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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角铜盆中纸钱灰烬打着旋儿升腾,却总在触及横梁时骤然散落,像是被无形的手一次次拍回人间。窗外老鸦栖在枯枝上,啼声撕破死寂,惊得捧灵宫女打翻了孝衣托盘,银铃铛滚过金砖地,叮铃声中混着一声极轻的冷笑。
萧清欢跪在灵柩右首,素麻孝衣下藏着锁魂印溃烂的伤口。她叩首时额角触地,袖中滑出一枚金铃——正是林玦党羽暗桩联络的信物。
指尖蘸着纸钱灰,在袖内衬布上勾画林氏余党名单。灰烬随动作簌簌而落,混入满地香灰,无人察觉。
第三次叩首时,假意踉跄,将一盏长明灯撞向棺椁。火舌舔上林皇后袖口的金线凤纹,焦糊味中逸出一缕甜腥——那是“牵机”毒特有的腐香。
“娘娘走得突然,连句遗言都未留下。”她抬头望向楚翊,泪珠悬在睫上要落不落,“殿下说……娘娘最后想的是林家,还是您?”
他斜倚在蟠龙椅上,玄色冕服未缀明珠,袖口暗绣的螭龙却露着獠牙。
手中把玩林皇后生前最爱的翡翠念珠,忽然扯断金线。玉珠噼啪砸在棺盖上,惊起一片磷火。
脚尖碾过萧清欢曳地的孝衣,在她锁魂印溃烂处反复蹍压,直至血渍渗透素麻。
“母后若在天有灵……”他俯身掐住萧清欢后颈,“定会感激你送的‘牵机’——毕竟这毒,让她死得比你父皇体面多了。”他同时看向龙座上的老皇帝,目光深邃。
老皇帝披着粗麻容貌斩衰,眼底却燃着癫狂的火,同时痛失爱妻爱子让他痛不欲生。
突然掀翻祭品案,蟠桃滚落棺中,桃核裂开露出半截带血的密信——「萧氏女通敌」。
拔剑斩断白幡,剑尖挑起一具太监尸体扔到萧清欢面前:“这阉人昨夜在冷宫掘出百具金铃女尸,良娣可要验验?”
“皇后娘娘托梦说冷得很——”老皇帝一脚踹向棺椁,“不如请良娣下去暖暖被窝?”
纸钱堆中忽飘出一角未燃尽的密信,被青焰映出诡谲字迹——「双生蛊宿主同生共死」。
萧清欢佯装拾取密信,袖中金铃顺势落入火盆。爆燃的磷火中,她突然拽住老皇帝的冕旒:“陛下若此刻杀我,明日便是漠北十万大军杀到!”
老皇帝剑锋割破她掌心,蘸血在棺椁刻下“萧”字:“朕偏要你活着——看这姓楚的江山,怎么改姓萧!”
他趁机掷出淬毒匕首,却被萧清欢扯过孝衣挡住。毒刃刺穿麻布,正扎进林皇后心口腐肉,腾起一股腥臭绿烟。
“父皇,且慢!她手上确实有沈如霜的兵符,儿臣昨天奖励她的。”楚翎挡在萧清欢面前,“请父皇以江山为重。”
老皇帝听楚翎这么说,自知这个逆子是站在萧清欢一边的,已无力回天,但还是佯装温怒:“今天皇后葬礼,朕且先放过你!”
一旁的沈如霜暗暗后悔:“这个贱人真有一手,昨天才交给楚翎的兵符怎么就到她手上了?”她狠狠看向萧清欢。
只见纸钱灰烬粘在萧清欢的睫毛上,楚翊掐在她脖颈的力道时紧时松。灵堂白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角未燃尽的密信「双生蛊宿主同生共死」飘落棺椁缝隙,像一句谶语钉入两人血肉。
“欢欢的舌头比刀还利。”楚翊舔去她唇角的血渍,指尖捻着那缕断发缠上她腕间锁魂印,“可惜孤的命……偏要与你绑在一处。”
萧清欢拽着发丝勒紧他断腕伤口:“那殿下更该惜命,毕竟臣妾若死了——”
她突然掀翻火盆,炭火滚向林皇后棺木:“这天下可就没人替您背弑母的罪名了!”
烈焰轰然吞没灵柩,楚翊掐着她撞向梁柱。断裂的椽子刺入肩头时,萧清欢却笑出声:“殿下猜,沈如霜的兵符为何刻着漠北狼纹?”
楚翊瞳孔骤缩。
“因为她的生母……是漠北巫女啊。”萧清欢将兵符按进他掌心,“和您一样。”
火舌舔上林皇后鬓边金饰的刹那,沈如霜突然抢过楚翎手上枚鎏金兵符符,狼纹在火光中泛着幽蓝:"臣妾倒要问问良娣,若臣妾是漠北孽种,这能调遣十万禁军的兵符的时候,为什么杀得漠北大军,而不是反戈一击。"
她染着丹蔻的指甲骤然刺向萧清欢腕间锁魂印:"倒是姐姐这红莲纹,怎么瞧着像南疆王庭的焚心咒?"
楚翊的断腕突然迸出黑血,浸透萧清欢缠在指间的青丝。萧清欢反手将兵符抵住沈如霜咽喉:"妹妹该问楚郎,当年是谁剖开南疆圣女的心头血......"她指尖勾开楚翊衣襟,狰狞疤痕盘踞心口:"来养这双生蛊的?"
灵柩轰然炸开,火焰裹挟着巫蛊人偶扑向三人。楚翊徒手捏碎燃烧的傀儡,焦黑指骨掐着沈如霜的下颚:"霜儿可知为何你母亲总戴金铃?"他扯断她腰间禁步,铃铛裂出半张漠北密图:"孤七岁那年就碾碎过一模一样的。"
萧清欢忽然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锁魂印上,楚翊心口当即浮出纠缠的红线。她拽着蛊丝将楚翊拉近:"殿下当年哄我吞蛊时可没说......"火光映亮她撕开的衣领下蔓延的咒文:"这情蛊连着南疆龙脉呢。"
沈如霜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涂在兵符狼眼,禁军铁甲声从宫外涌来:"姐姐可知为何我总熏艾草?"她掀开袖口露出溃烂的守宫砂:"殿下每见一次我却不碰我,我就用艾草熏守宫砂一次,可都拜姐姐所赐——"
禁军潮水般围住灵堂,老皇帝怒号:“谁叫你们进来的?朕还没死呢!”
众禁军鸦雀无声,只是望向楚翎。
楚翎一种击向灵堂梁柱,梁柱倒塌的巨响中,楚翊将玉玺残片刺进萧清欢咒文中心,红线瞬间缠住沈如霜拿着兵符的掌心。他含着两人鲜血轻笑:"两位夫人不妨猜猜,漠北的狼,南疆的蛊,和孤的真龙血——"
众禁军见此情形都不想找死,纷纷退出。
烈焰吞没最后一叠纸钱时时,三人的血在棺椁上蜿蜒成北疆山脉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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