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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冷风。
风如刀,割着长安城的夜。
长街尽头,一盏残灯摇晃,灯下无人,却有一柄刀。
刀未出鞘,杀气已透骨。
董京就站在灯影里。
他是个很瘦的人,瘦得像一把磨了三十年的剑,锋利、单薄,却致命。
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是能刺穿这浓稠的黑暗。
可他的手里没有剑,只有一壶酒。
劣酒,烧喉,却暖身。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液顺着下颌滑落,像一滴未干的血。
“你来了。”
董京没有回头,声音却已刺向身后。
黑暗中,有人轻笑。
笑声很轻,却像毒蛇吐信,贴着耳根爬上来。
“董京,你的耳朵还是这么灵。”
人影渐显。
是个女人。
红衣如血,肤白如雪,唇却比红衣更艳三分。
她叫“血胭脂”。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血胭脂的笑,比她的刀更毒。
董京依旧没回头,只是淡淡道:“你不该来。”
血胭脂轻笑:“可我已经来了。”
“来了,会死。”
“死?”她指尖抚过腰间的短刀,“我的刀还没答应。”
董京终于转身。
他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在拖着一座山。
可血胭脂的瞳孔却骤然收缩。
——她看清了他的手。
那只手,苍白、修长,指节凸起如刀棱。
更可怕的是,他的指尖在滴血。
不是他的血。
血胭脂猛然回头——
巷口,三具尸体无声伏地。
喉间一线红,细如发丝,却足以要命。
“你……什么时候出的手?”她的声音终于变了。
董京摇头:“我没出手。”
“那他们——”
“是他们自己撞上了我的杀气。”
血胭脂的指尖已冰凉。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今夜,她或许真的不该来。
可江湖人,从来由不得自己。
她咬牙,刀光骤起!
红影如电,刀锋直取董京咽喉!
董京未动。
刀至半空,却突然凝滞。
血胭脂的腕上,多了一根丝。
一根染血的丝。
丝的另一端,缠在董京指间。
“我说过,”董京抬眼,“你会死。”
丝线轻颤。
血胭脂的喉间,绽开一朵红花。
她倒下时,眼中仍是不解。
董京收起丝,俯身拾起她的刀。
刀柄上刻着一行小字:“青龙会”。
他冷笑,将刀掷入黑暗。
远处,更鼓敲了三声。
夜,还长。
〇
(2)赌局·旧债·不归人
雨。
冷雨。
雨丝如针,刺穿了黎明前的黑。
董京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帘后的长街。
他的衣角在滴水,却不是雨水。
是血。
血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蛇,最后钻进地缝里,消失无踪。
就像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
从来没人记得他们。
董京忽然笑了。
笑得很冷,比雨还冷。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声音从背后传来,沙哑得像磨刀石蹭过生锈的剑。
董京没回头:“老乌鸦,你还没死?”
“死了谁给你收尸?”
屋檐阴影里走出个佝偻老头,黑袍裹身,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
他叫乌老七,江湖上最后一个肯替杀手敛尸的人。
董京抛给他一锭银子:“够买三口薄棺。”
乌老七掂了掂银子,独眼里闪过精光:“昨晚死了四个。”
“第四个不配用棺材。”
“血胭脂可是青龙会的人。”
“所以她的尸首值钱。”董京终于转身,“你把她卖给青龙会了?”
乌老七咧嘴一笑,露出三颗黄牙:“卖了一百两。”
董京点头:“你该分我五十。”
乌老七的笑僵在脸上。
雨忽然大了。
雨声中,董京的手按上了腰间的铁片——那勉强能算把剑。
乌老七的独眼眯起:“你要为五十两杀我?”
“不。”董京道,“是为你袖筒里的透骨钉。”
乌老七脸色骤变!
他袖中确实藏着三枚透骨钉,淬过蛇毒,见血封喉。
可董京怎么会知道?
董京的剑已出鞘。
没有寒光,没有龙吟,只有一道乌光闪过——像夜鸦的翅膀掠过死人的眼睑。
乌老七暴退!
他退得很快,可董京的剑更快。
剑尖抵上他咽喉时,透骨钉才刚滑出袖口。
“谁雇的你?”董京问。
乌老七的喉结滚动:“你…你的命值三千两。”
“便宜了。”董京手腕微抖,剑尖挑开乌老七的衣领——
锁骨下方,赫然烙着青龙纹!
董京瞳孔收缩。
青龙会居然连收尸人都渗透了?
乌老七趁机暴起!三枚透骨钉直射董京面门!
钉尖泛蓝,显然淬了剧毒。
董京侧身,剑锋回旋。
乌光闪过,三枚钉断成六截。
乌老七的喉咙却多了个血洞。
他倒地时,独眼里还凝着不信——董京的剑,竟比传闻还快三分。
雨更急了。
董京甩去剑上血珠,忽然抬头。
长街尽头,有人撑伞而来。
红伞。
像血绽在雨里。
伞下露出一截皓腕,腕上金铃轻响。
叮铃。
每响一声,董京的剑就沉一分。
七步外,伞檐微抬。
一张素白如瓷的脸,眉间一点朱砂痣。
“董公子。”女子轻笑,“青龙会请您喝茶。”
董京的剑垂在雨中:“我从不喝茶。”
“可这次您必须喝。”女子递来一张烫金帖,“因为赌注是…‘不归人’的下落。”
董京的呼吸滞了一瞬。
三年前,“不归人”带走了他唯一的妹妹。
从此江湖再无此人踪迹。
雨点击打在帖子上,烫金字体晕开:
“今夜子时,千金赌坊,天字局。”
董京接过帖子时,红伞女子已飘然远去。
只有金铃声回荡在雨里。
叮铃。
像催命的更漏。
〇
(3)千金局·骨牌·旧伤痕
夜。
子夜。
千金赌坊的灯笼红得像刚剜出的心。
董京站在赌坊门口,手里捏着那张烫金帖。
帖子已被汗水浸透。
——他本不该流汗。
杀手的手要稳,心要冷,汗是累赘。
可“不归人”三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在他神经上。
“客官里面请。”
龟公弯腰时,后颈露出一截刺青——青龙尾。
董京冷笑。
连看门的都是青龙会爪牙,这场赌局分明是虎穴。
可他必须进。
掀开猩红门帘,热浪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
赌坊里没有窗。
没有窗的地方,秘密才能发酵成阴谋。
天字局设在最里间。
董京推门时,骨牌碰撞声戛然而止。
八只眼睛盯住他,像八把刀抵在咽喉。
“董公子迟了半刻。”
说话的是个穿锦袍的胖子,十指戴满翡翠扳指,笑起来像尊弥勒佛。
可他的眼睛不笑。
那是双见过太多人命的眼睛。
“朱大掌柜。”董京认出了这位赌坊主人,“青龙会什么时候改行开赌场了?”
朱大掌柜搓着扳指:“赌场最好洗钱,也最好…买命。”
他抬手示意,侍从端来檀木托盘。
盘中三样东西:
一把薄如蝉翼的刀。
一叠泛黄的旧账本。
半块染血的玉佩。
董京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玉佩是他妹妹的贴身物!
“赌注呢?”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朱大掌柜推出一张骨牌——牌面刻着青面獠牙的鬼差。
“赢家可得‘不归人’踪迹,输家嘛…”他拍拍手,屏风后走出个抱琵琶的盲女,“得留下右手琵琶骨。”
盲女抬头,空洞的眼眶正对董京。
董京的剑在鞘中轻颤。
他认得这手法——三年前“不归人”就是先挑人眼,再碎琵琶骨。
“怎么赌?”
“简单。”朱大掌柜洗牌的手快得带出残影,“三局两胜,牌九定生死。”
骨牌在绿绒毯上排开时,董京注意到朱大掌柜的左手小指缺了一截。
断口平整,是剑伤。
三年前洛阳金铺劫案,有个掌柜因私吞赃物被斩指…
董京忽然笑了。
他笑得朱大掌柜心里发毛。
“第一局。”董京推出全部银票,“我赌你不敢开牌。”
满座哗然!
朱大掌柜脸色阴晴不定,突然掀开自己的牌——
双天至尊!
必胜的牌面!
可董京的牌根本没翻。
“你输了。”朱大掌柜刚咧嘴,却见董京剑尖抵住他断指处。
“洛阳金铺的账本,够青龙会杀你十次。”
朱大掌柜的汗滴在翡翠扳指上。
他这才发现,董京不知何时已用剑挑开了他袖中暗袋——那叠旧账本正露出一角!
“现在,”董京剑尖下压,“我要真赌注。”
屏风轰然倒塌!
十八名刀斧手破墙而出!
董京的剑光却比他们快。
乌铁剑刺穿第一个喉咙时,盲女的琵琶弦突然崩断!
弦如利箭,直射董京后心!
董京旋身,剑锋划出半弧——
七根弦丝齐齐断裂!
盲女惨叫倒地,袖中滑出把淬毒匕首。
朱大掌柜趁机猛拍桌案!
机关发动,地板突然下陷!
董京坠入黑暗前,最后看见的是朱大掌柜扭曲的笑脸:
“赌命?你连赌桌都下不了!”
黑暗。
腐臭的黑暗。
董京落地时,左肩传来剧痛——琵琶骨被铁钩贯穿!
头顶传来齿轮转动声。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千金赌坊地牢,专门处理“赌输”的人。
铁链哗响中,有个苍老声音幽幽道:
“又一个送死的。”
董京眯眼适应黑暗,终于看清角落里的身影——
蓬头垢面的老头,双腿已废,正用指甲在墙上刻字。
刻的是“正”字。
每笔代表一条人命。
墙上已有三十七个“正”字。
老头抬头,浑浊的眼珠突然瞪大:
“你的剑…是乌铁?”
董京怔住。
这世上认识乌铁剑的人不超过三个。
老头颤巍巍举起右手——
他掌心赫然也有半块染血玉佩!
和董京怀里那半块严丝合缝!
“我等了三年…”老头泪混着血污流下,“终于等到‘不归人’的仇家…”
地牢突然震动!
头顶传来朱大掌柜的狞笑:
“放水鼠!”
窸窣声潮水般涌来——
数百只饥肠辘辘的水老鼠,红着眼扑向牢中人!
〇
(4)鼠穴·残玉·铁牢歌
黑暗。
粘稠的黑暗。
黑暗中传来牙齿摩擦的声音。
不是人的牙齿。
是老鼠的牙齿。
三百只饥饿的水老鼠,眼睛泛着绿光,像一片移动的鬼火,朝着董京和老头涌来。
董京的琵琶骨还穿着铁钩,血顺着铁链往下滴。
血滴在地上的声音,让鼠群更加疯狂。
老头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嘶哑难听,像是用刀刮着生锈的铁锅。
“小子,你怕老鼠吗?”
董京没有回答。
他的剑还在手上。
乌铁剑,长三尺七寸,重七斤十三两。
剑身上有七道血槽。
现在,这把剑突然开始震动。
不是董京在震,是剑自己在震。
老头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好剑!”
鼠群已经扑到眼前。
董京的剑光突然炸开!
乌黑的剑光,在黑暗中居然比阳光更刺眼!
剑光过处,老鼠的尸体像雨点一样落下。
但老鼠实在太多。
一只老鼠咬住了董京的脚踝。
董京眉头都没皱一下,脚踝一抖,老鼠的头骨就碎了。
老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
一块血红色的玉。
玉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红光。
鼠群突然停住了。
它们盯着那块玉,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然后,它们开始后退。
像潮水一样退去。
董京看着老头手中的玉。
“血玉?”
老头点头:“‘不归人’留下的。”
董京的瞳孔收缩。
血玉是江湖上最邪门的东西。
传说中,它是由九百九十九个处子的心头血炼成的。
持血玉者,可号令天下毒物。
老头把血玉递给董京。
“现在,它是你的了。”
董京没有接。
“为什么?”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因为我快死了。”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出的不是痰,是血。
黑色的血。
董京知道,这是剧毒攻心的征兆。
老头喘息着,从墙上抠下一块砖。
砖后面藏着一把钥匙。
“地牢的钥匙。”
董京接过钥匙,突然觉得手心一痛。
钥匙上有刺!
老头哈哈大笑。
“小子,江湖险恶!”
董京看着自己的手心。
伤口处流出的血,居然是黑色的。
毒!
老头笑得更加疯狂。
“你以为我会把血玉白白送给你?”
董京的脸色变了。
他的剑已经抵在老头的咽喉。
“解药。”
老头摇头:“没有解药。”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毒在这里,解药也在。”
董京明白了。
老头的心里藏着解药。
要拿解药,就得剖开他的心。
董京的剑没有动。
老头却自己扑了上来!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董京的剑锋!
剑尖刺穿了他的心脏。
老头倒下去的时候,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血玉…会带你找到…‘不归人’…”
董京从老头的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
瓶子里有一颗药丸。
红色的药丸。
董京吞下药丸,手心的黑色渐渐褪去。
他站起身,看着满地的老鼠尸体和老头冰冷的尸体。
地牢的尽头,有一扇铁门。
钥匙插进锁孔,铁门缓缓打开。
门外是一条暗道。
暗道的尽头,有光。
董京握紧血玉,朝着光走去。
光越来越亮。
董京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
他的妹妹,董小宛。
但董小宛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
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刀。
刀尖指着董京的咽喉。
“哥,你不该来的。”
〇
(5)血誓·断魂刀
刀尖很冷。
比三年前那场雪还冷。
董京的咽喉能感觉到刀锋上的寒意,但他没有动。
他的剑还垂在身侧,乌铁剑身上的血槽里还残留着鼠血。
“小宛。”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里包含的太多,三年的寻找,三百个日夜的悔恨,三十次濒临死亡的绝望。
董小宛的手很稳。
稳得不像个十九岁的姑娘,倒像个练刀三十年的老江湖。
她的刀也没有抖。
“哥,你走。”
董京摇头。
他不能走。
三年前他没能保护好妹妹,今天他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即使妹妹的刀正对着他的咽喉。
暗道的火光忽明忽暗,照在董小宛的脸上。
她的左脸颊上多了一道疤。
一道蜈蚣状的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嘴角。
董京记得,三年前她被带走时,脸上还没有这道疤。
“谁干的?”
董小宛没有回答。
她的刀往前送了半寸。
刀尖刺破了董京的皮肤,一滴血珠顺着刀锋滑落。
“走!”
董京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温柔,就像小时候哄妹妹吃药时那样温柔。
“小宛,你忘了?”
“什么?”
“你七岁那年,我教过你握刀。”
董小宛的手腕突然一颤。
就这一颤的功夫,董京的剑已经抵在了她的心口。
乌铁剑没有出鞘。
剑鞘点在她的膻中穴上,只要内力一吐,就能震碎她的心脉。
但董京没有发力。
“你的刀,握得太紧。”
董小宛的眼里闪过一丝波动。
三年前的那个雪夜,“不归人”带走她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的刀,握得太紧。”
董京的剑鞘突然一转,轻轻挑开了董小宛的衣领。
她的锁骨下方,赫然烙着一只青色的眼睛!
青龙会的标记!
董京的瞳孔收缩。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董小宛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
她的刀法突然变了!
不再是中原任何门派的刀法,而是一种诡异至极的招式——
刀锋划出的弧线,像是一条青龙在云中翻滚!
董京连退七步!
他的衣袖被刀锋划开三道口子,右臂上多了一条血痕。
“青龙摆尾?”
这是青龙会大龙头的不传之秘!
董小宛怎么会使?
刀光如瀑!
董京的剑终于出鞘!
乌光与青光在暗道中交织,火星四溅!
三十招过后,董京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董小宛的每一招,都是杀招!
没有留情,没有犹豫,就像她面对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小宛!醒醒!”
董京的剑鞘突然击中董小宛的手腕。
刀落地。
但董小宛的左手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
短剑上泛着蓝光!
淬毒!
董京不得不后退。
他退到了墙角。
董小宛的短剑抵住了他的心脏。
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
“哥,对不起。”
短剑往前一送!
“叮!”
一道银光突然从暗道上方射来,击飞了短剑!
一枚铜钱!
铜钱深深嵌入石壁,只剩半截露在外面。
“好功夫。”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暗道尽头传来。
董京抬头,看见一个黑衣人坐在轮椅上。
黑衣人的膝盖上放着一把琴。
七弦琴。
琴弦是血红色的。
“血弦琴!”
董京听说过这把琴。
琴声一响,就要见血!
黑衣人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铮!”
董小宛突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呻吟!
她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钻!
“你对她做了什么?”
黑衣人笑了。
他的笑声像是用刀刮着骨头。
“青龙会的‘摄魂大法’,听过吗?”
董京的剑已经指向黑衣人。
“解了它。”
黑衣人又拨了一下琴弦。
董小宛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黑衣人道,“要解‘摄魂大法’,得找施术者。”
“谁?”
“‘不归人’。”
董京抱起昏迷的妹妹。
她的身体轻得像片羽毛。
三年前,她还是个会缠着他要糖葫芦的小姑娘。
“他在哪?”
黑衣人指了指暗道深处。
“往前走,不要回头。”
“为什么?”
“因为回头就会看见地狱。”
董京迈步向前。
他的背后,黑衣人突然拨动了全部琴弦!
七道血光射向董京的后心!
董京没有回头。
他的剑却突然从腋下刺出!
乌光一闪!
七根琴弦齐齐断裂!
黑衣人的喉咙上多了一个血洞。
他倒下去的时候,轮椅翻倒,露出了他的后背——
他的脊椎上,钉着七根金针!
每根针尾都刻着一个小小的“董”字!
董京认得这针法。
这是董家祖传的“七星锁魂针”!
三年前,只有一个人会使这针法——
他失踪的父亲,董天青!
〇
(6)针魂·棋局·不归路
血。
黑衣人的血还在流。
董京盯着那七根金针。针尾的“董”字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像七只嘲弄的眼睛。
轮椅翻倒时,黑衣人的面具脱落了半截。
露出的半张脸布满烧伤疤痕,但下颌的轮廓——
董京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那分明是父亲的下颌线!
可父亲董天青是名满天下的神医,怎会变成青龙会的爪牙?
董小宛在昏迷中抽搐。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董京的手臂,掐出血痕。
暗道尽头传来脚步声。
很轻的脚步声,像猫踩在棉花上。
董京抱起妹妹,闪身躲进暗壁凹处。
脚步声停在轮椅前。
“废物。”
是个女人的声音。
冷得像冰锥刺进骨髓。
一双绣着金线的红靴踏入血泊。靴尖缀着两枚银铃,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声响。
董京屏住呼吸。
他从壁缝看见红靴主人弯腰,拔出了黑衣人脊椎上的金针。
“七星锁魂针?”女人轻笑,“董天青,你儿子比你狠。”
董京的血液瞬间冻结!
黑衣人真是父亲!
女人突然转头!
她的脸被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像两滴凝固的松脂。
董京认得这双眼睛。
三年前的雪夜,“不归人”掳走妹妹时,他隔着血雾看见的就是这双眼睛!
“出来吧,董公子。”女人指尖转着金针,“你父亲的针法,我很有兴趣。”
董京抱着妹妹走出阴影。
女人的目光落在董小宛脸上。
“摄魂大法第三重?”她突然拍手,“精彩!你妹妹居然撑到现在还没疯!”
董京的剑已出鞘三寸。
“解药。”
女人摇头:“摄魂大法没有解药,只有……”
她突然掀开红纱!
董京倒吸一口冷气!
女人的右脸美若天仙,左脸却布满青色鳞片!
“只有施术者死,咒才破。”她左脸的鳞片诡异地蠕动,“就像三年前,你母亲死时那样。”
董京的剑完全出鞘!
乌铁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女人却笑了。
她退后三步,突然拍打墙壁。
暗道顶部裂开,降下一张棋盘!
白玉棋盘上,黑子摆成青龙图案,白子排成北斗七星。
“你父亲最爱下棋。”女人拈起一枚黑子,“不如我们赌一局?”
“赌什么?”
“你赢,我告诉你‘不归人’的下落。”
“我输呢?”
女人指了指董小宛:“她的命。”
董京盯着棋盘。
北斗七星的排列,正是董家祖坟的方位!
这不是棋局,是风水阵!
女人落下一子。
黑子吃掉三颗白星。
董小宛突然惨叫!她的右臂浮现三道血痕,仿佛被无形之刃割伤!
董京的剑刺向棋盘!
女人袖中飞出一道红线,缠住剑锋。
线是头发编的。
女人的头发。
“你母亲的头发。”她轻笑,“当年她死时,我亲手割的。”
董京的内力爆发!
乌铁剑震碎红线,剑尖刺入棋盘!
白玉棋盘裂成两半!
黑子白子暴雨般飞溅!
女人突然跃起,红靴踢向董京咽喉!
靴尖银铃终于响了——
铃声像千万根针扎进耳膜!
董京眼前一黑,踉跄后退。
女人趁机抓起董小宛,跃向暗道深处!
“想救她,就来‘不归路’!”
董京强忍耳鸣追出三步,突然踩到异物。
是半枚白子。
白子裂开,里面藏着一张纸条:
「青龙七煞,北斗锁魂。破局之法,在汝掌心。」
董京摊开手掌。
掌纹中,那道被毒钥匙划出的黑痕,竟不知何时变成了北斗七星形状!
〇
(7)掌劫·骨笛·往生河
血在烧。
董京盯着掌心的北斗黑痕,那七颗星点正在发烫,像七颗烧红的铁钉钉进血肉。
暗道尽头传来水声。
不是普通的水声,是粘稠的、缓慢的流动声,像无数条蛇在淤泥里游动。
董京撕下衣襟缠住手掌。布条刚碰到黑痕就冒出青烟,发出皮肉焦灼的臭味。
他拾起父亲的金针。
七根针,针尾的“董”字沾着血。父亲的血。
针尖对准掌心的天枢星位,董京突然犹豫了——
七星锁魂针本该救人,但若刺错穴位,轻则经脉尽断,重则魂飞魄散。
水声越来越近。
黑暗中出现微光,是磷火般的幽绿色,照出一条地下河。
河面漂浮着东西。
不是鱼,是人的手指!
上百根断指在暗河里沉浮,有的已经白骨化,有的还滴着血。指甲上涂着不同颜色的蔻丹,仿佛来自不同女子。
董京的剑握得更紧。
河对岸立着块石碑,碑上三个血字:
「往生河」
碑下坐着个吹笛人。
他披着蓑衣,斗笠压得很低,笛声呜咽如泣。
笛子是白骨做的。
人的臂骨。
笛声忽高忽低,河里的断指突然开始跳动,像被无形的手拨弄,排成箭头的形状,指向河流上游。
“渡河者,留下眼睛。”
吹笛人开口,声音像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董京冷笑:“谁定的规矩?”
“往生河的规矩。”吹笛人抬起斗笠,露出没有五官的脸,“三百年来,一直如此。”
他的脸像被熨斗烫平的蜡,只有三个黑洞——两个是鼻孔,一个是嘴。
董京的剑刺出!
乌铁剑穿透蓑衣,却像刺进空气——
吹笛人化作一群萤火虫散开,又在三丈外重组身形。
“留下眼睛,或者留下她。”
骨笛指向董京背后。
董京回头,看见妹妹不知何时站在暗河边,眼神空洞如傀儡。她的右手握着一把匕首,正缓缓抬起,刀尖对准自己的左眼!
“小宛!”
董京扑过去,董小宛的匕首却突然转向,刺向他咽喉!
这一刀快得不像人类的速度!
董京侧身,匕首划破肩头,血溅在妹妹脸上。
血珠滑过她左脸的蜈蚣疤,疤痕突然蠕动起来,像活物般张开无数细小的口器,贪婪地舔舐鲜血!
吹笛人的笛声变得急促。
河水沸腾,断指聚合成一只巨手,抓向董京!
千钧一发之际,董京将金针刺入掌心天枢位!
剧痛!
黑血从针孔喷出,竟在空中凝成七颗血珠,排列成北斗形状!
血珠北斗炸开,光芒如烈日灼目!
巨手溃散,断指雨点般落回河里。
吹笛人惨叫,他的蓑衣燃烧起来,露出里面森森白骨——
这根本不是人,是一具套着人皮的骷髅!
董小宛突然跪倒,脸上的蜈蚣疤开始脱落,露出底下新鲜的皮肉。
“哥...”
她眼神恢复清明,这是三年来第一次认出董京。
笛声停了。
往生河恢复死寂,对岸的石碑从中裂开,露出一条向上的石阶。
台阶上布满青苔,每一阶都刻着字:
「不归路」
董京抱起虚弱的妹妹,踏上第一级台阶。
青苔下的字迹突然渗出血来:
「登阶者,万劫不复」
第二阶青苔剥落,露出森森头骨,颅顶全被掀开,像是被某种利器剜去了天灵盖。
董小宛突然颤抖:“我想起来了...这里是‘不归人’的...”
她的话被破空声打断!
三支青铜箭从高处射来,箭头上绑着正在燃烧的符纸!
董京挥剑格挡,箭上的符纸却突然自燃,化作三条火蛇缠住乌铁剑!
剑身瞬间烧得通红!
高处传来拍手声。
“好一个七星破煞!”
红靴女人坐在台阶尽头,手里把玩着一枚头骨酒杯。
“可惜你父亲当年,就没这个本事。”
她将酒杯倾倒,液体滴在台阶上——
是水银!
液态金属如活物般流下台阶,所过之处,青苔化为灰烬,露出更多残缺的尸骸。
董京看着掌心。
七颗黑痕已破其一,剩下六颗星点开始剧烈跳动,仿佛在预警更大的凶险。
红靴女人摘下面纱。
这次,她没有遮掩左脸的鳞片。
那些青色鳞片正在脱落,露出底下漆黑的...
不是皮肤。
是密密麻麻的梵文刺青!
每一个字都在渗血!
“知道为什么叫‘不归路’吗?”女人舔了舔流到下巴的血,“因为走上这条路的人...”
她突然撕开衣襟!
胸口赫然是个血洞,里面没有心脏,只有一团蠕动的红线!
“...都成了‘不归人’的祭品!”
〇
(8)祭鼎·梵身·剥皮劫
血洞里的红线在蠕动。
像一群细小的蛇,纠缠,翻滚,啃噬着女人胸腔里残留的碎肉。
董京的剑在发烫。
不是被火蛇灼烧的余温,而是从剑柄内部渗出的热——乌铁剑的吞口处,那个尘封多年的暗格正在震动。
红靴女人突然尖笑。
她的笑声让台阶上的水银沸腾,溅起的银珠在空中凝成无数细针,暴雨般射向董京兄妹!
董小宛推开兄长,双手结出一个古怪手印。
“临!”
她左脸的疤痕突然裂开,喷出一股黑气,黑气中浮现半透明的人形——
竟是个穿道袍的老者虚影!
水银针撞上黑气,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红靴女人变色:“天师道的‘请神诀’?张老头把魂魄种在你体内?!”
董京趁机刺出乌铁剑。
剑尖穿透女人右肩,却不见血——伤口里涌出的全是红线!
这些红线顺着剑身攀爬,眨眼间缠住董京右臂。
剧痛!
每根红线都在往毛孔里钻!
董京左手捏住剑柄暗格,猛地一旋——
“咔嗒”。
暗格弹开,掉出一枚青铜钥匙。
钥匙坠入水银,却没有沉没,反而浮在银面上旋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红靴女人突然惨叫!
她胸口的红线疯狂扭动,像被火烧的蚯蚓般缩回血洞。
台阶尽头传来轰鸣。
石壁裂开,露出一尊青铜鼎。
鼎高三丈,表面铸满痛苦的人脸,每张脸的嘴巴都是张开的,形成鼎身的通气孔。
鼎耳上拴着铁链,链子另一端没入黑暗,不知通向何处。
钥匙浮空而起,自动飞向巨鼎。
“不!”
红靴女人扑向钥匙,她的身体在半空中突然解体——
皮肤像蛇蜕一样脱落,露出底下布满梵文的躯体!
那不是刺青。
是直接刻在肌肉上的经文!
每一笔划都在渗血,让她看起来像被千万把刀凌迟过的血人!
钥匙插入鼎身正中的锁孔。
巨鼎震动,鼎口喷出紫黑色烟雾。
烟雾中浮现无数人影,有男有女,全都保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姿态——
有的捂着眼睛,有的抓挠喉咙,还有的抱着自己的断肢。
董小宛突然跪倒,对着烟雾中的某个身影哭喊:“娘!”
那是个穿素衣的女子,脖颈处有一圈红线——像是被极细的钢丝勒断过头颅,又被人精心缝合。
红靴女人(现在该叫“梵身女”了)爬向巨鼎。
她的肌肉开始剥落,像腐烂的墙皮般一块块掉下,露出森森白骨。
白骨上也有字。
不是梵文,是工整的小楷:
「董天青弑妻录」
董京如遭雷击!
父亲的名字怎么会刻在敌人骨头上?
梵身女的白骨手指突然插入自己眼眶,抠出两颗眼球扔向巨鼎!
“以目为祭,请尊主临世!”
眼球在鼎中炸开,血雾凝结成一个高大身影。
黑袍。
青铜面具。
面具的眉心处嵌着七颗星——正是董京掌心的北斗黑痕!
“不归人。”董京的剑指颤抖,“三年前就是你...”
黑袍人抬手。
董京的乌铁剑突然弯曲,剑尖调转方向,对准了他自己的心脏!
“你父亲没告诉你?”不归人的声音像千万人同时低语,“乌铁剑本就是我的东西。”
剑柄暗格里突然伸出倒刺,扎进董京掌心!
黑痕七星大亮,顺着血管往手臂蔓延!
董小宛冲过来抓住剑身,手掌被割得血肉模糊。
“哥!用针!”
她指的是掉在地上的金针。
董京左手抓向金针,不归人突然挥袖——
一阵黑风卷起金针,钉入董小宛的眉心!
没有血。
金针像被海绵吸收般没入皮肤,董小宛的瞳孔瞬间变成金色。
她转身,一掌拍在董京胸口!
这一掌带着龙吟虎啸之力,打得董京撞上青铜鼎。
鼎身的人脸突然全部睁开眼睛!
无数双手从鼎里伸出,抓住董京的四肢往鼎内拖拽!
不归人摘下面具。
面具下是董天青的脸!
“乖儿子,”他微笑,“为父教你最后一课——”
“七星锁魂,锁的从来不是敌人...”
“...而是至亲之魂!”
鼎内传来咀嚼声。
董京的右腿已经被啃得露出白骨。
就在他要被完全拖入鼎中的刹那,乌铁剑突然自爆!
剑身碎片化作七道乌光,分别刺入:
董小宛的眉心、
梵身女的喉咙、
不归人的双眼、
青铜鼎的四足!
巨鼎倾斜,鼎口流出黑色脓血。
血泊中,董京看见一块熟悉的玉佩——
那是母亲从不离身的鸳鸯佩!
玉佩裂成两半,露出里面藏着的纸条。
上面只有八个字:
「梵身非父,鼎中有钥」
〇
(9)噬心·双魂·断龙劫
血在流。
董京的右腿白骨森森,鼎中伸出的那些手还在撕扯着他的皮肉。
玉佩就躺在血泊里,半截浸在黑血中,八个字像八只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
「梵身非父,鼎中有钥」
不归人的面具已经摘下——那张和父亲董天青一模一样的脸正在扭曲,皮肤下仿佛有无数虫子在蠕动。
董小宛的眉心插着金针,金色的瞳孔里没有半点情感。她抬手,指尖凝聚起一团黑气,再次朝董京袭来!
董京咬牙,猛地抓住鼎沿,借力翻身,整个人滚进鼎中!
黑暗。
腐臭。
无数双手撕扯着他的身体,牙齿啃咬着他的骨头。
董京在剧痛中伸手,在黏稠的血肉中摸索——
指尖突然触到一块硬物。
钥匙!
不是青铜钥匙,而是一枚骨钥,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鼎外传来不归人的怒吼:“你敢!”
董京握紧骨钥,猛地刺入自己的胸口!
不是心脏,而是心口偏右三寸——那里,是七星黑痕的天权星位!
黑血喷溅!
鼎内的撕咬突然停止,那些手全部缩回黑暗深处,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董京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在彻底昏迷前,他看到了鼎壁内侧刻着的字——
「以血饲鼎,以魂为钥」
黑暗中有光。
董京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原上,天空是血红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面前站着一个人。
白衣,黑发,背对着他。
“醒了?”那人开口,声音熟悉得让董京浑身一震。
“……父亲?”
那人转身——确实是董天青的脸,但眼神完全不同。
“我不是你父亲,”白衣人摇头,“至少不完全是。”
“那你是谁?”
“我是被锁在鼎中的魂,”白衣人指了指董京手中的骨钥,“而你,现在是鼎的主人。”
董京低头,发现自己的右腿已经恢复,但皮肤下隐约有黑气流动。
“不归人是谁?”
白衣人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指向荒原尽头——
那里矗立着一座高台,台上跪着一个人,浑身被铁链锁住,头颅低垂。
“那是真正的董天青,”白衣人轻声道,“你的父亲。”
董京瞳孔骤缩:“那外面的……”
“是‘噬心蛊’,”白衣人叹息,“三年前,你父亲发现青龙会用活人炼鼎,试图毁掉这尊‘噬魂鼎’,却被鼎中的怨气反噬,一半魂魄被蛊虫占据,成了现在的‘不归人’。”
董京握紧骨钥:“我妹妹呢?”
白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抓住董京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朝上——
七星黑痕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血线,从掌心一直延伸到心脏位置。
“你用了骨钥,现在你的命和鼎连在一起,”白衣人盯着他,“要么吞噬鼎中所有怨魂,成为新的‘不归人’……”
“要么?”
“要么毁掉鼎,和你父亲一起魂飞魄散。”
现实。
董京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鼎中,但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
鼎外传来打斗声。
他撑起身子,看到董小宛正在和不归人交手!
金针仍插在她眉心,但她的动作却不再僵硬,反而招招致命,逼得不归人连连后退。
“小宛!”
董京跃出鼎外,骨钥在手中发出幽光。
不归人转头,那张扭曲的脸突然露出惊恐:“你竟然……拿到了魂钥?!”
董小宛趁机一掌拍在他胸口,不归人喷出一口黑血,皮肤下的蛊虫疯狂蠕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哥,”董小宛开口,声音却像是两个人同时在说话,“鼎不能毁……父亲的一半魂魄还在里面……”
董京愣住:“你怎么……”
“金针唤醒了我的记忆,”董小宛的瞳孔金色褪去,恢复成原本的黑色,“三年前,母亲不是被父亲杀的……”
她指向不归人:“是他!他用噬心蛊控制了父亲的身体,亲手勒死了母亲!”
不归人突然狂笑:“是我又如何?现在你们能怎么办?毁掉鼎,董天青也会死!”
董京低头看着骨钥,突然明白了玉佩上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鼎中有钥」
不是开锁的钥匙,而是“抉择”之钥。
他握紧骨钥,看向妹妹:“信我吗?”
董小宛点头,金针从眉心弹出,落入董京手中。
不归人暴起,扑向董京!
“晚了!”
董京将金针和骨钥同时刺入自己的心脏!
鲜血喷涌,却不是红色,而是漆黑如墨!
黑血落地,化作七条锁链,瞬间缠住不归人的四肢、脖颈和胸膛!
“七星锁魂……”不归人挣扎,“你竟然……用在自己身上?!”
董京单膝跪地,嘴角溢血:“不是锁魂……”
“是换魂!”
七条锁链骤然收紧,不归人的身体开始崩溃,皮肤下的蛊虫尖叫着被抽出,化作黑烟消散。
高台上的身影抬起头——
董天青的魂魄,归位了。
〇
(10)残星·烬魂·无痕劫
锁链在哀鸣。
七条黑血凝成的铁索绷得笔直,将不归人的躯体悬在半空。蛊虫从毛孔中钻出,像黑色的脓汁滴落,在青铜鼎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董天青的魂魄站在鼎边,白衣被黑气缠绕,面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京儿……”他的声音像隔着千山万水,“斩断锁链……”
董京握剑的手在抖。
乌铁剑已碎,此刻他手中只有半截残刃,刃口沾着自己的心头血。
董小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不能斩!”她指尖发冷,“七星锁魂连的是你的命!”
鼎内传来异响。
那些被吞噬的怨魂正在撞击鼎壁,人脸在青铜表面凸起,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不归人突然睁开眼——
他的左眼是董天青的温润漆黑,右眼却是蛊虫聚成的猩红!
“好儿子……”他咧开嘴,声音忽男忽女,“为父教你最后一招……”
铁链骤然断裂三条!
董京喷出一口血,胸前浮现四颗黑星——原本七星锁魂的印记,此刻已破其四!
不归人挣脱右臂,五指如钩抓向董小宛天灵盖!
“小宛!”
董京扑过去,用肩膀硬接这一爪。骨裂声中,他反手将残刃刺入不归人右眼!
蛊虫爆浆!
腥臭的汁液溅在董京脸上,立刻腐蚀出蛛网般的血痕。
不归人惨叫,剩余四条锁链剧烈震荡。董天青的魂魄突然凝实,一掌拍在自己心口!
“爹!”
一道白光从董天青眉心射出,化作七枚银针,钉入不归人周身大穴——
正是董家秘传的“七星锁魂针”终极式:
同归烬!
不归人的身体开始崩解。
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蠕动的蛊虫群。它们疯狂啃噬宿主的血肉,又互相撕咬,像一团自相残杀的饿鬼。
董天青的魂魄也在消散。
“青龙会的秘密……在鼎足……”他伸手想摸儿女的脸,指尖却已透明,“记住……血刃无痕……”
最后三个字消散在风里。
不归人彻底化作黑灰的刹那,青铜鼎轰然炸裂!
无数怨魂冲天而起,在洞窟顶部聚成漩涡。董小宛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洒向空中!
“天师道血祭……”她脸色惨白,“送诸位往生!”
血珠化作红莲,每一朵都包裹一个怨魂。漩涡中心缓缓降下一道光,隐约可见母亲素衣的身影在光中招手。
董京想抓住那道光,胸前的四颗黑星却突然灼烧起来!
“哥!”董小宛扶住踉跄的他,“锁魂反噬……”
话未说完,洞窟开始崩塌!
巨石砸落中,董京瞥见鼎足碎片上的刻字——
「丙辰年七月初七,青龙会总舵主断龙于蜀」
断龙?
这不是人名,是卦象!
《易·乾卦》有云:“亢龙有悔,盈不可久”。而“断龙”一爻,恰是乾卦最凶之变!
一块巨石砸向董小宛后背!
董京用残躯撞开妹妹,自己却被压在石下。脊椎断裂的脆响中,他竟感觉不到痛——四颗黑星正在吞噬他的五感。
黑暗降临前,他看见董小宛爬过来,将染血的金针刺入他眉心……
〇
光。
董京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江边的渔船上。
晨雾未散,船头坐着个戴斗笠的老者,正在修补渔网。
“醒了?”老者头也不回,“你睡了三天。”
董京想坐起,却发现全身缠满麻布,胸前隐隐作痛。伸手一摸——
四道疤,排列如残破的北斗。
“我妹妹呢?”
老者指向江心。
雾中隐约可见一艘乌篷船,船头立着素衣女子,左脸的蜈蚣疤已消失不见。
她朝这边挥挥手,突然纵身跃入江水!
“小宛!”
董京挣扎着爬到船边,却见江面泛起涟漪,哪里还有人影?
老者递来一封信。
信纸只有八字:
「血刃无痕,青龙断龙」
落款处画着半枚残星——正是董京胸前缺失的第三颗黑星位置。
船尾突然传来轻响。
董京转头,看见一柄全新的乌铁剑静静躺在那里。
剑鞘刻着两道痕:
一道深如峡谷,一道浅若游丝。
像父与子。
像兄与妹。
也像……
未尽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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