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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儿刘嫲嫲劝道:“娘子也快些回去吧,那儿谢老夫人还等着您呢。”
说着弯下腰与停云面对面,戳了一下她右脸,逗弄道:“这小菩萨也跟着婆子回转吧。”
“嗯。”停云神色有些木然,想着外头给人送个药,居然如此讲究,还说不得别人短缺,要说心意,以后当是要学着点。
刘嫲嫲以为自个儿过于热络,小姑娘家脸皮薄不习惯,直起身对崔婉笑道:
“咱们家老祖宗,娘子知道的,那可不是个轻易夸人的。
前儿从娘子处回来,那是醒念叨睡念叨,好不容易今儿到了,咱可不敢怠慢着。
到底是两家老祖宗都看上眼的姐儿,这要不是我知根知底,管叫割了婆子舌头,我也得给人编排,说是娘子你生得一双姐儿来,以前可瞒的紧呢!”
“嫲嫲说笑了。”崔婉笑道。
几人起步要走,忽听身后盈袖喊:“小师傅。”
回头看将,盈袖小跑几步到众人面前,将脖子上那个金项圈取下,双手拿着道:“这是我初入郡夫人府里,郡夫人赏的。
我素日爱惜的很,我也...”她将项圈递给停云,轻颔首道:“别无旁物,只与师傅做个见礼,谢谢小师傅今日慧眼...”
不等停云回答,便跟着停云脑袋顶一套,顺势挂在了她脖子上,复又转身跑了去。
“哎..”停云喊了一声,前头盈袖跑的充耳不闻,全然没有半分停下的打算。
停云手捏到项圈上的红玉坠子,一时不知如何处理这东西,只能疑惑看向崔婉。
“她既与你,”崔婉跟着俯身伸手将坠子拿到眼前瞧了瞧,这坠子只是寻常红石玉,并不是贵重红翡。
当初盈袖是作为女使进的王家府门,主家哪里会给奇珍呢,比之今日盈袖得的那一副头面,二者几乎是天壤之别。
两相对比,拿着没什么,崔婉随口道:“你收着就好。”
“也好,只是我回去了就带不得这个,不如送给纤云玩好了。”停云丢了如意锁,又去拨坠子旁边的银铃装饰。
应是盈袖来之前特意打磨擦拭过的,那铃铛亮的能照出人影,“叮叮”声清脆悦耳,看着好玩,纤云肯定是喜欢的。
“既是与你的,哪有转手她人的道理。”崔婉声音略急:“便是一时带不得,那也好好收着,来日是个情谊。”
她此时才和谢老夫人做同样思量,今日盈袖虽不是王家主母娘子,可她既替王亨撑着内宅,将来多半是要主事的。
停云与王家牵连越深,才越好替纤云议嫁。
到底梁有婚律,明文规定幼不得充长,庶不得冒嫡,继不得承亲。
得亏是当初两家无有交换庚帖定下文书,口头约定尚有回转余地。
“也对。”停云将项圈摘下来单拎在手上,轻甩着那几颗铃铛叮铃作响,“等我回去寻个盒子装起来,也给祖师供上一供。”
说完又特意摇了摇手腕处金丝链子,“这个也一起供着,省的我看祖师总比前头寺里老和尚寒酸。”
刘嫲嫲不解个中内情,但在场子上已然瞧得分明,谢老夫人明面上是维护停云,实则帮着盈袖拿彩头。
当时还怪着呢,谢老夫人怎么可能为了个来历不明的女使开罪自家老祖宗。
这会又见崔婉对盈袖给的东西格外上心,心中猜疑且按下不表,说了句场面话,催着两人赶紧回了玩闹处。
场子还在争彩,纤云随了谢老夫人与别家娘子点茶,独姜素娘领着陶姝站在一侧。
陶姝显然更喜欢停云些,一瞧她回来,即刻奔上前。
两人笑闹,停云顺手将那项圈递给了崔婉,转而吵着要去拿她方才挑的炭块,说是连篮子全数儿拎回去。
“慢着些。”崔婉叮嘱道,与迎面过来的姜素娘微颔首笑过,转而将项圈递与女使道:“先妥帖收着,回去了寻个盒子锁起来。”
女使应声接了退去,刘嫲嫲站在几步开外,场子上人多声杂,她只模糊听到大概,崔婉说是要收起来的。
当真是怪,这玩意儿莫说不是给谢府里人的,就算是,随手扔妆奁就好了,指不定哪天赏给人玩,何必牢神收着。
午膳用罢,日暮西方,各家娘子渐渐携了小儿告辞,刘嫲嫲寻了个空档,与坐着的张太夫人感慨道:
“都说人走茶凉,我看,谢家娘子和以前的何娘子是有真情分的,且凉不了呢。”
“你一双老眼从哪看呢”,张太夫人笑道,上午是有些不愉快,玩过一阵子就忘了。
刘嫲嫲道:“那我一双眼,是跟着祖宗您瞧的,您瞧到哪,我就瞧到哪。
您看今儿个个声高气昂的,王郡夫人若安好,不定如何呢,她这身子骨不利索,遣个底下人来,旁儿是半点不多看。
也只有谢家娘子,前后跟着迎来送往,人随手给个红石玉的项圈,她都千恩万谢给足了颜面,可不是为着何娘子的情谊。
莫不然,当真我一双老眼,看不出缘由,倒要她去供着王家一个使唤娘子啦。”
“什么项圈?”张太夫人拧眉道。
“老祖宗瞧着的,不就是唤作盈袖脖子上挂着的,也值些银子,赤金...”
“行了。”张太太打断道:“你看着给那停云了?是谢家娘子开口要的,还是人主动给的?”
“老祖宗这话...谢家娘子怎能做出这种行径,是盈袖转而回来给的,她给也是情理,咱们那副头面,换她十几个也使得。
所以我才多嘴...”刘嫲嫲感叹道:“想着谢家娘子是个情分人,她倒特意叮嘱那菩萨小心收着,东西不贵,还是贵在个惦记。”
张太夫人突而勃然大怒,猛拍了一下椅子扶手。
她不轻易夸人那是刘嫲嫲瞎编了哄崔婉的,谁家老太太不是见了人就笑,逮着人就夸。
但张太夫人不轻易动怒绝对是真的,这些年宅子里她是祖宗,宅子外她是国戚,谁敢惹她动怒。
刘嫲嫲全无个准备,吓的周身一抖,瞬间将手中帕子旋紧,急道:“这是怎的了,可是我..咱们..”
咱们那头面是值钱,她劝道:“那娘子是配不上咱们东西,可世上有什么东西比祖宗您身子骨要紧,何苦为个物件置气呢。”
底下玩闹的人已经只剩郑瑛和谢府两家,因姜素娘寄居在范中书府上,所以要跟着郑瑛一块回,故而也还在场。
计较起来,是陶姝拉着停云纤云二人不肯放,郑瑛不愿开罪安乐公,这才迟迟没有离去。
她家小儿十岁有三,和几个姐儿玩不到一处,自在另一边习射,场上靶子都快给他折遍了。
好言劝得三四回,几个小丫头没半点眼力劲儿个个撒娇不肯走,小儿无赖是常事,且磨着吧。
那头姜素娘犹犹豫豫也是常理,她女儿自来了京中就没个相熟玩伴,难得找到俩投缘的,且这两还是谢府门框里长出来的。
让郑瑛完全不能理解的是:今日谢老夫人处处哄着俩小儿干什么,尤其其中一个是外人,总不能真请了个菩萨回来供着吧。
心里头正是焦躁渐起,张太夫人遣了个女使下来,笑呵呵道:“既是玩的尽兴,叫那走了的没口福,留下的,不妨就在此处用个晚膳。
咱们搭个炉灶,捡个锅子,随意用些,特来问问各家娘子,近日有个什么喜好忌口,只管交代,这就去备着。”
郑瑛就等人催,笑道:“日头还红着,老太太说要留膳,谁不知道这是别院吃喝不便的,盘桓午膳已是咱们福气了,哪还敢等着晚上再嚼月亮呢。”
主家话说到这份上,姜素娘颇不好意思,强行将陶姝抱起,哄着道:“咱们实是要回去了。”
她也不能说请两个云儿上门作客,毕竟那是范家屋里,只能劝道:“等爹爹回了自个儿家,再请两个云姐姐与你玩好不好。”
崔婉笑道:“娘子无事,只管带着往谢府来,云儿还没入学,我且巴不得素日里多个姐儿与她玩呢。”
陶姝却是听停云说的要回山上观子,在姜素娘怀里挣扎哭闹,指着停云道:“去不得了,去不得了,我要那个云姐姐,不要这个云姐姐。”
郑瑛听着都觉得尴尬,哪有当着人面厚此薄彼还薄亲生姐儿的,纤云自个儿跺脚道:“你不要我,我还不要你呢。”
谢老夫人和崔婉居然只顾得掩嘴笑,领着小儿回了坐台处又饮了些茶水。
张太夫人道是“既大家都不留了,那她也跟着回的好”,这才三方各自作别。
张谢两家都在城南方向,念着老夫人年迈体弱,闹腾一整日需要歇着,就两位老祖母共乘。
前头一辆车里放下软塌,人躺的宽敞,刘嫲嫲是寸步不离的,也跟在里头。
后头小儿由崔婉和张家大娘子带着,并两三个贴身女使在车上伺候茶水。
天边霞色如火,停云掀帘要看,又记起早上崔婉教诲,犹豫片刻,丢手作罢。
山上落霞的时候,红透半边天,她何时想看,便往何地坐着看,躺着看,怎样看都得,不计较这一时半会。
暮色渐临时,快到张家府邸,这一路上没听见张太夫人唠叨,谢老夫人有些不习惯,调笑道:“这是真累着,都快成哑巴了。”
刘嫲嫲抢着笑道:“老夫人这话可是冤枉咱们老太太,分明是您家那小菩萨玩儿的意头高,咱们老祖宗开怀,叫好叫的嗓子都伤了去。
最难还是婆子我,要请您下回再带着来,又怕老祖宗再可着劲儿的喊,若不叫你带着来,我成恶人了,拦着老祖宗乐呢。”
两人齐齐笑了一阵,再看向张太夫人,并不见她跟着笑,只将条杂花毬路纹的老银绮被松松盖在膝上,念叨道:
“由着去,留不得。”面容颇为伤神。
谢老夫人蹙眉,嘴角却弯弯道:“什么留不得?”
“万事留不得。”张太夫人回正身子,这才瞧与谢老夫人道:“早知道,我也就不费这场事了。”
“喲,是我带的人没个心肠。”谢老夫人还有心婉转,不想与老友争执,笑道:
“我这一回去,就让宅子里吃糠咽菜,牙缝里抠,也抠出套好的来赔给你,免得你白费一场事,心疼这一路。”
张太夫人一双老眼盯她许久,嗤笑一声转了面去,刘嫲嫲转身从格子里取了茶碗斟水递与两人,余光打量神色,再没多劝。
不多时马车停下,边上女使撩开帘子,将老太太迎进那个风风光光府门。
后头崔婉带着两个睡意朦胧的姐儿上了自家马车,车夫一声吆喝,一行人又匆匆往谢府赶。
谢老夫人跟着闭目养神,黑暗里赫然觉得,自个儿与老友,眼白都开始浑浊了。
等确切回到之时,两个小儿跑闹整日,俱是困乏,停云更是觉的上下眼皮子打架,半点分不开。
往日在观子里,喝一瓢水就躺着了,这里女使却劝着说“空腹伤身”,半劝半强迫将她放在了椅子上,呈了粥米点心。
好在是谢老夫人没让纤云和崔婉一道儿在这吃,由得女使陪着停云在里屋小桌案上坐着,迷糊拿了勺子往嘴里送。
吃着饭,门外好像有谁在与谢老夫人争执,说的是“朝堂上的事,母亲如何得知。”
谢老夫人言辞不似平日硬朗,大抵也是困的,停云想,她听见谢老夫人语气竟有点像师傅,又空又淡,说:
“中书家里请了安乐公,安乐公一直视太子为得意门生。中书此举,那就是有意投诚太子,可我听郑娘子口气,又像是跟着今上的。
我看,他是想两不得罪,怕是到头来,两处都要得罪,又恐他是替皇帝办差,着意将安乐公拘禁在他家。
你若知道实情,就罢了,人在朝堂,身不由己,你若是个不知的,何苦蹚浑水。”
沉默一阵,还是谢老夫人声音:“我何曾指点你朝事来,不过是让你早日把几个哥儿叫回来。
怎么而今谢府倒请不得老师,非要去旁处才能求学?”
安乐公,安乐公,总在谁嘴里听过这人,可实在困的厉害,隔着一道门廊也听不真切。
外头还在争执什么,停云嘟囔着要睡,女使见碗里空了大半,笑笑端了茶汤叫她草草漱过口,转而领着人往寝房处去。
行至外头,谢简瞥了一眼女使拉着的人,小儿七八样子,穿黄戴翠,与纤云有不分伯仲之感。
女使俯身施礼,停云仍是惯常施了道家礼数,转而呢喃要睡,都没曾留神谢简是谁。
来日醒来,又陪着纤云玩闹,重复数日,谢府宅子里再也找不出新鲜花样了。
她终于发现谢府和山上观子有哪些不同。
山上每天都是新的,今天有鸟,明天有虫,后天蛇来未可知。
那些树也是新的,春天冒芽,秋天结果,冬天就只剩个树杈子了。
谢府里头,那一树石榴果年年岁岁,晴风阴雨,都是一个模子。
初看还觉新鲜,这不到十日工夫,她也能一眼看出是假的了。
只幼龄不谙世事,停云还以为自个儿在谢府住的太久该回去了,恰观照道人递了书信来,说是明日便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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