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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大明皇孙 > 第八章 建文元年:秦淮河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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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建文元年:秦淮河的暗流

    建文元年六月初十,丑时一刻。

    秦淮河的画舫在细雨中摇晃,朱瞻膳盯着“得月楼”匾额上第三个灯笼——本该点烛的位置空着,这是暗号失效的标志。春桃按住腰间镖囊,指尖触到湿润的纸页,那是昨夜在独石口收到的密报:“南京六部已被梅花卫渗透,谨防紫衣人。”

    “小王爷,楼上有沉香味道。”春桃忽然低语,同时拽着他闪进巷口。一支弩箭擦着发梢钉入木柱,尾部绑着素梅的黑色面纱。朱瞻膳抬头,看见二楼窗棂后闪过紫衣人影,腰间玉佩正是梅花卫的“五瓣梅”形制。

    “走水路!”他拽着春桃跃入河中,顺水漂到下游的破船坞。腐朽的木板下露出暗门,门楣上刻着半朵莲花——这是燕藩在南京最后的暗桩。春桃点燃火折子,地道内的石壁上隐约可见箭头,指向“旧秦淮河仓”方向。

    行至中途,朱瞻膳忽然踩到柔软之物,火光映出一具尸体,身着户部司官服,咽喉插着梅花镖。尸体手中攥着半张税单,上面“北元商队”“免税通关”的朱批触目惊心。春桃倒吸冷气:“小王爷,这是去年的税单,梅花卫竟用朝廷公文走私军火!”

    地道尽头是扇铁门,锁孔内插着半截钥匙。朱瞻膳刚要触碰,春桃忽然按住他手:“铁锈味里有硝石,是连环翻板雷。”她取出细银簪插入锁孔,轻轻转动三次,铁门下方弹出暗格,里面是块刻着“燕”字的青铜令牌。

    旧秦淮河仓内,霉味混着浓重的火药味。朱瞻膳掀开稻草,露出下面整齐码放的火铳,枪托上刻着“洪武二十年造”——正是朝廷严禁外流的军器。春桃摸了摸枪管,膛内竟残留着火药:“这些火器刚被用过,看痕迹是梅花卫的‘七连珠’改装款。”

    墙角突然传来锁链声,两人转身,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被绑在石柱上,脚踝处缠着带倒刺的铁链。春桃惊呼:“是忠勇卫的暗桩‘黑鱼’!”那人抬起头,眼中闪过狂喜,却在看到朱瞻膳腰间金印时骤然变色,含糊不清地喊着:“走……假……”

    一支飞镖破空而来,正中黑鱼咽喉。朱瞻膳拽着春桃滚向粮垛,就见数十名紫衣人破窗而入,为首者竟是户部侍郎王景隆——此人素以“清廉”闻名,此刻却戴着梅花卫的青铜面具。

    “忠勇伯别来无恙,”王景隆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可惜你来得太晚了,真正的皇太孙……”他忽然挥手,紫衣人抬出个木箱,里面竟是件染血的十二章衮服,“已经在昨夜龙御归天了。”

    朱瞻膳瞳孔骤缩,衮服上的龙纹绣线正是朱允炆惯用的金线,左襟处还有他熟悉的墨渍——那是前日批奏时不小心染上的。春桃握紧他手腕,低声道:“小王爷,这可能是圈套,皇太孙的贴身衣物从不离身。”

    王景隆忽然拍掌,仓顶落下铁网将两人困住。紫衣人举起火把,火光照亮墙上的八个大字:“燕藩弑君,天下共诛。”朱瞻膳惊觉脚下地面潮湿,竟是泼了火油,而头顶的铁网正缓缓下压。

    千钧一发之际,仓库东侧传来巨响,数十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破墙而入,为首者竟是方孝孺。他手中举着尚方宝剑,剑锋指向王景隆:“大胆逆贼,竟敢伪造衮服,污蔑忠良!”

    王景隆面具落地,露出左颊的梅花刺青:“方孝孺,你以为有尚方宝剑就稳操胜券?别忘了,现在南京城的戒严令,可是出自‘新皇’之手!”他忽然吹响口哨,仓库后方传来马蹄声,竟是数百名穿着禁卫军服饰的骑兵。

    方孝孺脸色微变,却见朱瞻膳突然举起燕藩令牌:“各位将士听着!此人私藏禁军火器,意图嫁祸燕藩,现奉皇太孙密旨,格杀勿论!”他故意将“密旨”二字咬得极重,禁卫军阵中顿时响起窃窃私语——他们都知道,皇太孙病重期间,密旨乃最高指令。

    “杀了他们,新皇重重有赏!”王景隆挥舞长刀,却在此时,一枚信号箭划破夜空,绽开的竟是朱允炆亲军的“金龙卫”标志。数十盏灯笼从仓库顶部亮起,照出屋顶埋伏的金龙卫弓箭手,为首者捧着鎏金匣子:“皇太孙有旨,王景隆私通外敌,着即处斩!”

    匣子打开,里面是朱允炆的手谕和完整的十二章衮服,金线龙纹在火光下璀璨夺目。王景隆见势不妙想逃,却被方孝孺一剑刺穿咽喉。朱瞻膳这才注意到,真正的衮服左襟并无墨渍——原来王景隆用的是半年前的旧款,故意露出破绽引他们入局。

    “忠勇伯受惊了,”方孝孺擦去剑上血迹,“皇太孙早已识破梅花卫的‘金蝉脱壳’之计,这半个月来,宫中穿衮服的不过是替身。”他忽然压低声音,“真正的皇太孙,此刻在……”

    他话未说完,仓库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春桃掀开布帘,脸色大变:“是羽林卫,领头的是张昺!”此人身为北平布政使,素与燕藩不和,此刻却带着京营精锐将仓库团团围住。

    张昺在马上宣读圣旨:“燕藩朱瞻膳私闯禁地,意图谋反,着即拿下!”他目光扫过地上的火器,“人证物证俱在,休要狡辩!”

    朱瞻膳握紧玉珏,正要亮明身份,却见方孝孺突然跨前半步:“张大人,此乃忠勇伯,有皇太孙亲赐的‘山河珏’为证!”他故意将“山河珏”三字说得极重,张昺脸色骤变——他知道,此珏可调动京营以外的所有兵马。

    僵持间,春桃忽然指着张昺的袖口:“小王爷,他袖口有梅花刺绣!”朱瞻膳这才注意到,张昺的锦袍袖口绣着细小的五瓣梅,正是梅花卫“暗香堂”的标志。他立刻挥剑指向对方:“张昺,你竟敢私通梅花卫!”

    张昺忽然大笑:“就算知道又如何?现在整个南京城都以为燕藩谋反,你以为皇太孙真的信任你?”他猛地扯下衣领,露出锁骨处的梅花刺青,“实话告诉你,所谓‘山河珏’,不过是个笑话——太祖爷当年根本没刻过这东西!”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朱瞻膳感到手中玉珏突然变得无比沉重,想起朱允炆递珏时那复杂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试探——试探他对燕藩的忠诚,还是对朝廷的忠心。

    “放箭!”张昺挥手,羽林卫的弩箭破空而来。方孝孺猛地推开朱瞻膳,自己却被射中左肩。千钧一发之际,仓库顶部的金龙卫突然反击,箭矢上绑着的竟是“清君侧”的黄旗——这是只有藩王才有权使用的旗号。

    张昺瞳孔骤缩:“你……你们竟敢用藩王旗号!这是谋逆!”

    “谋逆的是你,”朱瞻膳擦去脸上血污,“真正的皇太孙早就知道,梅花卫渗透进了羽林卫,所以才让我们用这招引蛇出洞。”他忽然指向张昺身后,“看那是谁?”

    人群后方,一辆青帘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露出朱允炆苍白却威严的脸。他身着素色常服,手中握着真正的山河珏,珏上“山河永固”四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张昺,你可知罪?”

    张昺扑通跪地,浑身发抖:“陛下不是……不是病重……”

    “朕若不装病,如何引出你们这些暗处的老鼠?”朱允炆咳嗽着被搀扶下车,目光扫过满地火器,“从你在北平私扣燕藩粮草时,朕就开始怀疑。可惜你太贪心,竟想借‘皇太孙驾崩’之名,立观音奴之子为傀儡皇帝。”

    他忽然看向朱瞻膳,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忠勇伯果然不负所托,不仅查清了梅花卫的火器库,还引出了张昺这条大鱼。”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圣旨,“朕念你忠勇可嘉,特赐你‘监国符’,即日起可代朕巡查六部。”

    方孝孺包扎好伤口,呈上缴获的密档:“陛下,这是从王景隆身上搜出的《梅花卫花名册》,里面竟有三十余名三品以上官员。”

    朱允炆接过密档,指尖在“徐辉祖”名字上停留:“徐辉祖身为魏国公,竟也牵涉其中……”他忽然抬头看向朱瞻膳,“忠勇伯,朕命你明日随方孝孺清查徐府,务必查清真相。”

    朱瞻膳叩首领命,却在抬头时,看见朱允炆腰间挂着的玉佩——那是朱元璋赐给马皇后的“并蒂莲佩”,此刻竟缺了半片花瓣。他忽然想起胡广曾说,观音奴手中有半块相同的玉佩,难道……

    亥时三刻,秦淮河畔的得月楼。

    朱瞻膳望着楼中重新点亮的第三盏灯笼,心中却无半分欣喜。春桃递来温热的姜茶:“小王爷,方才在仓库,张昺说山河珏是假的……”

    “我知道。”朱瞻膳摩挲着玉珏,忽然发现底部有细微刻痕,竟是“洪武二十五年造”的字样,“太祖爷确实造过山河珏,但后来不知为何又销毁了。父亲当年在北平见过这东西,所以才让我放心接受。”

    他忽然取出从王景隆身上搜出的梅花卫腰牌,牌面刻着“暗香堂”三字,背面却有个“寿”字暗纹。春桃忽然惊呼:“这是……这是宁国公主的闺名!难道她……”

    “宁国公主已被软禁多年,不可能直接参与。”朱瞻膳皱眉,“但梅殷在淮安手握重兵,若他与梅花卫勾结……”他忽然想起聚宝门之变时,梅殷曾递给素梅一个眼神,“或许从一开始,宁国公主府搜出北元金印,就是他们故意设的局。”

    子时初刻,皇宫谨身殿。

    朱允炆盯着徐辉祖的供词,手指在“观音奴之子”处反复摩挲。方孝孺侍立一旁,手中捧着修复好的山河珏:“陛下,臣查过内库记录,太祖爷确实在洪武二十五年命人打造过山河珏,但后来又下诏销毁,只说‘此珏不祥’。”

    “因为当年发生了一件事,”朱允炆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洪武二十五年,懿文太子病逝,父皇曾召见燕王,想改立他为太子。但燕王拒绝了,父皇一怒之下销毁了山河珏,从此不再提传位之事。”

    方孝孺震惊抬头:“所以……忠勇伯手中的珏是……”

    “是父皇偷偷留下的唯一一块。”朱允炆望向窗外的夜空,“燕王当年拒绝继位,是因为他知道,藩王继位必引天下大乱。但现在……”他握紧拳头,“梅花卫却想借遗诏之乱,让藩王与朝廷两败俱伤,他们好趁机复国。”

    他忽然转身看向方孝孺:“传朕旨意,着忠勇伯明日前往淮安,宣梅殷进京述职。另外,”他取出半块并蒂莲佩,“将这玉佩交给忠勇伯,他会知道如何用。”

    丑时三刻,燕王府在京别邸。

    朱瞻膳盯着桌上的两份密报,一份来自胡广,说燕军已顺利借道大宁卫,朵颜三卫正整装待发;另一份来自忠勇卫,说南京城防图已被梅花卫篡改,聚宝门的火器实则是陷阱。春桃忽然推门而入,手中攥着从徐府搜出的密信:“小王爷,这是徐辉祖写给梅殷的,上面说‘时机已到,可举事’。”

    信末盖着的正是宁国公主的私印。朱瞻膳忽然想起朱允炆的并蒂莲佩,摸出怀中的半块玉佩——那是方才在谨身殿外捡到的,与徐辉祖密信上的印泥纹路竟完全吻合。

    “春桃,”他沉声下令,“备马,我们立刻去淮安。”

    “可是皇太孙让您明日再出发……”

    “等不到明日了,”朱瞻膳系上佩剑,“梅花卫的‘时机’,就是皇太孙装病的消息传到淮安之时。梅殷若起兵,南京将腹背受敌。”他忽然看向墙上的《大明舆图》,手指在淮安与南京之间的“盱眙”处点了点,“通知忠勇卫,在盱眙设伏,务必拦住梅殷的先头部队。”

    寅时正刻,南京城门缓缓打开。朱瞻膳策马出城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春桃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在别邸看见的场景——朱瞻膳对着镜子,将素梅的黑色面纱塞进甲胄内衬。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这个曾经的少年王爷,早已在乱世中蜕变成了能左右天下局势的棋手。

    马蹄声惊醒了枝头的寒鸦,朱瞻膳摸出怀中的山河珏,珏上的刻纹与掌心的老茧渐渐重合。他知道,前方的淮安城将是新的战场,而他手中的半块并蒂莲佩,或许就是解开梅花卫最终阴谋的钥匙。当朝阳跃出地平线时,他忽然勒住马缰,回望南京城楼上的“大明”旗号——那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个王朝的新生与阵痛。

    “春桃,”他轻声道,“你说太祖爷在天之灵,会希望我们如何选择?”

    “太祖爷希望大明长治久安,”春桃的声音坚定,“而小王爷,就是那个能让大明安定的人。”

    朱瞻膳笑了笑,策马奔向朝阳。身后的南京城渐成剪影,而前方的征途,正等待着他用智慧与勇气去开辟。他知道,无论是燕藩还是朝廷,无论是朱允炆还是朱棣,最终都将在历史的浪潮中接受检验,而他的使命,就是让这浪潮不至于决堤,让大明的根基,在风雨中依然稳固如磐。

    (第八章完,全文共5503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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