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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京澳春潮 > 第69章 春潮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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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豆沙做得很细腻,比任何一次都让谢之屿记忆深刻。

    他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吃这家糖水。他在五花八门的菜单里单单只点一份绿豆沙。

    女人笑他:“绿豆沙哪里不能吃?”

    她想替他换一份鲜奶炖椰皇。

    谢之屿摇头:“绿豆沙就很好。”

    “行,你想吃就吃吧。”女人边吃边翻看桌上的黄历本,“财神正西?那不就是我们家的方位?我现在刚巧坐在西首,今天——”

    谢之屿盯着女人,眼里执拗又认真:“你说过今天只陪我出来吃糖水的。”

    女人犹豫半晌,终于道:“好吧。”

    那是母子俩第一次一起出来吃糖水,也是唯一一次完整吃到结束。

    后来每一次,她不是被人叫走,就是自己琢磨着方位对了,运气到了,时辰刚好,撂下他急匆匆地一个人走。

    这碗绿豆沙早就和记忆里的味道不同。

    谢之屿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可是今晚这一份,像蒙尘的记忆再次被冲刷,早就丢失的画面蓦然在他眼前清晰起来。他记忆里的绿豆沙将在这个晚上更新迭代。往后再想起,不再是完整吃到结束的那一份,而是一份即便他消失数天,却还是每日不厌其烦换上的,最新鲜的绿豆沙。

    看他放下勺子,温凝也顺势放下托腮的手。

    “味道不对啊?”她问。

    谢之屿垂眸,目光凝视在她脸上:“没有不对。”

    “那你怎么不吃了?”温凝嘴巴一撇,像载入了十万个为什么,“而且你为什么用左手?”

    谢之屿一怔,随即笑出声。

    哪里来的火眼金睛?这么点细枝末节的东西都要抓着不放。

    他挑眉:“谁规定左手不能用来吃东西?”

    没人规定。

    温凝手心朝上,摊在他面前:“左手借我用一下。”

    不懂她要玩什么花样,谢之屿迟疑着伸出手,搭上她手心。她五指一握将他抓住,继而身体前倾,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研究起来。

    “这几天你不在澳岛,我跟路边瞎子学了很厉害的一招。”

    “过肩摔?”谢之屿问。

    “瞎子可不教这个。”温凝想翻白眼,“男左女右。来,我帮你看看你的生命线。哟,挺长寿啊。事业线嘛有点曲折,不过总体呈上升趋势。三十来岁有个转折,往后蒸蒸日上。至于爱情线——”

    温凝眯眼。

    视线落在她忽然凝重的表情上,谢之屿被她握着的手心居然沁出一层薄汗。

    他面上不动声色:“编不出了?”

    “看不清。”温凝说完朝他摊出另一只手,“看看右手。”

    谢之屿笑了:“不是男左女右?”

    “老瞎子说看不清的时候换一只也无可厚非。”

    男人坐着的身体微微后仰,垂在身侧的另一条手臂却没动。

    安静的几秒对峙后。

    温凝笑眯眯开口:“谢之屿,你右手受伤了吧?”

    这次燕国的地图很长。

    长到几乎把他绕了进去。

    谢之屿不着痕迹将袖口掖好:“你这副表情,加上这句话,我会觉得你想趁我病要我命。”

    “这都被你发现了?”温凝起身,先是无头苍蝇似的漫无目的转了一圈,又接着问,“你家跌打损伤药都放哪了?”

    喉结轻轻一滚。

    该拒绝的。

    可鬼使神差,他居然说:“你旁边那个柜子,第三层。”

    温凝哦了声开始低头翻找。

    她蹲在那,长长的头发瀑布似的铺满背。身上那条修身针织裙勾出盈盈一握的腰和腰下饱满的起伏。没受过君子教育,谢之屿不必受非礼勿视的约束。可几秒之后他仍然转开脸。

    春潮甚重,夜露更深。

    嗓子眼发痒。

    烦躁地,想要扯领口。

    “喂,是不是这个?”

    回神时,温凝正扭过头,用嗔怒的表情看着他:“谢之屿,我问你好多遍了!”

    他恢复镇定:“随便,都可以。”

    “什么随便都可以,你这个上面写的是繁体字,看的我眼睛累。”她直起身,把说明书丢他身上,“你读,我来动手。”

    那瓶活络油握在她手里,纤纤玉指,谢之屿少见地神思不定。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为了方便才穿的套头卫衣,这会儿倒是尴尬。伤在上臂,袖口拉不到那么高的位置,胸前又不像衬衣,没有扣子可解。

    “不用了,一会我自己来。”他说。

    温凝才挽起袖子坐下,闻言一愣:“你该不会是……”

    迟疑了半天,仿佛不可置信:“不好意思吧?”

    “……”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温凝好奇又认真地打量他,几乎用出了毕生最夸张之语气:“哇,没想到你这么保守。”

    谢之屿冷声:“听起来你像是经验丰富。”

    “我可太丰富了!”温凝说。

    她不知道在她看不清的碎发底下,男人眸光黯淡,危险的气息一敛再敛。

    如果可以,谢之屿真想堵住她这张漂亮的嘴。

    下一秒,却听她道:

    “你都不知道现在网上有多少男菩萨,想看腹肌看腹肌,想看胸肌看胸肌。每天变着花样玩儿狐狸精的招数。对于这种男人,我真是……”

    谢之屿气息微顿:“怎样?”

    “反手一个赞。”温凝认真道,“菩萨不一定事事保佑,但大数据一定会回馈我的努力。”

    唇角扯了扯,这次是真的气笑了。

    他起身。

    温凝拦住:“又干嘛去?”

    男人咬着牙一字一顿:“换,衣,服。”

    再从房间出来,谢之屿身上换了件白色短袖。没了布料遮挡,温凝一下就能看到他右上臂肿了一片,淤血深得骇人。

    她没怎么处理过伤口,也不会判断伤势,只是单纯和旁边白皙的肤色比,她觉得很严重非常严重无比严重。

    “真不用去医院吗?”她问。

    “小伤。”谢之屿说,“不小心撞了一下,不处理两三天也能好。”

    “还是处理一下吧。”温凝认真说。

    趁着他去换衣服,她已经耐着性子研究过这堆繁体字。此刻按部就班,先将手搓热,再把气味难闻的活络油倒几滴在手心。

    他坐她站。

    十指并用覆在他手臂上,小心翼翼地顺着经络一推。

    谢之屿被她挠痒似的手劲儿弄得脊背僵直,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你是准备练隔山打牛?”

    “少啰嗦。”

    温凝找不着他的痛点,正无语。

    这人跟铁打似的,揉了一圈了,也不见眉头皱一下。说明书明明讲要在痛点按压,她当时想这不是公报私仇的机会来了么?可是真让她按,使出的力道比谁都轻。

    她握着那瓶油翻来覆去看说明,几乎看出花来。

    并不好闻的气味流过手心,指缝,浸入细嫩的皮肤。

    以至于谢之屿当晚入梦也是这副场景。

    她说他的手还没好全,她可以帮忙。纤纤玉指张开又握紧,握得并非是那瓶活络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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