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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幕,引得周边百姓纷纷压低声响,静静候着杜鸢的下文。
膝前没有案几,手边没有书卷,可当他抬手虚按在膝头,周身忽然漫开一层极淡的暖光。
那不是仙剑的凛冽锋芒,也不是妖物的诡谲荧光,倒像是初春的朝阳刚掠过河面,连带着风里都裹了几分温润。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杜鸢选的儒家经典是《论语》,此话一出,四野皆静,诸多百姓也是彻底收声,纷纷翘首以盼。
他们中多数都是受困于时代,而没能读过一天书的人。
可在真正的圣人经典面前,哪怕只是一句,可在如此时节,由仙人口诵的光景下。
那真的是连黄口小儿都如痴如醉!
就比如,有个抱着孩童的妇人,此刻竟是发现自己那才四五岁,理应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居然都松开了手里的糖糕,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席地而坐的仙人。
似乎他也知道此乃微言大义,难得机缘。
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都如此了,那些读过书的,知道一些经典的,更是瞬间被钩住了一切心神。
一些读书人开始下意识的在心头琢磨推论,一些虽不算读书人但也识得几个字的,则是跟着低声复诵。
起初还是零散的几句,到后来,连不少只听过先生教蒙学的少年,都跟着哼出了调子。
而那些藏在山野间的仙神,此刻更是各有反应。
蓑衣客眉头紧锁,他不明白这厮到底要做什么,不过随着那浩然之声中开始夹杂起百姓的复诵后,他方才恍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厮是要借来百姓愿力,乃至于河西文脉,引动天地浩然正气,以补所缺。”
说完,他不由得看向了周遭一处不起眼之地。
此间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唯一有的便是一小片因为地势不好,几近枯黄的小草。
可随着那人不断口诵经典,河西文脉从动,天地浩然正气聚拢。
连带着这一小片枯黄草地都开始重新染绿,几根杂草都受了这般恩惠。
这河西百姓,乃至于四野生灵,久而久之,怕是必出大器!
见状,他不由得摸了摸下巴道:
“儒家真的没来人吗?”
这厮的表现着实不像是野路子,倒像是正统儒家出身,甚至还不是书院一流,洞天一级,而得是学宫出来的捷才。
只是末了他又瞥了一眼文庙方向。他很确定,文庙那边没有动静。
甚至他都怀疑文庙是否动过。
“看不透,看不透啊!”
摇了摇头后,蓑衣客便是迈步而去。
这儿不知为何,落了好多口仙剑,他不打算去争澜河下那把。也没打算真要拿走一把。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漏可捡的。
这帮人不管是大上天,还是打上天,和他关系都不大。
所以他乐的自在。
老乞丐也停了酒葫芦,眯起眼睛朝着那观水楼的方向看去。
片刻后,他咧嘴笑道:“好家伙!借万民之力成大器,这般用法,老夫倒还是头回见!连这般堂皇正道的手段都亮出来了,那些小妖怪,看样子是真成不了气候了。”
说罢,他重新把住酒葫芦,继续闷饮那好似永远喝不完的酒。
那个小姑娘是他心头永远的刺。
于此,他也不知道为何,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欠了那个小姑娘什么。
再看平原之上,那破开土层的黑色大蟒吐信越发频繁。虽从蛇的头颈间难辨情绪,可它的难受却显而易见。
浩然正气一波接一波压向四野,别说那些小妖怪了,便是它这等大妖,都觉得鳞甲发蔫,提不起力气。
犹豫片刻,它周身妖气突然大震,化作远山都能轻易瞧见的黑雾,又在一瞬之间,以妖气作大龙,意图给那儒生一点颜色瞧瞧。
这般动静,百姓们自然瞧见了,看着那黑色大龙直冲而来,起初还有不少百姓下意识的就要起身闪躲。
可当他们看见杜鸢始终背靠山河,静静讲法,他们也就跟着压下了心头不安。
专心听着仙人口诵圣人经典。
对于身后狂袭而来的黑色大龙。
杜鸢好似浑然未觉,只是顿了一下后,又道了一句:
“君子坦荡荡!”
霎那之间,大龙立散!
庞然妖气亦是归于无形之中。
那黑色大蟒周身鳞甲更在这一刻跟着系数倒竖,一双水缸般巨大的瞳孔更是缩成针眼般大小。
它已然有心退让,只是想着自己多日付出,又是无比不甘,一来二去竟好似定在了原地一般。
它在犹豫不决,杜鸢在继续口诵经典。
到这儿,又是道了一句:
“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此话一出,黑色大蟒周身骤然传来“滋啦”一声,紧接着,它的鳞甲便像被沸水浇过一般,开始疯狂脱落。
它再也不敢耽搁分毫,猛地撞开地表,一头扎进地脉之中,夺路而逃。
撼山宗五人已经狂奔出了何止百里,可到这儿都还是听得见那正气长存。
一时之间,饶是那妇人都忍不住骇然道了一句:
“这般光景之下,还能传出如此之远?!”
第一次的,王公子一直在想的问题,她也开始想了——这真的是大世未至之前该有的动静吗?
这全然不似当下该有之人,应成之事。
面对这等阵仗,先前特意开口挑衅杜鸢、又被石子撕烂左耳的年轻修士,再也按捺不住惊恐,颤声问道:
“师叔,此人、此人当真不是文庙派来的?”
老者并未直接作答,只猛地回头瞪向他,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怒意:
“无论他是不是文庙的人,今日这祸事,不都是你自找的!眼下没空跟你算账,等回了宗门,有你好受的!”
年轻修士脸色瞬间褪尽血色,白得像张一戳就破的薄纸,身子都忍不住晃了晃,再不敢多言半句。
连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修士都这般失态,那些潜藏各处的小妖怪,就更不堪了。
杜鸢仿佛没察觉周遭的惊惶与骚动,只垂眸继续轻声诵读《论语》。
他的声音不再是刻意传遍四方,反倒像是融入了风里、土里,融入了天地乾坤!
风过之处有其声,土润之地有其韵。
此时此刻,便是那些还攥着父母之手、眼神懵懂的孩童,也跟着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地高声复诵起圣人经典。
这般景象,已然担得起“正气长存”四字!
是而,那层暖光越扩越广,从杜鸢周身,漫到前排百姓身上,再漫到后排,漫过江河,漫到城郊的田野,漫到山林的角落。
那些原本若隐若现好似荧光的妖气,在暖光触到的瞬间,要么像雪遇骄阳般化去,要么像受惊的鼠蚁般往暗处钻——可这一次,再没有暗处能藏住它们!
一座庙里藏着一只小妖,正缩在供桌底下,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猎物”。
它瞧中的不是供桌上的瓜果香烛,而是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信众。
幕布之下,小妖的爪子悄悄往前探出,指尖的尖甲泛着冷光,只要再往前一递,定能将那毫无察觉的老人当场毙于爪下。
可就在这时,一声“仁者爱人”带着那道暖光顺着庙门的天光飘了进来。
小妖突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猛地撞翻供桌,惊得周遭信众纷纷起身躲闪。
可它还没等跑出庙门,身形突然一顿,随即直挺挺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两下,便再没了半点声息。
江河之上,泛舟的渔民们突然齐齐发出一声惊呼,纷纷指向澜河中央。
河面竟飘着一头庞然大物,瞧模样像是条鲟鱼,可身形竟和朝廷的兵船差不多大小。更骇人的是,它的鱼嘴里还咬着半截渔船。
显然这孽障早已偷偷下了手,把一个没带字帖的渔夫拖进了水里。
渔民们看着这一幕,又是庆幸又是揪心:庆幸没再多伤人,又心疼那可能已遭不测的同行。
好在那渔夫许是上辈子积了德,即便被吞进鱼口,竟靠着那半截渔船卡在鱼嘴的缝隙里,没被彻底咽下去。
此刻见着周遭划来的渔船,他立刻拼尽全力高声呼救,声音都已经因为惊恐而走了调。
旁边的渔民见状,赶紧奋力划船冲过去,有人递出长竿,有人伸手去拉,麻利地把他从鱼嘴边拽了上来。
如此种种,四野之间,数不胜数。
让无数仙神啧啧称奇,也让诸多妖魔咬牙切齿。
但不约而同的,他们都在不断猜测此人究竟是谁。以及到底是野路子,还是正统儒家出身。
杜鸢终于停了声,抬手轻轻按了按,百姓们的念诵也渐渐歇了,只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敬畏。
先前他们只当小先生会讲故事、有本事,此刻才明白,这哪里是讲故事?这分明是在替他们驱散妖邪,护住他们河西县的平安,以完成事先的承诺啊!
继而,待到杜鸢收声,诸多百姓纷纷伏地大拜道:
“我等拜谢小先生仁德!”
杜鸢没有闪躲,只是坐在原地,端正身形,认认真真的受下了这份重礼。
面对他人的感谢,要学会适当的接受,如此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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