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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也就是95年的5月1号,正式实行双休制,杨锦文还是第一次享受周末假期。
六月份从警以来,他每周最多就休息一天,遇到案子了,连一天假期都没有。
东风招待所纵火杀人案成功侦破,陆少华很大方的给刑警队放两天假。
再不放假,老帮菜们的家属,都要上单位来闹事了。
陆少华苦不堪言,他这几天每天都会接到家属打来抱怨的电话。
关心下属的工作,关心下属的家庭生活,关心未婚同志的婚配问题,这些都是有传统的。
陆少华就像一个知心老大哥,尽力的在电话里安慰着家属同志们。
就单单何金波和郑康,他俩都快半个月没踏进家门了。
搞得跟大禹治水一般,三过家门而不入。
再不入的话……
有时候在自己家楼下查案,他们也不上楼看一眼,遇到自己老婆,那就是一大堆糟心事儿。
在老婆们的眼里,你们这些老家伙,不是就逃避交公粮吗?
要真是有案子,何金波就会在电话里向母老虎吼一顿。
“你要是不信,你打给老郑他们家,你看他多久没回去了?我是大队长,我不以身作则,我偷奸耍滑,我手下的兵怎么冲锋?
以前我是副的,你老说我没出息,不能再进一步。
现在进一步了,你又觉得我没时间陪你,我这条命到底给谁?你说了算!”
郑康也会接到母老虎的电话,这个时候,他也会来一句。
“你打电话给何金波家属,你问问他婆娘,是不是有案子?一点公安家属的觉悟都没有!”
除了他俩之外,江建兵也是如此,苦不堪言,愁容满面。
只有徐国良,这老家伙经常借着办案的时间,偷摸打电话回家。
倒不是因为他跟自己老婆关系好,而是想女儿了,那个嘘寒问暖的劲儿,常常让后勤部门气得咬牙。
为啥?
月底一查电话费,就他们二中队的电话费爆表。
再一查,徐国良经常借着办案的名义,打电话回家,而且时间都是固定的,每天晚上六点半之后,刚好是他女儿放学回家的时间。
倒是刑警队一个半的单身狗,没有这种烦恼。
周六这天,杨锦文睡了一个自然醒。
猫子已经起床了,用着杨锦文的摩丝,站在脸盆架前,对着小镜子打理头发。
“猫哥,起那么早,你今天去哪儿?”
“城南卫校,我找我妹去。”
“哦。”
猫子转过身来,笑道:“你看我这发型,帅不帅?”
杨锦文重新倒回床上:“去见你妹,你用得着搞那么油光水滑的吗?”
猫子笑了笑:“我臭美呗。”
杨锦文坐起身来,竖起大拇指:“说实话,挺帅的。”
猫子这回笑的很开心了,低落的心情好了不少,随后问道:“你今天准备去哪儿?”
“我去查查四号死者的身份。”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好好休息。”
“这个赵建新真的有问题?”
“说不上来,真有问题,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师父他们?”
“下周一开早会的时候,我再提出来。”
“也行。”
这时候,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何金波的脸出现在门外。
他看着猫子那样,皱眉道:“你小子跟档案室的邹佳慧有约会?”
猫子赶紧摇头,脸上的肌肉一阵甩动:“不是……”
“赶紧把她拿下,同单位的,以后加班她看得到,就不能怪你不负责了。”
“哦。”猫子应了一声。
何金波看向杨锦文:“今天晚上六点半,安南大饭店,你俩准时到,听见没。”
“有什么事儿吗?”
何金波笑道:“吃饭。”
猫子很兴奋:“庆功宴?”
“想得美!”
何金波剜了他一眼,随后语气变的柔和起来:“总说让你们见见师娘,一直没时间,趁着这两天放假,刚好聚一聚。”
杨锦文问:“我也去吗?”
“那还用问?你师父一家子都要来。”
“不是……”
“怎么?你不愿意?”
杨锦文赶紧摇头:“温支队也叫我今天晚上吃饭,也是安南大饭店。”
何金波挑了挑眉:“他单独请你?”
“家宴。”
“我的天……”猫子咽下一口唾沫:“杨锦文,你这是要去见温玲的家里人?”
何金波啧啧两声:“那就后天晚上,行了吧?”
杨锦文点头:“嗯。”
何金波看向猫子:“要出去?要不要用车送你?”
猫子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师父,我还要一会儿呢。”
“那行,别出去瞎溜达,注意安全。”
何金波离开之后,猫子东看看西瞧瞧,然后跑到走廊,看见何金波开车走了之后,他才向屋里喊道:“杨队,我走了,晚上再见。”
杨锦文洗漱好之后,直奔六路公交车的站台。
十二月的天气很冷,连续两个月没下雨,气候又干又燥。
他等了好一阵子,六路公交车开了过来,但司机并不是赵建新,于是杨锦文继续等。
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赵建新这趟公交。
因为早高峰已经过去,而且时间是周六,大部分人都不上班,所以车上的乘客很少。
杨锦文从前门上车,赵建新一眼就看见他了。
因为这个站台只有杨锦文一个乘客。
赵建新招呼了一声:“杨同志。”
但他的表情是紧绷着的,眼神也是惊疑不定。
杨锦文点点头,看了看驾驶席旁边的竹编婴儿椅,其实就是一个可以坐在里面的背篓。
小女娃穿的很厚,她坐在椅子里,正拿着一块圆形的棒棒糖,在嘴里舔着。
背篓被固定在驾驶席旁边,不会因为公交车摇晃而倾倒,而且,赵建新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女儿。
杨锦文一边掏出钱包,一边问道:“托儿所今天放假吗?”
赵建新点头:“放假,所以我只能把洋洋带在身边,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啊,随便走一走。”
杨锦文掏出零钱,递给站在一边的方媛。
方媛咽下一口唾沫,两天前的事情,她还记得,所以她此时的心情很忐忑。
车门还开着的,车也没走,杨锦文看向赵建新:“还等谁吗?”
“这就走。”
赵建新把门关上,看了一眼后视镜,然后把车开起来。
这时候,坐在背篓里的洋洋,高兴的手舞足蹈,指着前方,咿咿呀呀,她还不太会说话,吐字不是很清楚。
当她转过脸,看见杨锦文后,眼睛一凝,一下子哭了出来。
“爸爸,坏……坏人。”
这孩子到现在还记得,是谁将她从爸爸的怀里抢走的。
洋洋哭的很大声,以至于赵建新根本没心情开车,他一边操作着方向盘,一边安慰道:“洋洋别哭,叔叔是公安,叔叔不是坏人的。”
孩子又哭又闹:“坏人,坏人……”
这时候,车厢里坐着的几个乘客不满意了,纷纷开始指责。
“师傅,这是你女儿?你这样可不行,又开车又带孩子的,多危险啊!”
“是啊,安全意识是要有的,如果出了意外,你负得起责任吗?”
“师傅,我常坐你这趟车,我遇见你好几回了,你一边开车,一边带孩子,这可不行!”
……
赵建新心乱如麻,连连道歉:“对不住,是我不好,洋洋别哭了,爸爸在身边呢。”
这时候,方媛赶紧上前,蹲下身,向孩子安慰道:“洋洋别哭,阿姨在呢,洋洋别哭。”
杨锦文吐出一口气,向赵建新点了点头,他走到车厢里,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方媛的安慰下,孩子一会儿就停止了哭声,然后睡着了。
六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是在城郊的水田坝,一共二十七个站。
公交车会在每个站台停下,等候上下的乘客。
但方媛和经常坐这趟车的乘客,明显能感觉到,开门的时间过长,司机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而且频频的往后视镜看。
杨锦文望向窗外,九十年代的安南市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
气温骤然降低,街面上的行人,穿着大衣,缩着脖子,在凛冽的寒风中行走。
过了十几个站之后,便到了嘉兴区。
嘉兴区是在燕子河对面,要过一座大桥。
横跨燕子河的大桥,现如今只有一座,被称为一桥,是劳改犯参与修建的,属于劳动改造。
再过些年,二桥和三桥也会相继动工,但现在这两个地方只是一处浅滩。
过桥之后,杨锦文看见车窗外,从天空的乌云里飘出碎碎的东西。
这些东西稍微密集之后,他才看清,这是雪粒子。
雪粒子沸沸扬扬,飘荡在燕子河的水域上空。
1997年的第一次雪来了。
六路公交车,继续驶向城郊的水田坝。
杨锦文看了看坐在背篓的那个孩子,名叫洋洋的女娃睡着了,睡得很香甜。
他犹豫着要不要下车。
如果下车的话,他就原路返回,什么也不想,回去睡一觉。
倘若不继续前行的话,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四号死者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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