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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金华如霞光飘散,转瞬便被雷霆谪尽。唯余一具小山般的狮骨,轰然砸落,使得诸多古羌石刻也化为齑粉。
破军星明,杀机凌然,玄奥难言的气机融入许玄神通之中,玄象再演。
一线赤光落在他身旁,听得一阵沉闷声响。
“大人。”
西无涯化作半龙半人,金红巨翼鼓荡生风,赤色龙首狰狞。
他身上甲衣破损,多有化水魔光攒动,好似一尾尾白鱼向着他血肉之中钻去。
其手中的一杆赤电缭绕的大戟嗡鸣震颤,被粘稠的化水白脂裹着,赤电不动,热性渐寂。
“这魔头的化水之物克我灵雷,不然”
西无涯语气沉凝,隐有不甘。
若论修为,他与景行同属一阶,皆是一道神通。他得了神道加持,对面有天魔助力,都借外力,双方勉强摸到二神通的边。
可西无涯却是实打实的龙种,大圣血裔,眼下肉身却被对方的魔器破了。
景行看来,目光沉静,手中一道白玉神轮悠然转动,散发魔欲之光。
此轮大如人头,以玉打造,雕琢白鱼、溪谷和泉胎纹路,自中心的一道金柱上蔓生出道道玉枝,外用银箍,成一神环。
【大欲业轮】,化水一道的中品灵器,历经魔道之法祭炼,又受了他紫炁神通【焕宝华】的加持,威能直涨。
天陀看出端倪,悠然说道:
“灵雷为异动之雷,化水为顺积之水,两者互有克制,只是这西无涯不得灵雷正统,斗不过乐欲魔土的手段。”
许玄目光稍凝,转而看向西无涯:
“你先去助蓐肃前辈。”
西无涯当下领命,当即奔向远处。
大漠之上的浊煞都转到铁遂和蓐肃交手之处,遮蔽景象,外人难窥,眼下西无涯只化作一线赤电突入其中。
“雷判。”
青琅御风上前,见着这位辟劫真人法躯上的那道剑伤,心中惊疑。
“为我压阵。”
许玄语气肃然,看向眼前这位昔日的楼观修士,在【太初序】的感应之下,对方好似天魔降世,藏在人躯。
景行催动神通,纵然他受了天魔加持,又有灵器护体,可面对一位社雷剑仙,应当还是必死局面。
他未曾退去,反而催动手中的化水魔轮,笑道:
“还请出剑。”
许玄立于云端,银袍翻飞,雷霆流转,手中一线粹然银光生发,丹霆上的金气雷霆暴动。
青琅拨动天象,凝聚风雷,困住景行的身形。
霄雷一道不擅正面斗法,青琅受擢不久,还不熟悉法体,故而才被那金刚拖住,眼下在旁压阵,倒是能放手施为。
‘楼观嫡系,竟然变作这副模样’
这位上霄出身的子弟心中感慨,他俗名林云琅,当年还在帝宫见过这位楼观尹氏的嫡系,有一面之缘。
林云琅修行的是上霄秘法《景霄雷琅书》,为霄雷司掌天象之道,借着法术遥遥一观,眼前之人的性命已经叫天魔替换,无法救回。
所谓天魔,一道遭中,被侵入心神,便再无救回的手段了。
古代奉玄一道的南华上仙曾险些杀绝这些外魔,又有诸位真君联手封锁,须弥山下更是压着世间最大的一处天魔渡口。
即便如此,到了如今,这等外魔还是有再兴的迹象。
究其根本,所谓天魔本就是修士的心魔恶念映照太虚,因而生发,和仙道是一体两面的状态。
世间修士越多,则天魔越盛,近乎无解,如今也只能隔绝,而非根治。
雷霆暴动,打断他的思绪。
一道剑光飘然自高天之上落下,斩向景行,而那化水魔光在触及雷霆后便直接消散,根本抵挡不得。
景行并非是六欲魔相之一,性命未曾寄托于魔土,保命自然不如魔相厉害。
更何况.就算是魔相来了又如何?
乐欲魔土的本质还是释修的净土之法,而身为正宗的往世法道都难在社雷下保全性命,何况是这魔土?
银光璀璨的剑锋斩落,洞穿那紫袍青年的法躯,雷霆暴发,淹没此间。
许玄的神色却凝重起来。
丹霆毫无阻拦地斩开了对方法躯,直刺内景,剑上却传来一阵古怪之感,好似斩入虚无缥缈的云气。
景行的面上有古怪笑意,筋骨血肉的缝隙间涌出道道白脂,最终凝聚到内景中,伸出一道白玉般的纤手。
这玉手藏伏已久,此时探出,稳稳钳住剑锋,魔罗之光升腾,源源不绝,反复在雷霆中化作青烟。
“今日便助剑仙度一度心魔。”
景行笑声肆意,柔和雅致的眉眼显出一种魔性,让人望而生畏,而他内景中窜出的玉手则一寸寸向外伸出。
化水喜好藏而受养,破体而出的意向。
他内景之中养着的这一道【大乐欲种】更是【外法自在欲滔元君】,或者说【大乐真魔菩萨】所留,是【欲滔】金位对应紫府之物。
化水之道,本属元统,更接天魔。
这欲种又用了最为纯粹的殆炁来养,效用仅有一个,便是感应天地,降下魔考。
景行法躯瞬息枯萎,真灵在一瞬之间消散于幽风中,为一道道骷髅鬼手捉去,归于幽冥,遁走不见。
“闻幽行走之术。”
许玄眉头稍皱,已有猜测。
这必然是度生的手段,也只有这位闻幽一道的大神通者,才能护着景行安然离去。
许玄再欲出剑,可那道玉手却是拦住丹霆。
雷霆爆发,剑意纵横。
这道化水玉脂凝成的纤手当即落下,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自行修复。
便见这莹白玉手掐诀施法,天地间魔罗彩光升腾,又有重重青黑殆气显化,极高处似有什么事物落下。
许玄抬首看去,隐隐能见到一碑立于上方的殆魔之光中。
此碑通体玄黑,以石雕就,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古字,为:
“.执殆,无念魔关。”
碑上开始的二字被团团清云笼罩,使人看不真切,殆魔之光随即倾覆压来。
他的身躯淹没在这一片化殆交缠的魔光中,四方景象在一瞬之间尽数消散,天地逼仄,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天陀?”
他以心声呼唤,一片沉寂,并无回应。
眼前只有一截莹白手臂,以此为基,化水白脂涌动,迅速显化出一女子来,容颜清冷,身着素裙,却是许玄再熟悉不过的人。
温思安。
四周景色变作彩云峰上,明思殿内,温思安坐于他身旁,正在煮茶。
许玄只觉某种蒙昧之意笼罩在他的真灵上,眼下他本应失去记忆,困在此处才对,可有清气护持,他却仍然清醒。
‘这是幻境,还是’
眼前的温思安看来,柔声问道:
“师兄,有何事?”
“无事。不过.我要走了。”
许玄神色渐沉,不顾眼前女子的疑惑,一剑斩出。
天地裂开,好似一张破布般被划成两半,身旁景色迅速消散,迎面而来的是一阵风雪。
他的身躯化作少年容貌,似乎又回到白岗。
天中大雪纷飞,村内随处可见搬运尸首的人物,而他的双手已被冻得麻木,成了黑紫色。
人头攒动,一名披着玄黑法袍的长眉道人行来,光焰升腾,驱散寒意,他嗓音淳厚,只道:
“随我上山?”
许玄未曾回答,行了一礼,只道:
“谢过师尊,我要走了。”
周边景象再度如水镜一般破碎,无穷无尽的银色雷霆升腾涌动,他似乎坐于高天之上,法相威严。
四方有无数天兵仙将侍立,雷宫诸象再现,社灵涌动,天律高悬。
自云端走出一着青衣的仙将,是柳行芳,气息变化,已至紫府巅峰,可和高天上的许玄相比,又如尘土般微末。
他奉了仙旨,此刻宣读:
“北斗再明,社雷归位,奉真君旨意,命【司劫】、【东玄】二府,【斗枢】、【驱邪】二院,当即下界,重定道德。”
高天之上,许玄轻轻抬手,贯穿天地的雷霆忿怒之相随即有动,那只银雷凝成的大手托举起柳行芳来。
这名弟子当即跪伏,恭声问道:
“大人,扶尘伏诛,丁火受制,今当何为?”
“我要走了。”
天地间传来一阵肃穆之声,如渊如狱般的银雷再度升腾而起,天地破碎,重新归于重重殆魔之光的笼罩下。
许玄睁眼,立身殆光之中。
天上那一道石碑仍然立着,完全显化,所刻字迹为【北阴执殆,无念魔关】。
碑身开始有元黄之炁流转,散着本源和消尽之意,时而若是大道根本,时而又像灭法之源,极为奇特,让许玄体内太清仙碑随之震动。
一道人影自这片元黄之炁中坠落,挣扎站起,破开殆光,是一男子。
此人青年样貌,神色冷峻,瞳中似有雷光潜藏,穿着一身妥帖的玄黑赤云长袍,负手而立。
正是许玄是青年时的样貌。
“你是何人?”
自镜中走出的青年语气凛然,似在质问。
“许玄。”
许玄看着这一道人影,语气沉静。
“不对。”
这青年开始摇头,嘴角多出一丝笑意。
他开始绕着许玄本尊踱步,悠然说道:
“你身上血脉和许氏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这些年你难道没想过去问一问,查一查?”
许玄瞳孔稍凝,体内清气竟沉寂下来,失了动静,这种情况还是他平生第一次遇上。
周边殆炁升腾,使他心神动摇,生出种种念头,只看着青年时的自己缓缓踱步。
“你看起来念头通达,道侣、师恩、权位和道途,这些都不能让你让你止步,留恋一瞬。”
对方凑近几分,带着几分嘲弄之意,笑道:
“可你是个无源之人,不见血亲,未有来处。”
许玄骤然抬首,如临深渊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自修道至今,他借着道碑清气之用,几乎没有在神魂幻境这种事情上吃过亏。
可眼下却不同,他所经历的实质上是魔考,源自他的内心,非是外力。
“如此也想求金位?古往今来,但凡求金,必要明悟前因,否则就是感应上金位,也是白白给他人提供复生之躯,为人转世。”
“我非是谁人转世。”
许玄语气渐沉,看着周边翻腾不止的殆光。
“你是不是,关系不大。若金位认为你是转世,是旧君重归,是古人再证,那便做不得假。”
一身玄黑道袍的青年此时止步,语气中带着戏谑之意,继续说道:
“何况,你拿什么证明你不是?轮回中可寻不到你。”
许玄的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眼前似有无数道光芒在跃动,让他心神动摇。
那青年放声大笑起来,搅动周边殆光,他对着自己腹部轻轻一划,内里空空,仅有一截如玉般的素手。
此手化作一尾白鱼,荡开殆光,向着远处游去。
青年模样的许玄则放声而笑,迅速化作飞灰,重归于一片元黄之炁中,
殆光散去,天地再显。
似乎仅仅过去一瞬时间,旁边的青琅上前,颇有几分焦急,连呼道:
“雷判,雷判!”
“无事。”
许玄回过神来,景行已然不见。
另一处战场上浊煞已经彻底散去,铁遂受伤极重,且战且退,受那一道煞炁宝宫护持,向北边遁去。
蓐肃甲衣中的白气飘动,似受震荡,他气势大损,有重重黑灰火障覆在甲上。
至于另外一旁的西无涯则受伤重些,被黑火毁去一翼,血流不止。
蓐肃御风上前,肃声说道:
“我受伤不轻,神通难动,先在此领人将云乡府彻底占下,还请许道友驰援南边,以免那净土继续蔓延。”
“只盼,多看护几分我提锋山。”
他眼下伤势颇重,也亏其本体是甲衣,不然和一位至火高修斗法.伤筋动骨都算是轻的了,一着不慎连法躯都会被轰成灰烬。
如今蓐肃法躯中火障弥散,神通难动,便请外人相助。
许玄稍稍点头,御风而起,向着南边那一片华光流转的净土奔去。
他心中却升起一种隐隐的忧虑来。
乐欲魔土显然是猜到他身上有异样,这此使的手段更为厉害,甚至涉及那位北阴和殆炁之间的遗留。
‘如今.魔土是否知晓我来历?’
他心思渐沉,这种疑虑弥散心头,几乎不能消去。
如果说他的记忆无错,自己应当不是此界之人,而是自外而来,魂落于此,可偏偏关于之前的记忆不剩什么。
内景之中,金白玄光波动,天陀似乎察觉出不对,肃声道:
“刚刚,那景行引动了【无念魔关】.”
“无念魔关?”
“昔日北阴仙君所立之物,和雷宫的万劫之器一道,决定了修士渡雷劫,制心魔的修行之道,到了今世本该在修士五法俱全时才显化。”
天陀语气幽幽,似有感慨。
许玄心神渐沉,将自己先前所遇尽数告知天陀。
这老妖闻言,却陷入呆滞,良久才开口。
“是了,明悟前因我还差了这一遭。”
他喃喃自语,全然忘我,连许玄的呼应也不回了,府邸前方的妙严灵华散着玄光,摇动不止。
许玄叹了一气,看向前方。
净土已经将六府覆盖完毕,向着天水蔓延,他再未犹豫,径直杀去。
——
青湖之上,正有异动。
铁遂驾驭煞炁,自空坠落。
他身上金气和赤电交织纠缠,不断加深法躯伤处,痛的他惨呼起来,黑火暴动,使得湖中掀起万丈波涛。
这位辽王神色渐沉,怒喝一声:
“尹谒清!”
幽冥鬼气升腾,湖水破开,一座骷髅鬼台显化而出,台上则有一道飘忽不定的魂魄,正是景行。
他似乎早有准备,催动法力,滚滚血气便自这骷髅鬼台上喷薄而出,配合魔光,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重塑法躯,唯独内景之处有雷霆纠缠,难以消去。
湖水变作殷红之色,血腥气冲天。
“王上唤我何事?”
景行面有笑意,御风上前,而铁遂却是怒气极重,喝道:
“本王耗费心力,配合你道,可蓐肃根本不是好对付的。你口口声声说有手段对付那辟劫真人,我耗费人情,请了萧无愧出手,你竟跑了!”
“那可是剑仙的人情,我本来是留着等她五法大成时再用,只怪我信了你的鬼话。”
景行面上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笑意,不紧不慢。
他恭敬地将几枚疗伤灵丹奉上,这才回道:
“大人对此次行事很是满意。”
此言一出,原本还处于暴怒之中的铁遂却熄了火,眼神瞬间变得清明,那张丑恶如兽的面庞微微抽动,似有惊惧。
“原来.是大人授意,如此倒是说得通了。”
他似乎极为忌惮此事,不敢多言。
景行却目光灼灼,轻轻抬手。
太虚裂开,一尾殆炁涌动的白鱼落在他手中,面容如人,竟然有几分像是那位辟劫真人。
白鱼开口,有一阵阵玄妙莫测的声音响起,单单落在景行耳中,外人难察。
他眼神渐沉,看向铁遂:
“还请王上发动人手,查一查那许玄的身世,最好.请【灵祭】前辈出手,用【归一血缘盘】来测一测。”
“愁汐剑上,按照约定,应当留了那位剑仙的血。”
景行身旁紫炁流转,神通焕发,他微微一笑:
“待到明瘿大士那边收割完气数,这一处青湖,就是让给他们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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