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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到了二十一世纪,我们的社会上,本科生“泛滥”,博士生也不稀奇了,但是,在那个时候,本科生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天子骄子,是学校的宠儿,也是正在准备大刀阔斧搞经济建设的第一批知识力量!
我们留校生是用羡慕的眼光,有一点忌妒的心理,恨着自己争不着气的几重心情欢迎他们的到来。
我的隔壁,住进来英语专业的小金,她带着一副黑色玳瑁眼镜,她的双眼有点凹陷,目光里透着审慎的深邃,她身材瘦瘦高高,走路急急匆匆,好像时间总是不够用。
第二天,她开着门一个人在准备烧菜:用煤油炉和一个平底锅炒芹菜。可是笨手笨脚,显然不会,我就热情地对她说,“我来帮你?”
“好,”她也不客气,我喜欢这种直率,立即进去帮她炒菜了。然后,我把自己的一菜一汤,全搬到了她的房间,我们一起吃饭,有说有笑。自此我与小金的友谊就拉开了序幕。
过了两天,在幼儿园旁边的房间,也就是余英住过的房间里,住进了第二个英语老师,柳莎。
她是由外婆送过来的。她的外婆是上海人,我一听她的家乡话口音,就被吸引过去,与她交流了一会儿。她要我一个大姐姐,多多照顾好她的莎莎。
莎莎是个比明星还漂亮的女孩子,精致到可以让所有人都妒忌上帝,怎么会有这么巧妙的手艺,把她塑造出来?五官比例黄金分割,身材比例芭蕾要求,气质中和了中外的特点,她说话轻柔礼貌,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句来赞美她一番了。
当然,有了她外婆的嘱托,我这个大姐也会时常去关照她。
不过小金却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们是江西师大外语系的同学,她知道,莎莎是肄业的。
我很奇怪地问,这与毕业有什么区别?
“肄业也就是还没有毕业。”
“那她怎么分配了呢。”
“四年时间到了呀。她得在一年后再次参加毕业考试。”
“她成绩不好?”
“不是的。”
“那为了什么?”
小金犹豫了一下,因为与我这几天都在一起上下班和吃饭,她信任我了,把一个公开的秘密告诉了我。
他们这一届在快要毕业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斗殴事件。有四个男生在校园里打架,而且是大打出手,拼死拼活,一个重伤,三个轻伤,学校警卫处报告警察来拉架,才都送了医院。
事后调查,他们都是莎莎的追求者,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可学校与莎莎谈,她都不承认。
然而,涉及调查这个事件的所有的人,却还是认为那就是莎莎的错,她让那些男孩子们误解到了不能自控。于是,这些非议弄得她日夜不安,精神要出问题了,她被外婆带回家里,没有参加毕业考,要隔年再补考。这真的是“倾国倾城”的错呀!
我与小金一有什么好吃的,就会去叫她一起来。可她很拘谨,好像心结还是解不开,常常就食堂买一点,躲在房间里。她的课也很少,学校收留了她,但是,不知道该怎么用她。
不过,我还是时常会去她那儿。总是记得她在门边挂一块小黑板,上面写二三个很难记的英语单词,如the Mediterranean 地中海,immunity 免疫等等。我也借光进去读一遍,出来读一遍,笑着对她说:“这个勤奋学习的方法好。”她就甜甜地笑了。她时不时也让我感受一下“倾国倾城”的魅力是什么呢。
然而,小金的魅力其实更大,她不断会给我解释英语语法的一些难点,如非谓语结构,形式主语与逻辑主语等等的区别,这些都是我们饭桌上的“课程”。我是她生活上的支持,她是我英语学习上的榜样。
她常常告诉我,她对语法的认知非常强,加上她自己的努力,高中时就是学校的佼佼者。一本高考练习题的书给她都翻烂了。
我把自己带来的书给她看,她说了一段让我很是得利的话,是她的高考经验,对我后来考大学起了关键的作用。
她说:“什么书都一样,就是做题目时,一定要把每一题出题的目的搞清楚。做题不求多,而是要记住:做一遍题目是不够的。如果第一遍就做对的话,千万不要轻易放过,必须十分清楚,那个“对”绝不是蒙对的。”
是的,要想得高分,就只有真实下功夫去探究到明明白白。
小金还说:“我做完题都会做上一个记号,有的可以暂时跳过,有的要做好几遍。对于第一遍就做错的题目,就更要弄清楚你是怎么理解错的,然后隔一周再做,一直做到一看题目,就看出来了,题目中包含了什么语法或词义辨析,这才算是理解了,过关了。”
我开始实践她的经验,那本高考题集书上都是记号,不懂的地方就拿到饭桌上来与她讨论。我的本科生朋友们,成了我的最要好的导师了。
小金拿到了第一笔工资,本科生的实习工资一开始就比我们高,我们还是36元,他们已经46元了。
她兴奋地拿着钱不知道该怎么用,与我商量,周日就上街去扯布,我们一人做一条直筒喇叭裤。我还有点不明白,什么是直筒什么是喇叭?她就画给我看,她打算裤子的上半截是直筒修身,下半截放大裤腿,成喇叭状,这样可以最好衬托出一个人的身材。
“我好‘阿格力’(ugly丑)呢,穿好一点的服装才行。”
“你‘阿格力’吗?”我笑着反问:“那我不就更加‘阿格力’?”
不过我还是被她的服装设计吸引了,就与她一起上街去扯了一块裤料,而且我们俩买了一样的料子,有点灰色的薄薄的线呢。我们在“南京路”上找到了一家裁缝店,与裁缝一起研讨半天,画好了图纸,才高高兴兴地回家。
一周后去取裤子,我们试穿了一下,真的非常不错。我们两个干脆就穿在身上了,旧裤子放进了包包里。在掏钱付费时,那个女财会突然发现了我左手上的疤。
“你们是高安师范的?”
“是的。”
“你就是那个几年前被割伤的人?”
“是的。”
她的脸突然“刷”一下变了,阴沉着对我不客气地说:“你怎么可以让一个孩子判刑十七年?他的妈妈在我们单位,天天以泪洗脸。今天她没有来上班,不然她肯定要骂你了。”
听了这番话,我一下子搞糊涂了,好像我是个“罪犯”似的,我把那个可怜的妈妈的孩子给送进了监狱?
因为我现在也是个母亲,而且也是孩子没有办法在身边的可怜的母亲,哪怕有点莫名其妙,我对那个母亲也惺惺相惜起来。
世上的母亲为孩子流泪,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会是痛彻心扉的,即便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母爱,或是不管对错是非的母爱,甚或是混淆了法治底线的母爱,都是一种人类的本能呀!
我与小金赶快走出了那个让我有点窒息的地方。
小金对我说:“我早就看到你手腕上的伤疤了,还以为……”她停下没有说出来……
“以为我是割腕自杀吧?”我淡淡地一笑,“因为有人这么问过我。”
“现在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个经历。”
“唉,当时我受伤最重的是心理,想不到还有一个母亲也与我一样,心理受了伤。”
“这是她的孩子作的孽。”
“我突然很想见见这个母亲,也很想与这个母亲一起去监狱看看那个孩子。”
小金被我的想法吓呆了,“为什么?他们还想要骂你呢,有什么样的孩子就有什么样的母亲!”
我陷入了深思,过了一会儿说:“我是一个老师。”
“老师是教可塑之才的。”
“我想买几本书去给他,这个孩子他没有冥灭了良心,我知道当时他被我喷涌而出的血吓到了呢。”
“别去,”小金帮我一口否定,“再怎么样。他是有犯罪意识的人,书本知识他会看得进去?”
“是的,我知道。”我情绪低迷地说,甚至心里还有点遗憾,自己的确没有能力去改造那么个人。可是,他的母亲到现在也没有认识到孩子的问题,母亲是要负教育的第一责任的。
有的母亲会把爱自己孩子的感情扩大,去爱别的孩子,去爱所有的人,母爱成了大爱;而有的母亲就是那么狭隘,只是自私地爱自己的孩子,甚至可以不顾损害他人的利益、社会的利益……我一路都在瞎想着,因为那个人对我说的话,让我内心不安起来,触动很大,却又不知道怎么把心事放下。
小金一转眼就忘了,她兴致勃勃地告诉我:“看,路上的行人都在看我们的新式裤子呢!我们两个人是不是得到了很大关注呀?当了一会模特儿!”
我盲目地抬头看看四周,其实我已经把新裤子给忘了呢。
“模特儿”的兴奋还让小金走出了几个猫步。
可我又把她拉回来到那个沉重的话题:“为什么他们认为是我把那个孩子送进监狱的?我并没有参加法庭宣判呀!如果我参加的话,一定宽恕他了。”
本科生小金确实比我们没有进大学的人先进了一步,在我们的脑子里法治的基础知识很单薄,可她知道:“这你还不懂?入室抢劫案是刑事案件,由国家公检法起诉宣判,而只有民事纠纷才上民事法庭,允许请律师为之辩护,你作为当事人才能提出自己的要求。”
听了她的解释,我一下子释怀了许多,就是呀,我那年即便在宣判现场,我也没有资格张嘴的。
终于,我心里这块“无名石头”被剔出去了,可以轻松地跟着小金也来几下模特步走走。
接着,我发现一直是在周三收到的蔡的信脱期了。等到周五还没有收到时,我熬不住了。我已经相思得很辛苦,每个周三的拆信,读他的“两地书”简直就是治好相思病的良药。这“良药”没有寄来。相思病又犯了,儿子怎么了?他怎么了?
我牵肠挂肚得厉害,就赶快写信去问。蔡收到我的信倒是及时回了,那也是隔了一周之后,而且,他的信又变成了便条:儿子很好,勿念!我在加班勿念。你自己保重!
还好,正在我担心、沮丧、心情很低落时,小黄开着运货车回来了。
那天,我偶尔看见他在与另两个老师打乒乓球,一个是面目清秀的新进校的本科生,政治老师周畅翔,还有是许章老师,他们三个人打得好像很上劲,有一点“战火纷飞”的形势。
我因心事有点重,正不知道该怎么排遣忧愁,就走过去站在一边看他们。他们打一个球还要互相斗斗嘴,不过并没有很重的“火药味”,而是逗趣儿的感觉。
小黄就邀请我也来参加,他们的规则是由一人摆擂台,其余人上去打二个球,打不下就后面排队去。擂主输了,也去后面排队。我觉得这帮年轻人很纯洁,没有社会上的某种俗气,还是一股单纯的学生味儿,就与他们玩起了“打擂台”。
三打两打,我成了擂主了。这谁也没有想到。三个年轻人越性急想赢就越输。可我并没有赢的开心,我的心里还都是儿子的影子。打乒乓球只打出了我一身汗,可并没有把心里的思念赶走,于是我自动下台,说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回到房里,拿出了我自己订好的一个本子,在封面上画了儿子六个月在我心里的样子,然后给这本书起个名字《伟伟的书》。
不知道为什么蔡忙得连信都省掉了,更不要说《人间喜剧》的继续了。好吧,我心里说:你不写我写,我写一本养育孩子的要求,我不是“教务主任”吗?回家时带给你,要你时刻看看,哺养孩子与培育孩子是不一样的。
这本书的第二页是“妈妈的话”,摘录二句:孩子是父母的宝贝,但也不是私有财产,他就是他,就好比他的哭声不可能只有父母听见一样,一出生,他就是个社会人了。只不过做父母的要时刻牢记,培育他,就是父母的责任。
接着,读过《外国教育史》的我构思了后面的提纲:
《怎样做好早期教育的老师》 《早期教育的几项基本原则》
《母亲、父亲与儿子》 《体格发展》
《婴儿的学习、即怎样培养良好习惯》(包括“习惯性学习,经典学习,模仿学习)
《婴儿营养》 《婴儿体操》
《动作与语言发展》 《心理与个性发展》 《安全预防》
《学习与游戏的教学方案》
我真是觉得心里的话如长河流水,说也说不完呢。从提纲里,可以看出我的心里有卢梭的“艾弥儿”的影子,也是一个母亲理想中培育孩子的计划。我一有时间就伏案疾书,写呀写呀,在回家之前,要把“相思病”统统写进去。
这本傻乎乎的书含满了“母爱”之泪,虽然一直是我一个人的泪,可我保存到了现在呢。
我因太投入太专心致志,以至于让小金来提醒我了,吃饭时间到了。我们俩拿着饭碗准备去食堂打饭,今天没有时间自己动手弄两个菜。
小黄一路小跑上来,一看见我们就高兴地说:“你们两位老师,一起参加我们的晚宴。”
“有什么好吃的?”我开玩笑地说。
“当然有,好酒好菜!”
小金还有点犹豫,我与小黄已经熟悉了,也就拉着小金一起去了小黄的宿舍。
小黄的家就在县城里,但是这个退伍军人喜欢热闹,也喜欢与知识分子打交道。他宁愿独自住在学校。他的豪爽性格,大方大气,热心热肚肠,很快就与许多单身的大学生老师们,成了莫逆之交的好朋友。
果然,他一房间的朋友,一桌子的酒菜。他风趣幽默地说:“看,我把擂主给请来了。还有金老师,ABCD的教主。”我们大家一起笑翻了他的屋子。一点没有拘束感就坐在了一起。
我看了他的朋友们,除了刚才一起打乒乓球的周畅翔与许章外,还有徐平和吴仁中,他们也是这次分配来的本科生,数学老师。小黄在介绍徐平时特地提到:徐老师是围棋高段手。
在这么一群比我小了六七岁的年轻人之间,我觉得自己虽然有点“老”,但是没有被排斥感,被贬低感,被异样感,我很感动,就说:“你们是快乐的单身汉,我只好算是业余的单身汉了。”
“哪儿,擂主是大姐,我们惭愧呢。下次,再比一次正式的。”许章老师说。
“这是我的幸运,你们让着我老年人呢。”我笑着说:“如果谁打削球,我就输得很快了。”
小黄说:“等我们苦练好了这一招再来比一下。”
“我们这几个里只有我是高中生,”小黄举杯说,“你们不但有才还有貌,我这个‘二表人才’,感谢朋友们不嫌弃,为此先干一杯!”
他的“二表人才”自诩,使我想起了自己定位是个“二流人物”,不由得笑了起来,很有“二”的认同感。
自从这次聚餐后,我们这群“快乐单身一族”小组会正式成立了。别看我是业余的,但是,他们给我带来了许多美好的东西,一种青春的记忆,也就是只有在学生时代才有的那种清纯气息。
日子过得虽然还是艰难加忙碌,但是,有了这个“快乐的单身一族”,我觉得时间移动有了一点跳跃。
我与小金回请了他们,徐平与吴仁中也设了宴……一次一次的聚会后,就到了1984年、新一圈年轮开始记录的时候了。
学校的考试顺利结束,那天我正在改一大叠的考卷,开着的门有人轻轻叩了几下,我马上迎了出来,是小黄。他说知道我们寒假要回去,他已经安排好了出车时间,今天就跑南昌,可以提前帮我购买火车票,然后,隔几天再跑南昌,送我去火车站,送小金去南昌农科院她的家,送许章去丰城煤矿和送周畅翔去清江县。他的计划要与我们的计划吻合,所以他拿着纸笔,一一来我们宿舍“拜访”。
这哪里是“二表人才”,明明是一流人品!小黄已经成了我们这群人心目里的“主心骨”了。
回到上海,才知道蔡真的是忙,他没有能来火车站接我,我是自己回到了家。桌子上的便条告诉我,让我休息一下早点去托儿所接儿子。他会准点下班,晚饭由他来烧。
我当然要早一点去托儿所,所以心急慌忙,稍微休整一下,吃了一点东西就赶过去了。
“你这么早来接儿子啦?”托儿所阿姨笑了,“不然,这些天小蔡都是要七点才接走孩子。近来他太忙,我们托儿所五点下班,还要安排人加班看着你的儿子呢。”
“谢谢你们的辛苦。”我小心地陪着笑,心里其实不是因为她们的加班而难过,是因为儿子这么小也跟着蔡在加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梗在肚肠里。
“不过,这一个月我回来了,可以自己带孩子了。”我对她们说。
回到家里,儿子坐在床上,我给他准备牛奶,吃了可以让他睡一下。
“阿姨!”好像是儿子在叫唤。我看看他,他也看看我。
“阿姨!”他又叫了一声。我环顾四周而疑惑,并没有别的人呀?我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阿姨!”他不耐烦地对着我叫,我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叫我……我端着奶瓶走到他跟前,试探地问他:“你是叫我吗?”
他见我懂了,就指着五斗橱上一只小皮球说:“球球,要球球。”
这下,我这只“皮球”先泄气了,原来儿子并不认识我,他以为我是托儿所的阿姨。
我赶快教他,“我是妈妈,叫我妈妈就给你皮球。”
“阿姨,”他不耐烦地推开奶瓶,“球球!”
我见他很固执地不肯叫妈妈,没有办法,只好迁就他。只是我的心理又有点扭曲变形了,儿子是在与我疏远呀!时间像块橡皮擦,这么快就擦掉了他对妈妈的记忆,而同时,生活就如一支笔,在孩子的心灵里不断画上最新的记忆,可就是没有添上可怜的妈妈……
晚上蔡回来了,他一身疲惫,吃好晚饭,收拾一下,就躺在床上与儿子逗乐,儿子与他亲热无比,可他只来得及听我说了一些儿子叫我“阿姨”的事,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很快就鼾声大作了。
儿子自己爬进蔡的里侧的被子里,他不要与“阿姨”睡在一起。我另外拿了一床被子出来,斜在床的外侧,马马虎虎睡了。
躺在床上可哪里睡得着,儿子是长大了,一岁多的孩子不知道妈妈,只知道“阿姨”,让我“周天寒彻”呀!
蔡一早又匆匆赶去上班,看来他的确是有重担在身。他吩咐我带儿子去外婆家,这三天是他完成任务的关键时刻,等他的任务结束后,我们再慢慢聊天。
我在妈妈那里才得知,蔡已经忙了一个多月了,为此,伟伟住院开刀都是外婆去陪的。
“开刀?”妈妈的话让我大惊失色!
“是的,你儿子得了‘鞘膜积液’,住在儿科医院,开刀很成功,你放心。”
“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开刀的?”我急得都快疯……
“是他哭得太厉害,哭出来的。”妈妈用了一个“哭”字,非常聪明的字,如果用“外伤”两个字,我不就又要去查个分明!
妈妈告诉我,伟伟住在医院里时,每天下午三点可以去探视,蔡有时也会抽空骑自行车去,但总是在病房一侧看看就又回厂里去了。他担心儿子,可又怕儿子见着他会吵着要回家。于是,外婆天天去。嗯奶后来也来看看,但是伟伟不要她,反而要外婆,缠住外婆要领回家。
外婆对着有点尴尬的嗯奶说:“小孩子的心灵是最真实的,谁对他怎么样,他都会感受到,并且会记住的。”还说:“不要以为男孩子可以丢丢摔摔,这一刀就是教训。”
不过,妈妈却一再关照我说:“不要再去说什么了,你又回不来,儿子也带不走。装装傻吧。”
可是,在蔡面前,我装不来傻,也不管他疲劳不疲劳,那天晚上我直接盘问:“儿子怎么会开刀的?”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告诉了我他在忙什么。他们厂是专门生产各种开关的大厂。钮子开关最有名。这次,国家航天局特别定制了一万只大大小小的钮子开关,要求非常高,误差必须小于零点几几“缪乌”(可能是公差计算的最小单位)。他就带了两个技术员,亲自安装,现在已经通过了测试,马上要完成了。
我听了,一时无语。蔡的工作的确什么“缪乌”都不能误,航天大事业,这个任务非比寻常,肩上责任重如泰山。后来也知道,人造卫星上天,我们国家在全世界都那么荣耀!在这份事业里,也有了蔡的一点心血结晶,默默无闻的参与者同样会感到荣耀!
可是,牺牲了儿子的“缪乌”了!
我怎么也说不明白,无言以对,任凭那“红白蓝”的情绪复杂搅合……一瞬间,“五颜六色”的想法就被我塞满了心境。
他接着说:“姆妈也有变化了。她后来常常去接伟伟,把他放在小推车里推回来,路上总是给他一颗话梅糖。伟伟也对嗯奶亲热很多了。”
还有什么可以讲的?如果我不在外地,什么“缪乌”的误差都会没有。我自己也当然不想要儿子叫我“阿姨”,那是我与儿子的一个“缪乌”。突然,我记起来了,我不是有办法让儿子的“缪乌”减少吗?于是,赶快把那本《伟伟的书》拿出来,递给蔡说:“多看看这个,儿子是我们的理想。”
可是,蔡随手把它放进了抽屉里,“有空再看看吧。”于是,我一脑子的“艾弥尔”教育便被束之高阁了。
蔡说他本来这次立了一功,可以提升为车间副主任。不过最后提名是另一个技术员。因为车间杨主任与他一样是生产型的,而车间领导班子需要技术型人员。看来,在蔡的单位,排队商调回上海的人员名单上,我依然是排在末尾,可以回来的希望遥遥无终期呀!这次蔡虽然竭尽所能了,还只是铺上了半块石头。
不过,当这次的假期过完,蔡给了我一个惊喜,他的努力还是有回报的,工厂给他半个月的探亲假,他与我一起带着儿子回去红土地了。
儿子一路上给了我们很多欣喜,他的托儿所经历使他不怕陌生人,给人敬个礼,拍个手,做个表情都很可爱,旅客们笑着说:“都说笃胖倪子好,你们就有一个。”
到了学校,小黄开着吉普车来接我们了,“蔡大哥和小侄子来了,小黄叔叔要给你们接风。”
他真的又摆一桌酒菜,“快乐单身一族”除了许章没有来,其余的都来了,听说许老师春节结婚了,他的新婚妻子是他家丰城煤矿的人,看来“业余”单身汉开始增加了。
我给小黄一包上海小吃,他不要:“别见外,我们自己人不用客气。倒是新领导来了,你们要去拜访一下。”
希涛亮走马上任,成了高师第***。
蔡说我们一定得去,那是为了谢谢他曾经帮助过蔡调到大城中学,也是因为蔡突然“逃走”给他造成麻烦,更是因为他调到了高安师范,希望他不要为难我。
我们去拜访了他。只记得送了他两斤上海的毛线,在那个时候还算是珍贵的礼物了。他依然没有什么笑意,但是看得出,神情缓和。他的妻子高兴得不得了,就把礼品都收下了。
蔡这次携带的香烟也有了变化,除了国产的还有外国货“登喜路”、“良友”什么的,到处发发,他也成了半个“纵横家”了。
小金是最开心的,逗着伟伟要他叫阿姨。我笑着说:“我也被他叫阿姨呢。”
“为什么?”
“他只认识阿姨却不知道妈妈了。”说着,我便顺口一句:“你以后不要找两地分居的男朋友,那种日子不好过。”
“我?”小金推了一下眼镜,脸红了,“哪儿有机会呢。”
这让我心思一动,想到了我们“快乐一族”……“有那么多的单身汉,多好找。”
等蔡带着伟伟回上海后,我们这一族的人就起哄,簇合着小金与周畅翔,他们好像志同道合,很是般配。有了这么一件好事,“快乐一族”的活动就更频繁了,让我这个“业余的单身汉”,常常会忘了与儿子离别的痛苦,心情舒畅了不少。在我的记忆里,这段时间成为我在高安师范最清纯无邪的一笔。
希书记也有一个功绩,他进高师后就给全体教职员工配备了罐装煤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们在一起聚餐就更方便了。
天又渐渐热了,六月三日那天一早,我无意间走过学校旧教学楼的门洞,发现那块记事黑板前有一个人在抄写一份通知:
省教育局发:今年高考招生有教师本科生班,四号开始报名……
我的心猛地跳动一下,立即激动起来,停住脚步站在他背后,看他继续写下去……
他感觉到了我在关注,却不写了,还拿出一块擦子,把通知又全擦了。
我急着说:“你怎么不写了呢?”
他居然连转一下身打个招呼都免了,径直走向楼梯,回他的办公室了。
我马上跟着去了楼上校办,问他们:“是不是今年高考招这种班,超过三十岁的人可以报考了?”
“是的,”办公室高主任答:“大专为起点,考本科。”
毫不犹豫,我马上说:“我要报名!”
“可是,我们学校不准备参与?”
“那我怎么报名?”
“不知道!”
高主任的这个“不知道”很残酷,我只好失神落魄地走回自己的宿舍……
路过以前小韩老师的房间,发现门开着……这间房分给了从宜春师专来的新老师,翟丽。她难得来这间房坐坐,每天上班会开一下门,下班就回家,所以房间几乎是空的。我与她聊过天,她是个数学老师,人很随和,非常容易交往。
又是语文罗老师告诉我,她是高安县翟县长的女儿。语文教研组的信息流通能力,探索能力,判断推理能力总是不一般。罗老师把她在语文教研组的“得利”常常会“分红”给我,谁想到,这次的“红利”对我来说是大大的超值呢!
我看到翟老师的房里堆了行李,就很奇怪地走了进去。
“翟老师,你搬来住了?”
“是的,”善良的县长女儿一点也没有隐瞒我,她很爽快地告诉我说:“我报名了高考教师本科班,在家里静不下心来复习,暂时住在这里一段时间。”
这不是上帝又派了一个“指路明灯”来了吗?我激动得用一点颤抖的声音问她:“你在哪里报名的?……高师说不参与……”
“是的,我是在隔壁高安二小那儿报的名,县里专门设了一个报名点的。”
“谢谢你,我也想报名,报英语专业。”
“有英语专业的,这次一共有五个专业班,”原来她都知道,还给我热心地介绍起来:“一个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历史专业,第二个是江西师大外语系英语专业,第三个也是江西师大的生物专业,第四个第五个都是江西教育学院的数学系和物理系。”
“太棒了,我马上去报名。”
“是要马上去,明天就截止了!”
原来不是四号开始,而是四号结束报名!这个写通知的人真是诡异得很。但是,我还是幸运地遇到了好人!
我赶过去报名,谁知又碰到了“顶头风”,他们不肯给我报,说是高安师范不属于他们的管辖范围。我急了,争辩道:“高安师范说不参与。”
“那不就是要你们不报考吗?”
“不,”我一急就不顾一切,“翟县长的女儿在你们这儿报名的,她告诉我的。”
这张“虎皮”一扯出来果然有用,他们叽叽咕咕互相商量了一下,就让我报名了。我终于可以有机会去拼搏了。
第二天,翟丽温和地把我责备了几句:“你怎么把我扯出来了呢?”
“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很抱歉,也很无奈:“不然,他们不给报呢。”
还好,不是什么“官二代”都那么高高在上的,我遇到的她,就是我的贵人呢。她笑一下,便埋头复习起来。
我也回到房间去开始了我的拼搏。算一下时间,只有四十二天。算一下考试项目,一共七项:第一项,英语120分,第二项,英语面试100分,第三项,语文100分,第四项,数学100分,第五项,政治100分,第六项,地理50分,第七项,历史50分。面对这么多的复习课程,时间有限怎么够用?而且我还要上课呢,马上进入复习应考阶段,出考卷改考卷……所有其他活动都必须停止!
我首先向“快乐单身一族”请假……不过与小金一起吃饭还得继续,因为她是我的指导,然后与徐平讲好,一周安排一个小时,他教我数学,还有一个历史老师,我也与他订好时间,听他给我讲一遍中国通史。周畅翔帮我借了一本书,在他那儿我也要放几个小时……
除外,还要每天休息五个小时……
其实我还有一个任务,是许章老师要我给他们文艺班排一个舞蹈,《红珊瑚》,我都编好了,只教了一节课……我只好抽出一个小时来,教会了许老师,让他去排练了。
我从早上五点不到就起床开始看书,忙到晚上十二点才睡,所有复习课程的分配是以小时为单位计算的,当然,用在英语上最多,一天六个小时……
学校不让我报名,或许有他们的道理,一个工农兵中专生想考大专为起点的本科班,又是唱唱跳跳的文艺班出生的人,考得上英语本科吗?这不是想一口气飞上泰山吗?谁会信呢?!可我就是想试一试,并不是想登泰山,而是籍此机会来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然而,我这么“又是呼风又是唤雨”地去报名,使得我的这次拼搏又站在了悬崖绝壁上了,不成功的话,再一个“考不取”的坏名声,一定会让我掉入万丈深渊!
我只好又拼命“背水一战”了!
可是,拼着,拼着,身体却不允许了,我的牙齿痛了……而且心越急牙越痛,痛得头脑也发痛……我用“风油精”浇在牙齿上,只要有一点缓和,马上就又拼命……这种用风油精止痛的方法,持续了半个月,用完了好几瓶这种并不是治牙的药,牙齿的神经才终于自己烂断了。
后来的二十多天,我越睡越少,没有办法,与时间赛跑,要掐着分分秒秒……我早忘了自己是个人了,已经变成了为考试而日夜转动的机器了。
“机器人”瘦骨嶙峋,“衣宽三寸浑不知”,本来一百十来斤的人,只有了九十一斤。
我的“快乐一族”的朋友们都关心着我,小黄给我烧过红烧肉,油炸麻雀等。徐平给我讲数学,但是他说:“你得做题目,光是听懂了不行的。”历史老师,他可以把历史事件背得溜熟,连年月日都一大串说出来,我真想借他的脑子用用,说实话,有他这么一脑子的“历史”,我就直接报考华师大了……
我的高考指导老师们中间,特别认真的是小金,她给我分析题目,把她考试时的体验说得更细更透彻……
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莎莎害怕地告诉我,晚上有人敲她的房门。
我说:“你把床搬到我房里来吧。”
可她怕影响我,没有来。但是,隔一天,那个神秘的人又来敲她的窗了。
没有办法,她的外婆来了,又把她接走了。外婆这会下了决心,告诉我,她要把莎莎接在身边,她还有一把老骨头在,可以护着她。
我特地化了珍贵的一小时去送她们。想想人生多奇怪呀,怕“阿格力”却又更怕“倾国倾城”。我那三个美丽的妹妹,小翠,小芳,还有莎莎,怎么都命运多舛,美丽并没有给她们带来好运。还是古话说得对:家有薄田丑妻,无人觊觎。
可是我,不还是得去努力奋斗?这好像不是上帝说了算,而是生活不会放过任何人的。我这块“薄田”也好,“阿格力”也罢,在这个世界上想有一席做人之地,就得拼命!
终于,我这个只有骨架的人,拼到了7月13日。我们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去南昌参加高考了。
我们高安师范这一行出征有四人,原来还有余英,她的眼睛才治好,但是,也得去努力争取今后的一席之地。另一个是个小男生,高师留校的生物老师。他们怎么报上名的?我心里咕噜了一句,可没有精力去分心闲事了,就让他们的报名成个谜吧。
到了南昌才知道,应届生高考已经结束,后面是我们专升本的考试。
这次是国家第一次采取的措施,要让工农兵大学生的“大专头衔”换一下,创造了这个机会,凭你们自己的努力,跨上本科生的台阶。所以来“撞大运”的人是人山人海,参加这个考试的人比应届生还多。
江西师大是个主要考点,外面周围的旅馆全部客满,只有地下室了。那种时候,根本想不到舒服不舒服,叫我们“下地”就下地吧,地面四十二度高温,地下还凉快一点。谁知下面蚊子多得结团。
我与翟老师共一张床,把蚊帐放下来,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看书。只听见住在外面一间,一人一床的余英不断地扇扇子,叫着“热呀!热呀!”
热是真热,只是我与翟老师的心都在书里,对外界已经无知无觉,犹如入定。
7月15日,第一天上午就考外语。我的考试教室里坐满了人。让我吃了一惊的是斜前面二排竟然坐着邹金韦。他对我笑了一下,紧张让我们都没有心思说话。
英语卷子是八开大张的纸,订了一本,大纸的正反面密密麻麻都是题目。
监考老师说,考英语专业的十二张纸都得做,非英语专业的,只做前面七张。
我埋头苦干,好在准备充分,前面部分没有困难,难的是后面五张。但是,我还是做完了题目。抬头一看,教室里没有留下几个人了,也不去管它,我还有点时间仔细检查了一遍,等着铃声响起才交卷。
邹金韦与我一样,拖到最后才交。我说:“看来我们落后了。”
他厉害,马上笑着说:“我看到周围几个先交卷的人,卷面都是空白的。”
我们也来不及多交流,又要准备下午的考试了。
下午考数学。这数学卷子没有规定非数学专业的考几题。但是,题目都是大学数学专业二年级的题目,我只做对了一题不等式。后面的题目写了一半就是答不出来。后来听说都得用微积分做,才解得出来。
有一件事很有趣,与上午相反,我们英语考卷做满的,下午数学考卷空白很多。而那些考不出英语卷的,数学卷却做满了。后来才知道,那些数学专业的大专生玩一个考试花招,他们知道靠拼数学一定会输,就想用数学的相对高分来抢英语专业的名额。
第二天上午考政治,下午考地理历史,
第三天上午是语文,这也是个关键的科目。而且,因为没有时间,在四十二天里,我没有花一分钟在语文上,硬是想拼拼自己的平时积累。对阅读理解,我以为自己很在行,等看到题目就傻眼了,要么是模棱两可的选项,要么是非得背诵的内容,要么是很偏的一篇什么文章,让你分析……原来也是选择了大学二年级的考题。
最后一题是作文,题目是“松绑”。大概要我们结合现在的形势写改革开放的意义:“大锅饭”把人们的思想禁锢起来,把人们的手脚都束缚起来,而改革开放就是要打破这种模式,让人们彻底松绑,对于如何松绑?如果你在文章中提几个建议,分数必定会很高。
可我偏不,自己写一条路子,从分析这是个选择判断推理题入手,“松”还是“绑”,在各个历史阶段的认知都不一样。最后还好,我提到了一句:现在正处在改开的选择关键时刻,我们该如何判断推理呢?……
我这个人一辈子很艰辛,也许就是想有自己的东西,也不管它对错、好坏,就是一根筋地自我“创作”。这不?我写得另辟蹊径,让我的语文分数会不会有点摇摇欲坠?我是从模式里自我“松绑”,可改考卷的老师会给我“松绑”吗?
不过,我与皱金韦都有个共同的信念:坚决不放弃,考到最后!只要都考了,就有希望。于是,下午,我们去面试了。
听说,全省来参加这个英语专业班考试的人有七百多个,而最后留下来口试的只有两百多人。不过,也听说了这个班只招三十人。
难呐!过五关斩六将,我终于走进了最后一关:面试的教室了。
前面坐一排面试的老师九个,离开五米孤零零放一把椅子。一看这个阵势我就赫住了……
“Sit down,please!”主持老师笑着说:“Don”;t be nervous!”(别紧张!)
我听懂了,这些口语我也常说。“Thank you very much!” 然后,他们一人问一个问题,我还是对答如流,因为都是一般的面试提问。
主考请我到另外一张桌子那儿去。他们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有一篇英语短文,我读过,是新概念英语第二册上的。但是我疏忽的是平时只读文章并没有注意下面的练习题。考试老师收走了纸条开始提问,五道题中有一题我答错了。这让我心痛了很久,因为每失去一分都是危险,二百多个人中只有三十个幸运儿!
当我汗淋淋地走出考场时,还是觉得心情放松了许多,犹如孙悟空刚从五指山下跳出来了一样,一个多月的拼搏,我终于完成了,“五指山”可以暂时卸掉了。
邹金韦比我先完成任务,他没有走,在等我出来。两个从文艺班毕业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班长一个团支部书记,竟然在另一个考场碰到了,并一起参加了考试。这次的考试难度又非常大,出题人把大专起点放在了所有科目上,能不能考进去,没有一个人说得准。此时此刻,我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么地沉重复杂!
邹说:“你一定可以考得进,我不行。”
我说:“我根本没有把握,数学都做不出来。”
“是呀,”他叹了一口气,“看来要明年再来考了。”
“这种班明年有没有还不知道。”
“教育学院每年会有。”他知道得比我多,他还告诉我,他有个亲戚在江西日报社工作,帮了他不少忙,曾经介绍他在大学里进修了两年的英语。后来他就从上高县的蒙山中学调到了上高二中教英语了。
“那你要比我好多了,”我知道中学的教学比我们高师普师英语课要严格多了。”
因为对这次考试我们都太没有把握,很快就言尽词穷,各怀心事回家了。我是直接回了上海。
当我抱着儿子敲开妈妈家的门,妈妈流眼泪了:“一根竹竿上爬了一个小猴子,你们怎么都瘦成了这样!”
七月份我放松心情休养了一下,进入八月就紧张起来,心里总觉得有猫爪在抓呢。
到了八月中旬,普通高考的成绩单出来了……我那儿一点动静也没有……高考学子们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出来了,可我那儿还是静悄悄的……我的心就沉入了谷底……
又一次失败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太明白了!万丈深渊要自己跳下去!可是,我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呀!
蔡不断安慰我,“饭总是有得吃,怕什么,就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有我呢,你吃饭,我喝粥,也要把你与儿子养活了。”
本来我的焦虑是憋在心里的,被他这么一说,都从眼睛里喷涌而出……
八月下旬的一天,我已经绝望透顶的时候,晚上九点,小木板门被敲响了,“电报,电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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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坚编审评:
本章书写历史变迁中的高安师范和高师人的命运。这里说的历史变迁,是指正规大学本科生进高师和工农兵学员“考本科“。
作者采用的是一种回望的视角,语言风格一如既往,从从容容丶絮絮叨叨地进行叙述。有意思的是,本章内容可以分为反差极大的前后两部分。前半部分,作者更多的是把目光投向学校生活的日常,以平和且真挚的笔触去书写朴素凡常的人丶事丶物,诸如小黄的豪爽仗义,乒乓球“擂主”赛,“快乐单身一族”的聚歺,小金的生活上低能和专业上强势,莎莎的“倾国倾城“,小金带我做喇叭裤和给我科普法治,还有,对儿子的“相思”和儿子唤我“阿姨”,等等。这些“元素“营造了作者称之为“这段时间成为我在高安师范最清纯无邪的一筆”。在我看来,其意义远不止于此,这一部分里显露的是凡人小民的人生起伏丶日常生活的喜怒哀乐,以及作者赖于立足的高安师范在时代洪流中的变与不变。
后半部分与前半部分的气氛截然不同,读者读来感觉像是跟随女主人公的脚步从开满鲜花的山谷跃升到峰顶抡刀与命运之神对决,女主人公经历了一场命运之战丶巅峰之战,连我这个经历过自然灾害时期150个高中毕业生仅1人能升高校的残酷的高考的人都为女主人公揪心,屏息静气阅读该部分,惊讶于女主人公生命的爆发力和生活波澜。小说由此形成跌宕起伏之势。不知作者是否意识到,作者在这部分里深度挖掘女主人公人性的光影,完成了女主人公富有人性张力和魅力的小说人物的形象塑造。
如果我们能辩证地看,就会看到,在时代社会的浪潮之前,有一类人崛起与成长,另一类人颓变或躺平,这是生命的自然形态。可喜的是女主人公是前一类人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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