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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在风中咆哮,吞噬着鬼子的营地。
汽油桶炸开,火浪翻滚,黑烟如巨蟒般绞向天空。
帐篷被烧得噼啪作响,帆布在高温中扭曲、崩裂,化作灰烬飘散。
弹药箱被引燃,迫击炮弹在火中蹦跳,轰然爆开,弹片四溅,将好几个,试图救火的鬼子掀翻在地。
突如其来的的变故,让这些战士,彻底慌乱。
不少新兵蛋子,更是直接情绪崩溃。
一个年轻的带着钢盔的鬼子,大腿被弹片划开,鲜血汩汩的流出,他惊恐跪在地上,双手抓挠着焦土,喉咙里挤出凄厉的哭嚎!
“助けて……助けて……(救救我……救救我啊……)”
可还不等有人过来把他扶起。
火星,便飞溅到他的军装上,火苗顺着袖口爬上来,他疯狂拍打自己的手臂,却让火势更猛。下一秒,一枚炮弹在他身旁炸开,他整个人被气浪掀飞,重重砸进燃烧的帐篷里,再无声息。
不远处,一个中年士兵跪坐在地,他的身上有多处弹片划开的伤口,整个人已是半个血人,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所以双手颤抖着握住军刀,刀尖抵住自己的腹部,嘴里喃喃自语!
“皇帝陛下……万歳……(皇帝陛下……万岁……)”
他猛地发力,刀刃刺入皮肉,鲜血顺着刀锋涌出。
可就在他即将切腹的瞬间,火浪席卷而来,吞噬了他。
他的惨叫声淹没在爆炸声中,只剩下那把军刀孤零零地插在地上,刀柄被烧得焦黑。
还有一个鬼子,疯了似的往外跑,钢盔歪斜,绑腿松散,嘴里嘶吼着!
“逃げろ!逃げろ!(跑!快跑!)”
他撞翻了几个同伴,跌跌撞撞地冲向营地边缘。可就在他即将冲出火海时,一颗子弹从暗处飞来,精准地洞穿了他的后脑。他的身体猛地僵直,随即栽倒在地,鲜血在焦土上洇开。
砰!砰!砰!
汉阳造沉闷的枪声在营地外回荡,每一次枪响,就有一个鬼子倒下。
一个军曹歇斯底里地吼叫着,举着南部手枪胡乱射击,子弹打空后,他疯狂地拍打弹匣,却怎么也装不上新的。
“どこだ!敵はどこだ!(该死的,在哪!敌人到底在哪!)”
另一个鬼子架起歪把子机枪,对着远处的树林疯狂扫射,子弹打穿树干,木屑飞溅,可枪声依旧没有停下。
“隠れないで、私はあなたたちがその木の後ろにいることを知っています。出てきてください。(别躲了,我知道你们就在那颗树的后面,给我滚出来啊!)”
还有几个鬼子,端着刺刀,怒吼着冲出营地……
“殺せ!殺せ!(杀!杀光他们!)”
可他们刚跑出几步,枪声再响。
砰!砰!砰!
几颗子弹精准命中他们的脖颈,鲜血喷溅,那几个鬼子,几乎同时栽倒。
……
林彦趴在排水沟里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这冷枪打得太漂亮了,不愧是子弟兵!
他看着鬼子们在火海中崩溃、嚎叫、自相践踏,心中涌起一股快意。
可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拿走了他手雷的独眼军曹。
这条该死的狡猾的恶狗,在这混乱中保持着可怕的冷静。
他站在炮兵观察所的小山包下,军刀高举,声音如铁:
“観測所へ集まれ!敵の狙いはそこだ!(所有人!向观察所集合!敌人的目标是观察所!)”
“必ず観察所を守ってください!(务必守住观察所!)”
“皇帝陛下への忠誠心を試す時が来た!(考验你们对皇帝陛下的忠诚的时候到了!)”
他一把拽起一个瘫软的士兵,狠狠扇了一耳光。
“立って!戦え!(站起来!战斗!)”
几个鬼子在他的怒吼下勉强镇定,开始向炮兵观察所靠拢。
林彦咬着牙,眼中寒光闪烁。
“狗杂草的!”
“因为守卫炮兵观察所的原因,这个营地里驻扎的鬼子中队,算上新兵,接近三百人!”
“让他把营地里的鬼子都组织起来,麻烦可就大了。”
“解决掉他!”
“必须解决这个畜生……”
“还有炮兵观察所,阵地虽然被引爆了,但是炮兵观察所,建在山包上,想要炸掉炮兵观察所,必须有人,把炸药或者炮弹扔进去。”
“营地虽然乱了,但是幸存的鬼子还有很多,胡连庆他们不容易突进,进来。”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时间有限。”
“炮兵观察所太重要了,炮兵部队的指挥官,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炮兵指挥所出事,自己却无动于衷。”
“这个营地,位于鬼子阵地的东南侧,距离鬼子的阵地并不远。”
“用不了多少时间,鬼子的大部队,就会支援过来。”
“我还得做些什么。”
“最好能和胡连庆他们里应外合。”
“但是该死的……我就一个人!”
“他娘的……第一次希望自己是钢铁侠!”
林彦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现在不是幻想的时候。
他忍着小腿的疼痛,打算钻出排水沟。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嘶喊声……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远处……
那些被绑在木桩上的俘虏们,一个个神色狰狞,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快意。
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腹部被刺刀捅穿的伤口仍在渗血,青衫破烂,却昂首挺胸,嘶声念诵……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胡虏血!烧啊!烧得旺些再旺些……我的那些学生,都惨死在你们这群畜生的刀下,孩子们,你们在天上看!这就是这群鬼子的报应。”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穿着破烂军装的汉子,浑身是伤,却笑得癫狂!
“能看见这群鬼子死在老子眼前……老子死而无憾了!”
还有一个低眉垂目的光头僧侣,他竟然也被俘虏,绑在木桩上, 佛珠早已散落,嘴唇干裂,却仍低声诵念!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国家民族……繁荣昌盛……”
……
林彦的拳头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但他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俘虏!?”
“还活着的有多少?”
“怎么也有三十来个!”
“一半儿都穿着军装!”
“算上胡连庆他们,加起来就有三十人。”
“这一仗,能打!”
“有机会打赢!”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从排水沟里爬出。
他弓着腰在硝烟中穿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燃烧的帐篷残骸在他身后倒塌,火星子溅到他的后颈,烫出细小的水泡。
他顺手抄起地上半截三八式步枪,刺刀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他拖着那条伤腿,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在营地里穿行。
很快,遍抵达了那群俘虏所在的位置。
可就在这时,他十米开外的地方,那个络腮胡大汉,对着他怒目而视,被麻绳勒出血痕的胸膛剧烈起伏。
“畜生!是来杀我们的吗?来啊!往爷爷心口捅!”
大汉啐出一口血沫,声如炸雷!
“皱一下眉头老子就不是大夏的军人。”
林彦提着刺刀,缓缓走向那个络腮胡大汉,在那个大汉狰狞的目光中!
寒芒一闪!
刺刀划过麻绳时,粗粝的纤维断裂声像琴弦崩断。他贴着大汉耳边低吼!
“自己人!”
“要骂等会对着鬼子骂!”
络腮胡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活动着被勒了不知多久的手腕,青紫的指关节发出咔吧声响!
“你是哪个部队的?”
“怎么会在这里?”
林彦瞥了他一眼。
“教导总队……总队直辖军士营,士兵……陆言。”
林彦瞎编了一个身份。
他需要尽快取得这些俘虏的信任,只能如此。
“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因为有特殊任务——为了端掉鬼子的炮兵指挥所。”
“你以为,为什么鬼子的兵营会突然发生爆炸?”
“真以为老天爷会开眼?”
林彦此时已经走向一旁的僧侣,刺刀割开绑着僧侣的绳索!
“这世上没有神仙皇帝,能救咱们的只有咱们自己!”
那个中年僧侣的绳索被割断时,他腕间的佛珠随着绳索断裂噼里啪啦落地。他一边向着林彦,作揖道谢,一边弯腰拾起染血的念珠,林彦注意到他僧袍下微微鼓胀的肌肉——这个中年僧侣,看来不是寻常的只会吃斋念佛的和尚,而是个民间的练家子。
但林彦没空畜生问询。
他需要抓紧时间!
他拖着那条伤腿,一个接着一个的解开那些俘虏的绳索。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最近的木桩。那个穿青衫的教书先生自己挣开半松的绳结,捡起地上燃烧的木棍当火把!
“我刚刚听说你们要炸掉鬼子的炮兵观察所!”
“我能做什么?”
林彦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瘦削的穿着长衫的中年读书人。
他摇了摇头。
“当兵的留下,你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赶紧走!能走多远走走远!”
可就在这时,那个穿长衫的中年读书人把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
“我不走!”
“我叫武青云,是溧阳镇的,寸草学堂的教书先生,鬼子来的时候,我带着十几个孩子,躲在学堂里。是他们的爹娘,把这些孩子托付给我的,因为我会讲几句邪倭台语,而且他们听说鬼子会优待有学识的知识分子,所以他们以为把孩子托付给我,那些孩子就能安全。”
“但是那些鬼子不是人……他们不是人……”
“他们闯进了我的学堂,当着我的面,欺辱学堂里的女学生……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
那教书先生身体颤抖。却无法开口再说下去。
“我跪在地上,求他们,求他们放过我的学生……只要放过我的学生,想要什么我都给,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有,只要我能……”
“可我的磕头乞求,换来的只是他们不屑的嗤笑。”
“其他的男学生不忍心,想和那些鬼子拼命,全被杀了……”
“十八个春花一样的孩子,我一个都没护住!”
“自己也成了俘虏!”
“我回不去老家了!”
“我……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只有和这群倭寇拼命,去了阴曹地府,才敢再见那些孩子一面。”
“你要做什么?”
“需要牺牲的时候,让我去吧!让我去……”
林彦一时语塞,他看着那个穿着长衫的中年读书人,他的眼白里满是血丝,整个人身上,看不见半点读书人的儒雅风度,只有国破家亡的悲凉和癫狂。
他不再犹豫。
扭头看向身后,也在其他人松绑的络腮胡!
“剩下的几个人交给我。”
“你带着已经松绑的人,去弹药堆拿枪!”
“趁着那群鬼子还没注意到你们,动作要快。”
“怕死吗”
那个络腮胡大汉仰起头,咧嘴一笑。
“怕个鸟!”
“本来就是捡回来的一条命!”
“能拉上几个鬼子一起死,死得其所。”
“不怕死的弟兄,跟我走!”
“愿死者,随我死!”
“咱再杀几个鬼子兵,为之前战死的弟兄,无辜惨死的父老乡亲,报仇!”
络腮胡带着十来个同样穿军装的士兵,就往东侧冲!
那十几个穿着破军装的军人,此时直奔弹药堆。
那个中年僧侣和瘦削的教书先生也,也跟在他们身后……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那个教书先生的低声喃喃。
“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孩子们,你们在天上看,你们的先生,绝不是孬种……先生错了,跪地磕头换不来活命!只有死,只有牺牲……才能有一丝丝赢得这场大战的曙光。”
林彦没有回头。
他的面前,还差三个俘虏的捆绳没有解开。
……
当他把最后一个俘虏的捆绳用刺刀割开时。
那个骨瘦如柴的,穿着破败棉服,看不出年纪俘虏,直接倒在了地上,已经爬不起来了。
林彦幽幽的一叹。
这种时候,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救他……
可就在这时,那瘦削的俘虏,忽然抓住林彦的手。
另一只手,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小木屋。
“闺女……我女儿……救……”
“救救她们……”
“别管我……救她们……
林彦一愣,拿着刺刀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一僵。
他只觉得周围的寒风,冷得刺骨。
他不敢蹉跎时间,扭头冲向那个骨瘦如柴的中年,手指指向的木屋……
林彦直挺挺地冲向那座低矮的木屋。
木屋像口棺材般钉在山坳背阴处,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包着铁皮的门。
门栓是根碗口粗的榆木杠子,门缝里渗出腥臊味,混合着某种腐烂的腻味。
他抽出刺刀挑开榆木杠子时,刀刃崩出个豁口。
随后他丝毫不顾及自己腿上的伤,抬脚就是猛地一踹。
咣!
军靴踹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的臭味让他胃部痉挛。
昏暗的物资里八九个少女蜷缩在稻草堆上,像被暴风雨打落的雏鸟。
最外侧的女孩没穿裤子,冻成紫红色的膝盖紧紧并拢,脚踝上拴着的麻绳已经磨进皮肉。
地上摆着的破陶碗里,几块发霉的菜馍馍泡在浑水里。
碗边残留着牙印,像被野狗啃过。
在林彦出现的时候。
一声尖叫,也从木屋内响起。
啊!!!
角落里,一个最瘦小的女孩尖声惊叫,她的指甲抓进身旁姐妹的胳膊。
她们的眼睛死死盯着林彦身上那身土黄色的军装,眼镜里,很快噙满了泪花,之后开始小声的呜咽。
有个扎辫子的姑娘拼命往后缩,后脑勺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却感觉不到疼似的还在往后挤。
林彦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
穿蓝布衫的少女突然扑到最前面,两条腿上的淤青在火光下泛着紫。
她哆嗦着去解衣襟盘扣,嘴唇裂开的血痂随着说话声崩开!
“私が……私がお相手します……(我来……我来伺候您……)”
她的邪倭台语很是别扭,看起来像是新学的。
随后她又回头对身后哭成一团的女孩们低喊!
“安静!别怕!我在呢!姐姐在呢!”
屋外刮进来的风卷着火星子,照亮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各种疤痕。
有烟蒂烫伤的伤疤;有鞭子抽打的鞭痕;还有各种不知怎地出现的淤青。
林彦觉得呼吸困难。
他觉得血气翻涌。
一阵眩晕。
他知道这群女孩子为什么会被关押在这里。
那群该死的鬼子,把她们像狗,像畜生一样,关在这里,为的是什么,他知道……他都知道。那些女孩儿遭遇了什么,他也能猜到……他觉得自己难受极了,心脏像是在被人用刀剜出来……
这得是多么阴暗下流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们进犯和辱另一个民族的女性,其实欺辱的是哪个民族的尊严。
林彦的视线突然模糊。
滚烫的眼泪砸在军装前襟,他摸到自己满脸冰凉的泪水。
这些姑娘最大的不过二十,最小的看着才十二三……
他娘的十二三!
这个年纪,明明小学还没毕业啊!
该死的!
该死的!
该死的!
他扯下钢盔砸在地上,土黄色漆面崩裂的声响吓得女孩们集体一颤。
“这群畜生……”
那个挡在前面的少女突然跪下磕头,额头撞得咚咚响!
“别杀我们!求您别杀我们……”
“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这些妹妹年纪还小……都很小……她们有的连梅花糕都没吃过。”
林彦蹲下身子,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伸出手,摩挲了几下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女糟乱的头发。
“别怕!”
“我不是鬼子!”
“我是大夏军人。我是你们的同胞,我来……我来救你们……救你们出去!”
那个跪在地上的少女,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你说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林彦已经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他忽然理解了宋博渊一直挂在嘴边的,仗打成这样,大夏的军人都应该去死……
“对不起!我来晚了!来得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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