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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闹哄哄的走廊，这会儿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味儿还没散干净。
急诊科主任办公室不难找。
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萧同光压着火气的声音，听着像是在训人。
陈青锋在门口站定，抬手敲了敲门板。
里面的训斥声停了。
萧同光猛地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是陈青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脸上明晃晃写着被打扰的不爽和纳闷。
“你跑这儿来干嘛？人事科手续办完了？”他语气冲得很，显然还在为刚才被秦主任“截胡”的事儿憋着火。
他估摸着陈青锋是办完手续，特意过来道个别，或者干脆是来显摆的。
萧同光办公桌前，王进喜正低着脑袋，脸白得跟纸似的，大气不敢喘。
看样子，萧主任刚才那通火，八成是冲他发的。
“萧主任，”陈青锋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来报道。”
“报道？”萧同光嗓门一下子拔高，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去普外科报道，你该去找秦主任！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王进喜也猛地抬起头，看陈青锋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我决定来急诊科。”陈青锋说得平铺直叙，好像这事儿就跟出门买斤白菜一样平常。
萧同光这下是真愣住了，他把陈青锋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想从这年轻人脸上找出点开玩笑的意思。
可陈青锋站得笔直，神态坦然，半点不像在说笑。
“你…你没发烧吧？”萧同光声音都透着古怪，“徐老那边…秦主任那边…都点头让你去普外了，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跟徐老学东西，你……”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小子是哪根筋搭错了？阳关大道不走，非要往他这又苦又累，风险高得吓人的急诊科钻？
“想清楚了。”陈青锋没解释太多，“急诊科更适合我。”
萧同光盯着他，足足十几秒没说话，办公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
他脑子里闪过手术台上陈青锋那冷静得吓人的操作，那份临危不乱的果决，还有那句听着有点玄乎的“我发现自己……可能天生就该待在那种地方”。
难道……这小子说的是真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劲儿，悄悄在萧同光心底冒头，但他脸上还是那副严肃得能拧出水的表情。
“急诊科可不是游乐场，”萧同光身子往后靠进椅背，双手抱在胸前，话里带着敲打，“苦，累，压力能把人压垮，随时准备跟阎王爷抢人，不像普外，有大把时间让你慢慢琢磨。你真扛得住？”
“扛得住。”陈青锋回答得干脆利落。
“行！”萧同光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那紧绷的线条终于松动了点，虽然笑意一闪而逝，“你自己选的，到时候别哭鼻子！跟我来，先把手续办了！”
他站起来，看都没再看王进喜，领着陈青锋就往外走。
王进喜还杵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拳头捏得死紧，指甲都快陷进肉里。
第二天，大清早。
急诊科的早交班雷打不动地开始。
萧同光坐在最前头，下面是各级医生和护士长。
陈青锋作为新来的，站在了队伍最后面。
不少人的注意力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打量，甚至还有点藏不住的排斥。
昨天那场要命的抢救，还有后面几个主任“抢人”的风波，早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在科里传遍了。
这个拒了徐神仙、选了急诊科的新人，毫无疑问成了今天的焦点人物。
交班有条不紊地进行。
轮到王进喜汇报昨晚收的重病号，他清了清嗓子，站了出来。
他脸色还是有点白，但那股子傲气又回来了不少，甚至还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昨晚后半夜，来了个特殊孕妇，28岁，怀孕32周，突然说胸口后背疼得像要裂开一样，疼了半小时送来的。”王进喜说话不快不慢，扫了一圈底下的人，最后把焦点落在了陈青锋身上。
“查体：人是清醒的，血压160/100，心跳一分钟110次，两边胳膊血压差得挺多。肚子鼓着，跟怀孕周数差不多，胎心音也正常。初步考虑……”
他故意在这儿停顿了一下，成功勾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科里几个老资历的医生，脸上已经露出了然的神情，显然心里有数了。
萧同光眉头也几不可查地动了动，显然也知道这病人的麻烦程度。
“妊娠合并主动脉夹层？”一个副主任医师压低声音问。
“没错。”王进喜点点头，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升主动脉、主动脉弓、降主动脉都撕开了。情况悬得很，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怀孕期间摊上这毛病，更是罕见又凶险，处理起来跟走钢丝没两样，心外、血管外、妇产、麻醉，哪个环节都不能掉链子，对诊断时间、手术方案、术后管理要求都极高。
一步踏错，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这种病人，咱们院里也碰不到几个，经验不多。”王进喜继续说，他再次，也更直接地，看向了站在角落的陈青锋。
“病人情况太特殊，病情又重又复杂，怎么治得好好掂量。”
他话头一转，用一种听起来像是“请教”，实则包藏祸心的调调开口：
“陈医生昨天抢救那个多发伤的病人，那判断力，那技术，真是让人开了眼界，尤其是跨专业的处理，叫人佩服。”
“不知道这位妊娠合并主动脉夹层的病人，陈医生有什么高见？比如说，什么时候治？是先保大人，还是先保孩子？这手术，又该怎么选？”
这话一出来，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注意力，“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陈青锋身上。
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这哪是请教，这分明是当众下绊子！
一个刚进科室的新人，就算昨天表现再牛，面对这种教科书上都得划重点的罕见危重病例，能有什么“高见”？
王进喜摆明了算准了陈青锋要么哑火，要么就是纸上谈兵说错话，好让他当众丢人，把昨天的场子找回来！
几个跟王进喜关系近的医生，嘴角也露出了等着看戏的表情。
萧同光脸色沉了沉，警告般地扫了王进喜一下，但没立刻开口打断。
他也想看看，自己费劲“捡”回来的这个宝，面对这劈头盖脸砸过来的下马威，要怎么接招。
陈青锋站在原地，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好像周围这能把人冻僵的压力跟他没关系。
他就那么静静地听着，像是在琢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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