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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毛笔从她松开的指间滑落,滚在桌边。她呼吸均匀绵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显然累极了,在抄写菜谱的过程中沉沉睡去。
书案上,摊着厚厚一叠抄写好的纸张。字迹从开始的工整到后来的略显潦草,甚至有些字迹被手臂压得模糊,看得出来她坚持了很久,直到精力耗尽。
窗外,夜风渐起,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动着未关严的窗棂,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那风也吹得烛火一阵摇曳,光影在林晚熟睡的脸上不安地跳动。
云烬从短暂的、并不安稳的浅眠中醒来。他起身,倒了杯凉水灌下,目光无意间扫向书房的方向,发现那里的烛火竟然还亮着。
这么晚了,她还在抄?
一丝疑惑掠过心头,他放下水杯,悄无声息地走向书房。
门虚掩着,云烬轻轻推开一条缝。
昏黄的烛光下,映入眼帘的便是林晚沉睡的模样。她安静的睡颜,脸上滑稽的墨痕,还有那堆抄写好的纸张……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她的疲惫。
云烬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对她窥探《魔物志》的余怒,有对她此刻狼狈睡相的嘲笑,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只不过最后全都消失了,归于平静。
他走到窗边,没有惊醒沉睡的人,伸出手,动作极轻地将那扇被风吹动的窗户缓缓关严、插好插销,隔绝了外面灌入的凉风和扰人的声响。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看了一眼伏案沉睡的林晚。烛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驱散了些许夜晚的寒意。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将那片静谧的烛光留在了身后。
……
“你还要睡多久?”
一个冰冷的声音穿透了林晚沉沉的梦境,带着一丝不耐,“本皇子的药,一刻也不能耽搁。”
林晚猛地惊醒,额头撞在硬邦邦的桌面上,疼得她“嘶”了一声。眼前是摊开的《玉脍集》和抄写了一半的纸张,脸上还残留着墨痕的黏腻感。
她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云烬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就站在书案前,逆着清晨微亮的光线,俯视的角度带着点压迫感。
“殿……殿下!”林晚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差点带倒椅子,脸上满是窘迫和慌乱,“我……我抄着抄着就……睡着了……对不起!我这就去煎药!”
云烬的目光扫过她脸上滑稽的墨痕和桌上厚厚一叠抄写好的纸张,又落在她因趴睡而压得通红的半边脸颊上。他沉默了几息,那冰冷的审视似乎缓和了一丝。
“下不为例。”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并未如林晚预想的那般动怒,“把脸擦干净。还有,”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书架的方向,语气带着点的警告,“以后,不该动的东西,别碰。”
林晚心头一凛,知道他指的是《魔物志》的事,连忙低头应道:“是,殿下!我记住了!”她飞快地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也顾不上墨迹是否擦干净,逃也似的冲出书房,直奔药房而去。
……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静心苑正屋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林晚刚将擦拭干净的博古架整理好,便听见院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少年清朗的嗓音。
“二哥!我来看你了!”
随着声音,一个身着黄白色相间的锦袍、腰系玉带、头戴银冠的少年大步走了进来。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眼与云烬有几分相似,却少了那份沉郁,多了几分飞扬跳脱的神采,正是大胤王朝的三皇子——云瀚。
云烬正坐在窗边的圈椅里看书,闻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云瀚显然习惯了二哥的冷淡,自顾自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目光却好奇地落在了正在一旁擦拭书案边角的林晚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上下打量着林晚,又看看云烬,忍不住开口:“二哥,你这静心苑……什么时候多了个丫鬟?还……能在屋里洒扫?”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毕竟云烬的“冰冷淡漠”和“拒人千里”,在满宫上下是出了名的。
云烬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嗯。总得有人打扫。干干净净的,挺好。”
他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云瀚被这轻描淡写的回答噎了一下,挠了挠头,看了一眼正在认真打扫的林晚,倒也没有再追问。
他转而兴致勃勃地说起另一件事:“二哥,你听说了吗?前阵子南边水患,大哥亲自去了灾区!听说他带着人日夜不休地赈灾,疏通河道,安置灾民,还亲自帮着灾民重建家园呢!父皇在朝堂上可是大大褒奖了大哥一番!”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长兄的崇拜和向往:“大哥真是厉害!我也要向大哥学习,勤奋努力,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做事!”
云烬翻过一页书,指尖在书页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终于抬眼看向自己这个热情洋溢的弟弟。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有志向是好事。不过,云瀚,”他顿了顿,“看事情,别只看表面。看人……也是一样。”
“你还小,心思单纯,有些事,未必如你所见所想。”
云瀚闻言,脸上的兴奋淡了些,有些不服气地反驳:“二哥,你总是想得太多!大哥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我看得很真切啊!”
云烬看着他年轻气盛、不谙世事的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没有再反驳,只是重新垂下眼睑,看着手中的书卷,淡淡道:“但愿吧。”
林晚在一旁默默擦拭着,将兄弟俩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她低着头,动作放得更轻。
这位三皇子云瀚,果然如她所感,心思单纯直率,只比云烬小一岁,但那份未经世事打磨的天真,与云烬身上那种浸透了沉重与警惕的沧桑感,形成了天壤之别。
云烬那句“看人不真切”,与其说是对云瀚的告诫,不如说是他自身经历太多黑暗后,对世事人情的深刻体悟。
只是这份体悟,太过沉重,也太过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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