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防空洞尸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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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魂歌》。

    这三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射穿了林默的耳膜，在他即将沸腾的脑海中炸开。

    歌声没有停歇。

    那由上百个年轻亡魂汇聚成的合唱，依旧在狭窄、潮湿的防空洞里盘旋。它不再是单纯的哀婉，而是多了一丝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欢快，像是一场盛大的、迎接死亡的庆典。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每一个音符，都像一根无形的绣花针，精准地刺入那些玻璃罐中的大脑。

    幽蓝色的光芒随之起舞，明暗闪烁，与歌声的节拍完美同步。整条通道，变成了一个由血肉、怨念和歌声构成的活物。

    它在呼吸。

    “送魂……送魂……为什么要送魂？”阿四的嘴唇哆嗦着，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在往外冒寒气，“他们不是应该招魂吗？把魂魄叫回来啊！送走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他们滚蛋，别回来。”

    黑猫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它从林默的肩头跃下，金色的竖瞳里倒映着那一片幽蓝的光海。

    “《招魂》是为生者所作，呼唤迷失的亲人归来。而《送魂歌》，是为死者所唱，劝慰他们安然离去，踏上轮回之路。”

    黑猫踱步到一盏尸灯前，仰头看着那颗在福尔马林里沉浮的大脑。

    “但这里的歌，不对劲。”

    “它被篡改了。每一个转音，每一处停顿，都颠倒了阴阳。这不是在劝慰，而是在诅咒。”

    “它在告诉这些魂魄，东方是无尽的火海，南方是噬骨的毒瘴，西方是夺命的流沙，北方是冻结的冰川。天地之大，无处可托。唯一的归宿，就是这方寸之间的玻璃罐。”

    黑…猫的话，让阿四的头皮彻底炸开。

    这哪里是《送魂歌》，这分明是一首用最温柔的曲调唱出来的、最恶毒的《囚魂咒》！

    “他们……”小倩的魂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她指着那些发光的大脑，声音里带着哭腔，“他们在哭……他们好痛苦……他们想出去，但是出不去……这歌声是一道墙……”

    林默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那面墙，那面由他前世同类的罪孽砌成的墙。

    《送魂歌》？

    不。

    林默的记忆深处，一个尘封的画面被这歌声撬开了一条缝。

    那是峨眉山深处的研究所，同样阴暗的地下室，同样一排排的玻璃罐。他的老师，那位被他称作“先生”的男人，穿着一身洁白的西式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正哼着一段相似的曲调。

    老师当时是怎么说的？

    “林君，你看，这些大脑是多么美妙的乐器。只要施加适当的电流，再辅以特定的声波频率，就能激发它们残存的生物电，让它们‘歌唱’。”

    “这歌声，能安抚那些‘素材’的情绪，让他们在被取走脑子的时候，不会因为过度恐惧而分泌太多杂质，影响标本的纯净度。”

    “我们称之为……《安魂曲》。”

    安魂曲……送魂歌……囚魂咒！

    三个不同的名字，指向同一个血腥的源头。

    林默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感觉自己的肺部像一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原来如此。

    原来菁华集团，不仅仅是继承了731的实验项目。

    他们连这些丧尽天良的细节，都原封不动地继承了下来！

    这二十年来，有多少年轻的生命，在这个所谓的“精英特训营”里，听着这首催命的“安魂曲”，被活生生取走了大脑，制成了这些永世不得超生的“尸灯”？

    张小桃。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默脑中的混沌。

    她的手帕上绣着“青岩镇中学”。

    她一定来过这里。

    她是不是也……

    林默不敢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疯。

    “掌柜的……我们……我们还是走吧……”阿四拽了拽林默的衣角，牙齿咯咯作响，“这地方太邪门了！这根本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儿啊！万一……万一……”

    “闭嘴。”

    林默甩开他的手，迈步朝着通道深处走去。

    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像踩在阿四的心跳上。

    “掌柜的！”

    林默不理他，手电筒的光束在更深邃的黑暗中扫过。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两边的墙壁上，尸灯一盏接着一盏，汇成两条幽蓝色的、流向地狱的星河。

    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上百个看不见的歌者，就站在他们身边，对着他们的耳朵吟唱。

    小倩的魂体几乎完全透明，她被那歌声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飘去。

    “不对……”小倩忽然停下，她的脸上露出极度困惑和痛苦的神情，“歌声里……还有别的声音……很乱……好多好多声音……”

    “是什么？”林默立刻停下脚步。

    “是……记忆。”小倩的声音断断续续，“这些脑子……它们在说话！不，是在尖叫！我听不清……太乱了……”

    她的魂体剧烈地波动起来，像一个信号不稳的电视屏幕，随时可能彻底消失。

    “回来！”林默低吼一声。

    黑猫瞬间弓起了背，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

    “别再往前走了！前面的怨念太强，会把她的魂体撕碎！”

    林默停在原地，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小倩，又看了看那望不到头的尸灯长廊。

    他知道，线索就在这些大脑里。

    张小桃的下落，菁华集团的秘密，甚至他前世的罪孽……所有的答案，都藏在这些冰冷的玻璃罐中。

    可要怎么才能拿到？

    硬闯，小倩会魂飞魄散。

    放弃，张小桃必死无疑，而他自己，也将永远被困在名为“林医生”的噩梦里。

    赎罪。

    这两个字再次浮现在他心头。

    这一次，它不再是冰冷的生铁，而是一团燃烧的炭火，炙烤着他的五脏六腑。

    如果下地狱是唯一的路，那就下去吧。

    林默转过身，走向离他最近的一盏尸灯。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大脑，组织饱满，沟回清晰。幽蓝色的光芒从它内部稳定地散发出来，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掌柜的，你……你要干什么？”阿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默没有回答。

    他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那枚“三济”当铺的金牌，在他的掌心若隐若现。

    “你疯了？！”黑猫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惊骇，“你知道触碰它的后果吗？这里每一个罐子里都装着一个独立的、被折磨了数十上百年的地狱！你会被他们的记忆活活撑爆的！”

    “我没疯。”

    林末的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自嘲，有决绝，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解脱。

    “我只是去见一些……老朋友。”

    话音未落，他的右手，已经重重地按在了冰冷的玻璃罐上！

    【接触高浓度怨念集合体，记忆回溯功能启动。】

    【警告：目标包含海量负面精神信息，读取过程将对使用者造成不可逆的精神损伤及肉体反噬。】

    【正在消耗阴德点以抵消部分反噬……】

    【消耗阴德点：150点。】

    【当前余额：329点。】

    一连串冰冷的文字，在林默眼前飞速闪过。

    但他已经看不见了。

    在手掌接触到玻璃的瞬间，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洪流，冲垮了他所有的感官！

    不是画面，也不是声音。

    是纯粹的、浓缩的、未经任何处理的……痛苦。

    一个年轻的生命，被活生生剥离了意识。

    民国三十年的冬天，大雪封山。

    一个叫“徐晚秋”的十六岁女学生，被穿着白大褂的人从课堂上拖走。

    冰冷的手术台。

    刺眼的无影灯。

    电钻凿开颅骨的恐怖噪音。

    头脑清醒，身体却无法动弹的极致恐惧。

    她听见有人在哼着歌，是她最喜欢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然后，她的世界，她的思维，她的灵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身体里硬生生扯了出去！

    剧痛！

    无法想象的剧痛！

    那是灵魂被撕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无尽的黑暗和冰冷。她被塞进一个狭小的空间，浸泡在苦涩的液体里。她能“看”，却没有眼睛。她能“听”，却没有耳朵。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边，还有很多很多和她一样的“人”。

    他们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听着那首被篡改的、恶毒的《送魂歌》。

    绝望，不甘，怨恨……

    这些情绪像硫酸一样，将他们的灵魂腐蚀得面目全非。

    而这一切痛苦的源头，都指向一张脸。

    一张戴着金丝眼镜，斯文儒雅，嘴角永远挂着温和笑意的脸。

    那张脸，在被撕裂的记忆碎片中，与林默自己的脸，缓缓重合。

    “啊——！”

    林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嘶吼，猛地抽回了手。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撞在对面的墙壁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像一只被踩断了脊椎的虾。

    “掌柜的！”

    阿四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想要扶他。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林默，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了。

    “别碰他！”黑猫厉声喝道，“他的精神正在被记忆反噬！你碰他，你也会被卷进去！”

    林默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头，浑身剧烈地抽搐着。

    但最恐怖的变化，发生在他的眼睛上。

    他的左眼，依旧是那双熟悉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而他的右眼，眼中的神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瞳孔涣散，光泽消失，最后变成了一颗毫无生气的、灰白色的玻璃珠子。

    一片死寂的黑暗，笼罩了他右半边的世界。

    【警告：记忆回溯超载，右眼视觉神经暂时性坏死。】

    【警告：金牌噬主。当铺契约已透支，剩余强制触碰机会：3次。】

    【每次触碰，都将以你的血肉为祭品。】

    冰冷的提示音，像是地狱传来的最后通牒，在他脑海中回响。

    “操……”

    林默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他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右眼的失明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感，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剧烈的头痛像无数根钢针，在他脑子里疯狂搅动。

    但他站直了。

    他用那只完好的左眼，死死地盯着刚才触碰过的那个玻璃罐。

    “掌柜的……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阿四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指着林默那只灰白的右眼，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林默没有理他。

    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徐晚秋最后的记忆。

    痛苦，绝望，还有……那张脸。

    那张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他老师的脸。

    以及，老师手腕上，一个极其隐蔽的纹身。

    那是一朵盛开的、黑色的鸢尾花。

    和菁华集团的标志，一模一样。

    “呵……”

    林默笑了。

    左眼流下滚烫的血泪，嘴角却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找到了。”

    他转过头，用那只灰白的、毫无生气的右眼“看”着通道的尽头。

    “原来根……在这里。”

    三济典当铺流水账（戊戌年三月初十寅时至卯时）

    ■阴德点收支

    收入：0点

    支出：150点（强制读取怨魂记忆，抵消部分精神反噬）

    当前余额：329点

    ■特殊事项记

    ・确认“防空洞尸灯”为囚禁民国时期学生亡魂的邪恶法器，其核心技术源于731部队的“安魂曲”实验。

    ・林默为获取线索，强行使用金牌能力触碰“尸灯”，读取了名为“徐晚秋”的受害者的部分记忆。

    ・金牌能力严重透支，引发“噬主”反噬。林默右眼暂时失明，并收到系统警告，能力使用次数仅剩3次。

    ・获得关键线索：确认了菁华集团的鸢尾花标志与其前世的老师有关，将两条时间线索成功并联。

    ■物品损耗

    ・林默的右眼x1（暂时性报废，功能恢复时间未知）。

    ・林默的精神状态x1（濒临分裂，目前靠仇恨强行粘合）。

    ・金牌使用权限（严重受损，从无限畅饮变为限量三次体验卡）。

    ■人员状态

    ・林默：右眼失明，肉体与精神遭受双重重创。但成功锁定罪孽的根源，复仇意志与赎罪意志混合，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偏执亢奋状态。

    ・小倩：被“尸灯”歌声重创，魂体不稳，又因林默的遭遇而心神激荡。

    ・阿四：世界观被反复击碎重组，已从气氛组担当升级为掌柜的贴身人肉拐杖（待定）。

    ・黑猫：预言家身份被坐实，表情凝重，似乎在思考如何给这个不要命的掌柜处理后事。

    ■下步计划

    ・分析“黑色鸢尾花”纹身背后的深层含义。

    ・深入防空洞，寻找与张小桃直接相关的线索。

    ・想办法在仅剩3次机会的情况下，最大化利用金牌能力。

    ・处理右眼失明带来的行动不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