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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京澳春潮 > 第80章 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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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忠在十五分钟后准时抵达。

    来的时候果然带了一双女士软底鞋。

    他把鞋给温凝,趁机偷偷地问:“温小姐,你不是在饭局吗?怎么和屿哥来海边了?”

    温凝能屈能伸,真诚致歉:“对不起阿忠,我以后再也不躲你了。”

    阿忠:“?”

    数秒后,阿忠很受伤:“温小姐,你躲我?!”

    “都说了以后不了……”

    温凝气息渐弱。

    她将脚掌踩进鞋里,绸质领带包裹下,软底鞋更显舒适。刚要起身走两步试试,一旁打电话的男人忽然回首,朝她伸出手。

    “干嘛?”温凝不解。

    他捂了下电话:“脚能走?”

    跑都跑了一路了,这时候再说不能走未免显得太矫情吧?

    阿忠听到对话聪明起来。

    他一拍脑门:“哦,温小姐,还是我来背你吧。”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谢之屿不耐烦地说了两声好,再回头时已经对着阿忠:“滚去开车。”

    哎,一定是今天没保护好温小姐。

    阿忠摸摸鼻梁:“对不住,屿哥。”

    高大的背影浸入夜色。

    温凝心口一软,转头换上凶巴巴的语气:“你对他这么凶干吗?”

    “……”

    行,就他有病。

    谢之屿拎了下裤腿蹲下,懒得解释:“上来。”

    “车不就停在那么?我走两步——”

    他一点不客气:“那你自己走。”

    说着作势起身。

    温凝一把扯住他散在裤腰外的衬衣一角:“阿屿哥哥,还是你背我吧。”

    “……”

    从车里拿来的西装披在她肩上,衣摆很长,一直没到腿根。即便把鱼尾裙拉高也不至于不雅。

    这一点,谢之屿还是贴心的。

    温凝捡起一旁的丝袜,团紧,避人耳目塞进衣兜。

    这番动作引得谢之屿回眸:“磨蹭什么?”

    她两手一背:“你怎么什么都要问?”

    搭着他的肩伏上去。

    “好了?”他明知故问。

    这句话很废,贴在背后的触感昭然显示着一切。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所以她一接近谢之屿便记起沙滩上,手掌推高时碰到的触感。

    看似纤弱的骨架上,该有的都有。

    记得有次陪内陆来的客人玩牌。客人问他:“谢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牌桌上说话向来荤素不忌。

    他游刃有余地回:“喜欢靓的。”

    “脸蛋靓没用。”客人拍拍身边的小明星,意味深长,“身材靓才是真的靓。”

    其他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瞥过去。

    小明星投其所好,特地穿掐腰的衣服,包臀的裙,话落还像得到褒奖似的扭两下。

    谢之屿逢场作戏应付说“的确靓”,心里却没有起伏。

    当时他只觉得无趣,没想过将来某天他不需要更多,因为一点点短暂触碰、一个缠绵的吻就爽得头皮发麻,食髓知味。

    他笑,笑自己当时年轻。

    脚下步伐变慢,引得身后女人疑惑一句:“谢之屿?”

    他嗯了声:“怎么?”

    生理和心理上双重刺激平缓后,温凝有点倦。她再三想过,还是打算问出口。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替何家做事吗?”

    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

    谢之屿一怔,随即用与平时无异的语气:“有什么问题?”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

    他已经摸清了这里的生存法则,只有他站在这,才能维持赌场内外微妙的平衡。

    温凝大约也是这么想,一边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一边又控制不住心神。

    默了许久只说出一句:“可是挺危险的。”

    这样的姿势看不到他的表情,她想耐心等他回答。可是一路到车里谢之屿也没再说什么。

    他是没听清吗?

    将她放倒在后座时温凝下意识拉住他手臂,眼睛直勾勾看向他,像在执着等一个答案。

    “我说挺危险的。”

    男人面容隐在背光处,许久才轻轻一笑,用无所谓的语气:“放心,死不了。”

    这一路回去,谢之屿电话似乎特别多。温凝想再找机会跟他说话都没找到空隙。

    她安静坐在那,双手环胸抿紧唇。

    等下车时他再朝她伸手,她反而拍开:“不痛了,我自己走。”

    谢之屿颔首:“好。”

    家里以小钟为首的几个自己人刚检查完。

    见到他们回来,小钟前来告知:“屿哥,打碎了点东西,里面还有翻过的痕迹,其他没什么。”

    “知道了。”

    折腾到现在已经午夜。

    温凝绕开谢之屿,问小钟:“意思是安全了?”

    小钟去看自己老板。

    却见老板的目光停在温小姐脸上。

    不懂为什么,两人之间的气场好奇怪。说在冷脸对峙吧,却都下意识关注对方。说黏糊吧,远不到那种地步。

    这是什么尴尬的三人场?

    小钟支吾着开口:“呃……应该吧。反正我们的人都在附近,出不了乱子。那个……要不温小姐你先休息?”

    扫一眼她倦怠的眉眼,谢之屿终于开口:“困了先去睡。”

    桌子椅子乱七八糟歪在一边,满洲窗震破了角,外卫的马赛克玻璃门更是碎渣一地。

    这个家好像暂时也没有能睡的地方。

    小钟一激灵:“刚才主卧收拾出来了!”

    两个各自冷着脸的人同时望过来。

    小钟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丢……当我没说。”

    最终温凝还是进了主卧,外面洗手间不能用,除非现在转头去酒店,要不然只能凑合一晚。

    她关上门,进了主卧洗手间,再关上一重。

    镜子里倒映出她情绪紧绷的脸。

    视线下移,落在仍然红肿的嘴唇上。她用力抿了一下,低骂:“王八蛋。”

    镜子里的人同她一起骂王八蛋。

    同一个人,同样的表情。

    她却好像被冒犯,一边嘀嘀咕咕“谁准你骂了”一边将水龙头拧到最大。

    冷水扑面几次,紊乱的情绪慢慢被抚平。

    那根草绿色的发绳将长发低低挽了个髻,男人过于宽大的外套衬得她骨头纤细。她脱下挂到一边,忽然想起在衣兜里塞的东西,脸皮一红,急慌慌去摸。

    手上未干的水珠沾在西服面料上,留下几个浅淡印迹。

    她从内衬口袋翻出被团作一团的破丝袜。沾了细沙的袜子弄得他的西服狼狈。

    温凝在这间小小的洗手间转了好几圈,一再犹疑,最后看向垃圾桶。

    不等她想好,卧室门猝不及防咯吱一响。

    仿佛被手上的东西烫到,她一下不管不顾丢进垃圾桶。

    进来的人停在门边。

    “枕头给你拿进来了,还要什么?”

    “……没。”

    她嗓音紧涩地回答,继而回头。

    刚才丢的不准,那条破丝袜正挂在壁沿上,中间有一抹干涸了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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