的族人。
“正好,打完就可以各奔东西了。”
唐奇就要躺下看戏。
可就像是这片吊诡、静谧的森林,从不欢迎任何嘈杂的声音似的。
声声嘶吼夹杂在了喧嚣的龟背之间。
“小心。”
晨曦连忙护卫在唐奇的身边,
“有许多人在向着这里靠近。”
“晨暮森林哪来的‘许多人’?”唐奇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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