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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左眼见飘心中喜 > 第八章莫名其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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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宇的信息像定时闹钟般在清晨七点准时出现。李瑶盯着屏幕上 “早安,今天也要加油” 的字样,指尖在对话框上悬了半分钟,最终只回了个太阳表情。窗帘缝隙漏进的阳光在被子上投下窄窄的光带,她蜷在光带边缘,忽然想起昨夜张宇送她到楼下时,路灯在他睫毛上投下的阴影。

    地铁里人潮拥挤,张宇发来的早餐照片挤在一堆工作群消息里。三明治被切成整齐的三角形,煎蛋的边缘微微焦黄,连牛奶杯都摆得端正。李瑶放大图片看了三遍,突然觉得手里的肉包难以下咽。邻座男人啃韭菜盒子的味道钻进鼻腔,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指尖在手机壳上划出细微的纹路。

    上午开项目推进会时,李瑶的手机在桌洞里震动不停。是张宇发来的猫咪视频,短视频里三花猫正抱着毛线球打滚。她偷偷点开,音量没关严,“喵呜” 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总监皱眉看过来时,她慌忙按灭屏幕,耳尖烫得能煎鸡蛋。

    午休时张宇打来视频电话,背景是他公司的茶水间。“中午吃什么了?” 他举着手机转圈,镜头扫过一排整齐的玻璃柜,里面的马克杯都按颜色排列。李瑶对着镜头晃了晃手里的麻辣烫,红油在白瓷碗里晃出涟漪。“少吃点辣,对胃不好。” 张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挂了电话,小林凑过来看她手机屏保:“哇,这是你男朋友?长得好帅啊!” 李瑶下意识地按黑屏幕,指尖在电源键上用力过猛,指节泛白。“还不是……” 话音未落,手机又亮了,张宇发来消息:“周末去看画展?我订了票。”

    她盯着 “画展” 两个字,突然想起大学时被室友硬拉去看艺术展,满墙的抽象画让她头晕目眩。张宇的朋友圈总发些美术馆打卡照,九宫格里的油画色调和谐,配文永远是 “在色彩里寻找平静”。李瑶点开购票链接,票价后面的零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下班时张宇来接她,白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简约的银色手表。“等很久了?” 李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自己身上的咖啡渍味格格不入。“刚到。” 他自然地接过她的帆布包,手指擦过她手背时,她像触电般缩回手。

    晚餐选在一家日式居酒屋,木质隔断上贴着泛黄的和纸。张宇熟练地点单,说这家的梅子酒是自酿的。李瑶捏着冰凉的玻璃杯,看着他用流利的日语和服务员交流,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你日语真好。” 她没话找话,筷子在碟子里戳着芥末章鱼。

    “大学辅修过日语。” 张宇给她倒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摇晃,“下次带你去日本玩,京都的枫叶很美。” 李瑶笑着点头,心里却在算去日本的机票钱。她的信用卡账单昨天刚到,还完这个月的分期,剩下的钱只够交房租。

    走出居酒屋时,晚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张宇伸手想牵她,她却假装整理围巾躲开了。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经过便利店时,她突然冲进店里买了根冰棍,薄荷味的冷气顺着喉咙往下钻,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画展那天飘着细雨,张宇撑着黑色长柄伞在美术馆门口等她。李瑶站在马路对面看他,灰色风衣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突然不想过马路了。

    展厅里人不多,油画的颜料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张宇站在莫奈的睡莲前驻足,侧脸在射灯下显得轮廓分明。“你看这光影处理……” 他转头时,李瑶正对着一幅抽象画皱眉。“这画的什么啊?像打翻的调色盘。” 她脱口而出,声音在安静的展厅里格外响亮。

    周围有人侧目,张宇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拉着她走到僻静处:“艺术需要慢慢品。” 他的手指冰凉,攥得她手腕发疼。李瑶甩开他的手,盯着墙上扭曲的色块:“我品不来,我觉得就是瞎画。”

    走出美术馆时,雨下得更大了。张宇把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李瑶踢着路边的积水,水花溅在帆布鞋上。张宇没说话,只是把伞又往她这边挪了挪。

    晚餐在一家西餐厅,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让李瑶坐立难安。她握着刀的手总在打滑,牛排被切得乱七八糟。张宇切好自己的那份推过来:“换着吃?” 他盘子里的牛排切成均匀的小块,酱汁浇得像幅画。

    李瑶突然没了胃口,叉子在盘子里划来划去:“张宇,我们是不是不太合适?”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密集的声响。张宇握着刀叉的手停在半空,银质餐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不懂。” 李瑶盯着桌布上的暗纹,那些交错的线条像张越收越紧的网。“我连生鱼片都吃不惯,看画展像看天书,你同事聊的区块链我一句听不懂……”

    “这些都不重要。” 张宇打断她,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我喜欢的是你,不是这些。” 他的掌心很暖,李瑶却觉得那温度烫得吓人。她猛地抽回手,碰倒了手边的水杯,水顺着桌沿流进她的袖口。

    回家的地铁上,两人隔着一个空位坐着。李瑶看着窗外掠过的黑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妈妈发来的:“张宇这孩子真不错,你可得好好把握。” 她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水汽模糊了视线。

    项目进入执行阶段,李瑶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她对着电脑核对数据,眼睛干涩得像进了沙。老周抱着文件夹经过时,故意撞了下她的椅子,咖啡杯应声倒地,褐色的液体在报表上晕开,像朵丑陋的花。

    “不好意思啊。” 老周的声音里听不出歉意,“手滑了。” 李瑶攥着湿透的报表,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报表上的数字在咖啡渍里扭曲变形,像她此刻的心情。小林递来纸巾时,她看见老周正和另一个同事挤眉弄眼。

    总监把她叫到办公室时,夕阳正斜斜地照在百叶窗上。“客户反馈,推广素材有点问题。” 他推过来的平板上,是被红笔圈出的广告语,“老周说,这个方案是你负责的?”

    李瑶盯着那句 “年轻就要折腾”,突然想起定稿前老周说 “这句挺好,有冲击力”。她张了张嘴想解释,总监却摆摆手:“明天之前改好,别影响项目进度。” 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足,她走出时打了个寒颤,后颈的碎发都竖了起来。

    加班到深夜,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打印机吞吐纸张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像谁在低声哭泣。张宇发来视频请求,她对着镜头扯出笑容,眼角的红血丝却藏不住。“又加班?” 他的眉头皱起来,背景里是亮着暖灯的厨房,“我给你点了外卖,养胃粥。”

    挂了电话,李瑶趴在桌上,眼泪突然砸在键盘上。冰凉的液体渗进按键缝隙,她却懒得擦。窗外的写字楼只有零星几个窗口亮着灯,像悬在黑夜里的孤星。她想起张宇整洁的公寓,想起他按颜色排列的袜子,突然觉得自己像只住在垃圾堆里的老鼠。

    外卖小哥打电话时,她正蹲在消防通道里抽烟。烟是从楼下便利店买的,薄荷味的,抽起来像在嚼牙膏。“您的外卖放前台了。” 小哥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她 “嗯” 了一声,把烟蒂摁在楼梯间的积水里,烟头发出 “滋” 的声响。

    回到座位,养胃粥还冒着热气。她舀起一勺,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时,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是张宇发来的消息:“睡了吗?明天我休息,去接你下班。” 她盯着屏幕,突然不想回了。

    张宇来接她时,手里捧着束白玫瑰。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在公司楼下的路灯下闪着光。李瑶看着那束花,突然想起妈妈总说 “买花不如买棵白菜”。“怎么了?不开心?” 张宇伸手想碰她的脸,她却偏头躲开了。

    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张宇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打着节拍。“周末去我家吃饭吧?” 他侧过头看她,“我妈说想见见你。” 李瑶握着安全带的手指猛地收紧,安全带勒得锁骨生疼。“我…… 这周可能要加班。”

    “又加班?” 张宇的声音沉了下去,“你都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雨突然下了起来,雨点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李瑶看着雨刷器左右摆动,突然觉得头晕目眩。“你不懂!” 她的声音拔高,带着自己都惊讶的尖锐。

    张宇踩了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应急灯闪烁的红光映在他脸上,表情看不真切。“我不懂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李瑶心上,“不懂你为什么总把心事藏着?不懂你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还是不懂你宁愿对着电脑也不愿见我?”

    雨越下越大,车窗很快蒙上一层水雾。李瑶看着模糊的霓虹,突然觉得很累。“我们不一样。”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住大 house,我挤出租屋;你爸妈是大学教授,我妈只会催我相亲;你喝咖啡用骨瓷杯,我只能用一次性纸杯……”

    “这些很重要吗?” 张宇的声音提高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可我讨厌我这个人!” 李瑶吼出声,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我讨厌自己斤斤计较,讨厌自己满身戾气,讨厌自己配不上你!” 她推开车门冲进雨里,高跟鞋在积水里崴了一下,脚踝传来钻心的疼。

    张宇的车在身后缓缓跟着,车灯在雨幕里拉出两道光柱。李瑶踩着湿透的裙摆往前走,雨水灌进鞋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能回头。

    周六早上李瑶是被渴醒的。喉咙干得像砂纸,她摸黑走到客厅,踢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高跟鞋。鞋跟断了一只,在月光下像只受伤的鸟。饮水机空了,她对着空桶发呆,突然想起张宇家永远满着的冰箱,连矿泉水都按保质期排列。

    手机在茶几底下震动,她摸索着捡起来,屏幕碎了一角。是妈妈发来的语音:“张宇妈妈打电话来了,说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那孩子多好啊,你别耍脾气……” 李瑶按灭屏幕,把手机扔进沙发缝里。

    窗外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像首没尽头的哀乐。她翻出所有干净的衣服,堆在沙发上慢慢叠。衬衫的领口歪了,她对着茶几上的镜子缝纽扣,线却怎么也穿不进针孔。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对着穿线孔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中午煮泡面时,水溢了一地。她蹲在地上擦,瓷砖上的水渍映出她憔悴的脸。眼睛肿得像核桃,嘴角还带着干裂的皮。泡面桶上印着 “五分钟即食”,她却觉得这五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小林。“瑶姐,你看公司群了吗?” 小姑娘的声音带着慌张,“老周说,推广出问题是因为你……” 李瑶点开工作群,老周发的长文里,把责任全推到她身上,还附了张她修改方案的草稿照片,上面的批注被圈出来,标着 “工作疏忽”。

    群里没人说话,像片结冰的湖面。李瑶盯着屏幕,手指因为用力而颤抖。她想起加班时老周借走她的电脑,想起他说 “我拷份资料”,原来那时就动了手脚。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她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雨幕中的城市灰蒙蒙的,像幅褪色的画。张宇的车还停在楼下,他大概早就走了吧。她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去收拾行李。这个城市,好像再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李瑶拖着行李箱站在火车站时,手机终于没电了。她把手机塞进包里,看着电子屏上滚动的车次。回老家的火车还有半小时发车,站台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方向。

    穿制服的乘务员推着零食车经过,叫卖声此起彼伏。她摸了摸口袋,只有半包昨天剩下的饼干。咬了一口,干硬的饼干渣卡在喉咙里,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旁边的老太太递来一瓶水,她道了谢,拧瓶盖时手指却在发抖。

    广播通知检票时,她跟着人流往前走。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上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像只跟在身后的宠物。检票员看了眼她的身份证,又看了看她,眼神里带着好奇。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磨破的帆布鞋,鞋尖还沾着未干的泥点。

    火车启动时,她靠在车窗上。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往后退,熟悉的写字楼、公园、便利店,都渐渐变成模糊的色块。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大概是开机了。她掏出来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消息涌进来,最上面是张宇的:“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后面跟着几十条未读,有小林的 “瑶姐别听老周胡说”,有总监的 “来办公室一趟,事情查清楚了”,还有妈妈的 “你去哪了?张宇说你不见了”。李瑶盯着屏幕,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手机又亮了,是张宇发来的定位,就在火车站附近。她看着那个闪烁的光点,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火车正穿过隧道,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包括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光点。

    隧道尽头的光越来越亮,李瑶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也不知道回去能做什么。只是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念老家巷口的槐树,想念妈妈做的红烧肉,想念那个没有地铁、没有加班、没有张宇的夏天。

    火车驶离隧道时,阳光猛地涌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抬手挡住阳光,指缝间漏下的光斑在手机屏上跳动。屏幕还亮着,张宇的消息还在不断进来,最新一条是:“我知道你在火车上,我等你回来。”

    李瑶看着那行字,突然想起张宇掌心的温度,想起他按颜色排列的马克杯,想起他说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她掏出手机,手指在对话框上敲了很久,最终只发了两个字:“等我。”

    阳光穿过车窗,落在她的行李箱上,拉链的金属部分反射出细碎的光。火车继续往前行驶,载着她,也载着那些浮躁、不安、迷茫,驶向一个未知的远方。但这一次,她知道,自己不是在逃跑,而是在寻找,寻找那个丢失已久的、平静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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