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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再高调显身,无异于自投罗网。
杀人夺宝之后,最忌招摇。
在江湖上活得久,不靠锋芒,而靠分寸。
风声穿林,枝叶摇曳作响。野兽的低吼隐隐回荡山涧,为这荒凉官道平添几分阴森与杀意。
忽然,前方三丈处传来杂乱蹄声与嘶鸣。
他目光一凛。
八匹踏雪驹四散奔逃,鲜血飞溅中,一道凌厉剑光横扫而过,将一名护卫连人带马斩翻在地。
领头的商队管事被震飞数丈,跌倒在楚宁身前,重重撞击地面,口中血沫涌出,气息奄奄。
但他依旧死死护着怀中的一个木匣,手指紧扣,眼中透出死志。
“别……碰……”他艰难低语,声音嘶哑却固执。
楚宁微蹙眉,目光一扫前方——林间残影一闪,一名劲装剑客正缓步走来,长剑未还鞘,剑锋犹滴血。
不等他靠近,楚宁已蹲下身,小心从管事胸前取出那只染血的木匣。
木匣入手冰冷。
他打开匣盖,一缕极寒之气扑面而来,宛若冰针刺骨。
那是一块百年冰髓及一卷羊皮古籍,上面赫然写着——《北境兵要图志》。
“竟是兵要图志?”
楚宁瞳孔微缩。
他指尖缓缓拂过卷面,一股极其隐秘的灵纹从书脊中浮现,瞬息间,他脑中灵光炸开。
而这百年冰髓……并非只是炼丹材料,而是用于激活北境镇守结界的关键?
官道边,车马倾覆。
锦衣少女自翻倒的马车中滚落,鬓间玉簪断裂,青丝披散,发梢却泛起一缕肉眼可见的寒雾。
冷气自她周身逸散,周围枯草瞬间凝霜,泥地泛起一层细密冰晶,宛若冬雪初临。
楚宁目光一凛,心中已有判断:
“冰魄真气。”
这是寒属性血脉武修特有的气息,极为罕见,修为亦是九品中等。
眼前这少女,绝非普通富家千金,而是寒脉传承者。
少女跌坐于地,却神情冷静,眉眼间自带一股不容轻侮的出尘锋芒。
周围几名劫道武者眼神渐冷,却泛起几分炽热。
“呵……哪来的娇娇贵女,竟藏了这等好皮囊。”
“兄弟们,咱们这趟可算撞了大运。”
为首方脸男子舔了舔唇角,目光在少女身上肆意扫过,脸上露出放肆的笑意。
马车旁,几名护卫浑身血痕累累,仍强撑长剑列阵。
其中一人单膝跪地,死死拄剑,咬牙怒吼:
“你们可知这是谁的车队?若敢动她一分……必叫你们尸骨无存!”
“哈哈哈,尸骨无存?在这荒郊野岭,拳头最大就是理!”
“少废话,银子我们拿了,人……也留下!”
方脸男子眼神一厉,踏前一步,剑锋挑起,猛地一震,少女肩头云锦瞬裂,露出一抹冰蚕丝织成的素白内衬。
少女眉心微蹙,仍未开口,只寒气悄然凝于指尖。
楚宁眼角余光扫过这一幕,心中骤然一震。
——那一刻,他的脑海,浮现出一月前的画面:
那是王家恶奴闯入他家院落的夜晚,风雪中,阿姐被人拖行着拽入后堂,衣襟被粗暴撕裂,惊惧地回头看着无力回天的他。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
“阿姐——!”
霎时间,楚宁眸光骤冷,心海霜雷炸裂。
“叮!”
一缕罡气裹着石子破空而出,凌厉如箭,精准击中方脸男子剑锋,将其生生震偏半寸,寒光顿止。
众人皆是一怔,齐齐循声望去。
只见道旁林荫之下,一名斗笠青衣男子负手而立,背后斜挂一只竹篓,面容清冷,神情淡然。
“十两银子,买你们一条活路。”
他语声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寒意,仿佛风雪拂面,直透骨髓。
方脸男子冷哼一声,眼角抽动。
“区区十品下等,也敢口出狂言?找死。”
楚宁缓缓上前,嘴角微扬,目光森寒:
“欺辱弱者很有趣吗?不如……欺辱我?”
劫道众人对视一眼,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竟有傻子上门送命!”
“兄弟们,既然这小子想当英雄,那就成全他——”
话音未落,一名十品中等男子暴起出剑,剑锋如毒蛇出洞,直刺楚宁咽喉。
空气骤然一紧,劲风卷起地上霜尘。
楚宁双瞳一凝,脚下一踏,霜雷炸响。
刀锋尚未落下,一道雷霆般的劲风已然破空而至。
“轰——!”
楚宁不知何时已欺身上前,一掌拍在出剑男子胸膛。
霜雷交织,气劲轰鸣,仿若雷电入体。
“噗——!”
那人瞳孔一缩,连反应都来不及,整个人倒飞而出,撞碎马车侧壁,鲜血喷涌,气绝昏厥。
周围劫匪瞬间色变。
“这小子……怎么突然就近身了?!”
楚宁抖了抖袖口,神情平淡,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不是很能喊么?继续。”
一语落下,四野静默,寒意骤凝。
为首男子面色发青,额角冷汗直冒,眼中掠过一抹狠色,怒吼道:
“一起上,宰了他!”
数道身影如狼扑鹿般袭来,刀光剑气交错成网,杀机森然。
七道剑影封死楚宁四面八方,剑气之中竟带着冰系真气,刹那间地面结霜,寒光四起。
楚宁却如陷静止画面,丝毫未动,眼见剑锋即将临身,他缓缓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咔——”
斗笠边缘的十二根细竹猛然炸裂,激起一圈圈霜雷气浪!
“嘭!嘭!嘭!”
雷弧纵横,带着破空声撕裂夜色,扑在最前的三人脸上。三人动作猛地一滞,脸上的狰狞神情尚未来得及收回,便僵直倒地,生死不知。
“这……这是什么玩意?!”
剩下几人惊骇欲绝,刚欲转攻为守,却发现体内真气运转骤然凝滞,仿佛被什么东西纠缠冻结。
下一息,他们面色剧变:
“怎么回事?经脉里流动的……不是气,是……雷?!”
楚宁脚步不紧不慢,踩着地上的冰渣缓步而来,指尖游走着蓝白色雷弧,如同随手拨动命脉。
“报个门派吧,好让我知道,是哪家人教你们做贼的。”
雷意轰鸣中,几人咬牙催动体内真气,却惊恐地发现,丹田气海早已被霜雷侵蚀,气息滞涩如泥,五感开始迟钝,皮肤表面泛起裂纹,溢出的,不是血,而是细碎的冰晶与跳跃的电光。
“啊啊啊——!!”
尖叫声未及出口,楚宁袖袍一震,寒芒再起。
“咔!!”
刀光如纸般碎裂,身影如秋叶般倒飞。
“噗嗤——!”
鲜血绽放,夜风卷起血雾与冰屑,残躯散落如落雪。
短短数息,七名劫匪已尽数伏尸官道两旁,尸身皆被雷霜之气冻结,如寒夜中的雕塑,一触即碎。
楚宁收回掌势,霜雷内敛,神情依旧平静如水。
身后,一道怯怯的声音轻轻响起:
“你……你到底是谁……”
楚宁未回头,只淡淡道:
“过路之人。”
就在楚宁一脚踢出之际,锦衣少女忽然闷哼一声,身形微颤。
楚宁目光一凛,余光瞥见一缕幽黑雷丝悄然缠上她的脚踝,宛若毒蛇。
“阴煞雷?”他眉头微皱。
官道外的松林中,雷纹弩尚余残光,一名中年男子缓缓收手,冷眼看向场中,声音低沉如铁器磨擦:
“寒山派的废物,连个采药郎都拿不下。”
“无妄师兄。”随行弟子看着少女踉跄之姿,目光落在她腰间隐约显露的玉髓佩,眼中闪过一丝贪念,“那丫头中了阴煞雷,不出两个时辰,经脉尽断。”
赵无妄冷冷一笑,指间跳跃着黑色雷光,寒气与腐煞交织,视线牢牢锁定少女佩饰。
“要的就是武侯府追查寒山派。我们不过是一个借刀的名头。”
他说着,掌心摊开,一枚古朴铜印现于掌中,边角斑驳,印面赫然刻着“王”字秘纹。
“王家不愿明面上动手,但更不希望北境结界被重启。我们动手,他们坐收果实。”
“那……要放她走?”一名天雷宗弟子低声问。
赵无妄淡然一笑:“不急——他们王家的人,已在路上。”
忽然,林间狂风骤卷,一道冰雷剑气倏然破空。
“唰——!”
雷霜汇聚,刀锋所过之处,寒气四溢,电芒游走。
虚空中,一道雪狐虚影腾现——青瞳、银鬃、锋齿如刃,正咬住赵无妄咽喉。
赵无妄猝不及防,周身真气顷刻被冻结,霜雷封窍,他整个人动弹不得,瞳孔猛缩。
一道淡漠声音从松冠之巅传来:
“他们是寒山派的废物……你们,又是哪门哪派的垃圾?”
楚宁持刀而立,斗笠斜斜挂在背后,袖袍拂过松枝,霜华纷落如雪。
他踏枝而下,一掌拍在赵无妄胸口,黑雷四散溃散,顺势从其指间取下那枚雷纹戒。
戒指入手瞬间,楚宁心神微震。
一股诡异波动自戒内部涌出,仿佛某种禁制被悄然撕裂。
他翻开戒壁内侧,赫然看到一行血色刻印缓缓浮现,如刀锋刻骨:
“惊鸿现,青云乱。”
楚宁眉头微皱,霜雷缓缓收敛。
这几个字,像是某种预言,又仿佛是针对某个计划的警示。
他低声念出,目光深沉:
“看来……青云擂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他目光缓缓投向远方官道尽头,黑云压境,似有更深的棋局正在暗中铺陈。
楚宁打发走天雷宗之人后,转身折返官道。
寒山派的残余早已溃散无踪,只剩那名锦衣少女仍倚靠在倾覆的马车旁,脸色微白,气息紊乱。
她正撕下一截袖口,动作克制而沉静,仔细包扎着小腿上的伤口。血珠自白皙肌肤渗出,染红了布条,冷气仍自她身周缓缓逸散,草叶已覆上一层薄霜。
楚宁走近,晃了晃肩上的药篓,语气平淡:
“姑娘可要帮忙?这几人已处理妥当,剩下的路……你们自己小心些。”
少女抬眸看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神色难辨,却在下一瞬收敛如常,淡淡一笑:
“多谢公子出手。”
她的声音宛若泉声轻响,冷意藏锋。
楚宁摆摆手:“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少女颔首致意,未再多言,撑着车架回到残破车厢之中。
车帘垂下,将目光隔绝。
她靠坐其内,掌中轻抚着一柄细剑,剑柄古意沉沉,雕有极小的“明”字。
她掌心拿着一柄小剑,剑柄刻着细小的“明“字:“我叫谢明璃,家兄谢惊鸿在等我回去。“
车外,护卫正匆忙收拾残局,重整车队。
而车内,谢明璃指尖颤微,缓缓按上锁骨处的冰髓玉佩,努力压制阴煞雷毒的蔓延。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双唇微泛青白,额角冷汗斑斑,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她面色仍旧沉静,神情如常,未露半分惊慌。
静默片刻,她忽然掀开一角车帘,语声轻缓:
“公子方才救我一命……不知,可否再助我一程?”
她的目光落在楚宁身上,眼神清冷之中,隐有一丝试探与诚意,更藏着不动声色的权衡与笃定。
楚宁略有诧异,目光落在她清雅而冷静的面容上,微微沉吟。
这女子虽受重伤,却始终端坐如仪,哪怕身陷危局,也未显丝毫软弱,果然出自武侯府嫡系,气度非常。
他未急着答应,只是平静问道:“……怎么救?”
谢明璃低声吐息,唇角含着一丝近乎自嘲的苦笑,声音却依旧从容:“此去府城尚还需百里路程……若公子不嫌弃,不如……与我同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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