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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宗寨。
此寨,乃是邈川城的下属城寨之一,距离邈川城仅二十里左右。
两军交战,距离二三十里安营扎寨,算是短兵器时代中较为常见的情况。
要是更近一些,两军相距十里左右,就可能遭到敌人突袭,亦或是骑兵冲锋。
要是更远一些,两军相距四五十里,单是赶路过去交战都能让士卒疲惫不堪。
二三十里,既可避免敌军突袭,为己方预留列阵的调度时间,又可便于斥候侦查,及时传递信息。
上午攻下南堡寨,六万大军便囤积于此,暂时休整。
中军大帐。
种谔、张鼎、郑晓、包顺、姚兕、杨文广、郭逵七人聚集于此。
主位,江昭着甲佩剑,铺开堪舆图。
甫入乐州,地形便是以黄土、丘陵为主。
偶尔有一两道湟水、黄河支流,要么是河床干涸,浅浅溪流,要么是沟壑纵深,大江大河。
幸而,南堡寨与邈川城之间并无大河,反而是以小山丘为主,省去了渡河之扰。
瞥了几眼堪舆图,江昭沉吟道:“六万打两万,优势在我。”
“休整一下午,将黑欲黑之际大军压境,围而不攻。”
“安营扎寨,李谅祚定是以为大军得修整一两日。殊不知,就修整一下午。”
众人齐齐眼前一亮。
还能这么整?
江昭不以为意,继续布局道:“一旦大军围城,立刻修建城砦,挖下坑壕,设下栅栏,拒马。”
“东门有不少峡谷,赶路艰难,西门通向陇朱黑,越跑越远离西夏边境。一万人扼守东门,五千人扼守西门。”
“北门路径最为平坦,最宜骑兵突围,亦派五千人驻守。”
“余下的四万士卒,为主力军,扼守正门。”
说着,江昭刻意停顿了一下,扫向郑晓、包顺、姚兕、杨文广、郭逵几人。
意思是很明显。
北门是特意留出来的“逃生地”。
要是李谅祚选择突破某一方向奔逃,就属北门可能性最高。
正门是南门,东门一万人。
李谅祚要逃,肯定选择西门或者北门。
偏偏西门临近南门,且是向着西夏的反方向,危险系数较大。
如此,李谅祚最有可能选择北门为突破点,亡命奔逃。
这是刻意留出来的“生门”。
假寐诱敌!
风险与机缘并存。
一旦去镇守,就得冒着大军支援不及时的风险。
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放跑敌人,算是大过一件。
反之,则是大功一件。
要么大功,要么大过,谁要?
姚兕、郭逵二人相继意动。
“下官愿扼守北门。”相较于郭逵,姚兕要更果断一些。
他没有犹豫,果断下拜。
几位武将,张鼎、郑晓都是一等一的勋贵子弟。
杨文广是杨延昭之子,即便杨氏一族已经落魄,也还有不小的底蕴。
包顺是吐蕃首领,注定上限不高。
相较而言,包顺的功劳更偏向于为子孙谋福祉。
立下大功,子孙就可免死免灾,世袭土司之位。
种谔不必多说,熙河开边时期就存在的老资格武将。
其侄儿种师道更是拜了小阁老为师,注定前程无量。
郭逵是先帝近侍出身,且有了陷阵破城的功劳。
唯有他,姚兕,一介平民出身,既无显赫背景,征战以来的表现也是中规中矩。
姚兕甚是果断。
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要想逆天改命,实在太难。
这种诱敌的机会,既是危机,也是机缘。
既然是机缘,就得拼命把握住。
余下几人望见这一幕,都没有相争的意思。
郭逵迟疑之色稍缓,也选择了放弃。
他之所以迟疑了一下,就是因为身上有了破城功劳。
既然姚兕要把握机会,那他就没必要去赌一场。
“好。”
江昭点头:“姚兕领五千士卒扼守北门。”
“诸位守城时切记,务必围而不攻,与城门保持两里以上距离。”
江昭叮嘱道:“可时常挑衅骚扰,消磨敌军士气;也可小规模接战,耗尽他们的耐心。只需耗上些时日,等城中粮草告罄,李谅祚自会率军出城。”
足足耗了百日,西夏内部的矛盾早就爆发。
李谅祚苦苦撑着,不外乎是为了一线胜利的希望。
一旦他赢下邈川,携大胜威望入京,自可压制一切不服之人。
可事实就是,两万打六万,但凡李谅祚不是“韩信在世”,他就不可能赢。
西凉府、西平府。
前者是西境重地,西夏陪都,遭到顾廷烨攻打。
后者相距西夏都城不足百里,遭到忠敬侯正面攻打。
从熙河到陕西,三十万士卒几乎有二十万都在征战。
沿着边境线,几乎是全面开战。
这注定了李谅祚没有援军!
六万打两万,要想攻城自是困难非常。
可要想围城,却是不难。
稳步推进,一点一点的耗都能耗死李谅祚。
“诺。”
几人齐齐一礼,退了下去。
要说布局,几人不太擅长。
可要说挑衅围城,短兵相接,那绝对是武将的家常便饭,说是信手拈来也并不夸张。
江昭背着手,望向一角侍立的种师道。
“破鹞弩的训练情况,最近怎么样?”
自从种师道献上破鹞弩,边军就开始大量着手制作。
截至目前,已经制作出了三千余柄。
为了便于发挥作用,江昭让人挑出了熙河屯兵中最擅长弓弩的六千士卒,单独列为一军,对着靶子练破鹞弩。
具体的训练项目,江昭交给了种师道。
如今,已然是最终决战。
破鹞弩,也是时候发挥一些作用,让李谅祚惊喜一下。
“六千弩兵,皆已练成,还望先生检阅。”种师道胸有成竹,抬手一礼。
破鹞弩,有效射程几乎是常规弓弩的三倍以上,甚至堪比床子弩。
可说到底,破鹞弩也是单人弓弩,除了上膛方式不一样外,其他操作方式都跟常规弓弩大差不差。
对于长期负责弓弩的弩兵而言,一两天就能入门,半个月就能摸熟手。
要想练出专攻破鹞弩的强弩兵,并非难事。
“嗯。”
江昭点头,平静道:“既如此,就去看一看吧。”
此次,究竟能否开疆拓土,强弩兵就是重中之重。
种师道连忙一礼,恭谨领路。
十二月初八,大雾。
邈川城,城墙上。
李谅祚望着一地箭矢,以及两里外的战壕,拒马、投石车,面色微沉。
他,被人围城了!
本来,他是打算整顿兵戈,主动出击打大周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大周已经在南堡寨安营扎寨,起码得修整一两日。
结果,就在昨日,太阳落山之后,将黑欲黑之际,大周一方猛地进军。
城中士卒连忙聚集,却发现大周军队围而不攻。
估计是刻意卡着天色围城,大周一方围城的时候已经是蒙蒙亮,围了约莫一两炷香,天色就彻底黑了下去。
天色太黑,摸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是否有埋伏,李谅祚不敢轻举妄动,连忙派了一些人出城求援,便不了了之。
等到天色一亮,举目一望,已经有了些战壕、拒马。
也就是说,大周一方是连夜挖的战壕。
李谅祚咬着后槽牙,心中不是滋味。
他被人做局了!
“求援的人还没回来?”李谅祚尽量维持面上的平静,望向身旁着甲的主将漫咩。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派出了几队士卒出城求援。
西夏、木征、董毡,都派去了人。
一旦援军到来,里应外合,就可轻松解围。
漫咩摇头。
“守着吧。”李谅祚罢手道。
人生第一次御驾亲征,就遭到围城,他的心情很差。
不过,问题不大。
一旦援军赶来,自可解围。
十二月初九,城墙上。
“求援的人,有没有消息传来?”李谅祚面色平静的问道。
漫咩摇头。
十二月初十,城墙上。
“求援的人呢?”李谅祚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漫咩摇头。
十二月十五。
邈川城,行宫。
蕃汉百官,有序班列。
主位,李谅祚垂手抚案,面色凝重。
按他的预想,本来是有援军赶来才对。
西夏、木征、董毡,都有着大量的军队。
可结果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亦或是,消息根本没传出去。
偶尔有大周军队挑衅,三五千士卒迎战,短兵交接,纠缠杀伐,几乎都会带回来一个消息。
粮道被人截断了!
关键在于,粮道真的被截了。
邈川城,已经连续七八天没有得到补给物资。
本来,城中也有些储备物资,可偏偏是两万人吃喝拉撒。
经过七八天的消耗,已经快要见底。
“怎么办?”李谅祚沉着脸,向下扫视,缓缓问道。
“议和称臣,亦或是主动打出去。”主将漫咩回应道。
议和称臣,这种做法活命的可能性几近百分之百。
同为割据政权,大周受儒学文化影响,于兵戈一道颇有讲究。
一旦议和称臣,肯定就能活命。
主动打出去,则是找到大周围城的薄弱点,进行突围。
好歹也是两万之众,诚心要突围出去,成功概率也不低。
“几道城门,都有多少人扼守?”李谅祚问道。
“南门不清楚。东门一万,西、北各五千人马。”漫咩禀报道。
两军小规模交战了好几天,除了南门人太多,根本摸不清有多少以外,余下几处都大致摸清了人数。
“五千?”
不假思索,李谅祚就做出了决定:“那就打出去。”
二十一岁的君王,可谓是胸有一腔热血。
否则,他断然不可能御驾亲征。
既然西、北两个方向扼守的士卒仅仅五千,那就意味着突围出去的概率不低。
如此,肯定选择突围。
君王御驾亲征,举兵求和称臣,太耻辱了!
李谅祚望向了堪舆图。
约莫半柱香,就重点注目于北门。
东门、南门不考虑,西门太危险。
唯有北门,沿途平坦,一旦北上就是大夏境内。
有没有可能是诱敌之策?
一丝疑虑飘过心头,又被李谅祚抛开。
北门直通大夏,大周担心大夏援军到来,肯定不敢埋伏太多人手。
再说,他熟悉北上的路!
“步卒还有多少?”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李谅祚问道。
“一万一千步卒,七千余骑兵。”漫咩道。
连着几天短兵交戈,损伤了不少步兵。
拢共兵力,已经不足两万。
李谅祚沉吟起来,吩咐道:“三千.不,五千步卒!太阳落山,以五千步卒出击南门,三千步卒出击东门,两千步卒出击西门。”
“余下七千骑兵,一千步卒,北上!”李谅祚艰涩道。
南下,远比他想象的要难。
十余大将并无异议,相继点头。
五千、三千、两千,合一万步卒,都是为了拖住东、西、南三门的大周军队。
余下的七千骑兵,一千步卒北上,又以一千步卒为垫背,拖住北门可能存在的五千周军。
但凡拖得住半个时辰,七千骑兵就能奔逃半个时辰,彻底进入大夏境内。
足足三四万可战之士南下,仅存活七千骑兵,不可谓不惨烈。
但也唯有如此。
壮士断腕,方才有机会逃得一命。
太阳西沉,暮色渐浓。
中军大帐内,江昭披衣假寐。
“唰!”
大帐被猛地掀开。
江昭惊坐而起,见是几位中军将领,便问道:“何事?”
“主帅,西夏城门大开,似要佯攻!”种谔急切禀报。
江昭了然,起身披好衣裳:“南门出动了多少人?”
“约莫五千。“”种谔答。
久经沙场的他只需瞥一眼敌军阵列,便能估出兵力规模。
“调中军骑兵一万,绕至北门。”但凡李谅祚没开挂,他就得往北门跑。
“诺!”
邈川城北门外两里处。
“快,泼猛火油(石油)!”姚兕下令。
百余士卒立刻提着油桶,将石油泼洒在预设路径上。
约两炷香后,远处传来密集马蹄声。
“点火!”
火折子掷向浸油的地面,霎时燃起一道熊熊火墙。
七千骑兵疾驰而至,李谅祚见此情景面色一沉。
北门不仅挖了阻马壕沟,竟还布下火墙!
“莫要恋战!”
他嘶吼道,“冲过去!”
“破鹞弩!“同一时间,姚兕高喊道。
西夏骑兵,直奔火墙。
相距约莫两百步。
“唰!”
一支长箭擦着李谅祚飞过,惊得他心头剧跳。
这射程,足足有三四百步!
西夏强弩?
“快躲!”李谅祚心头大感不妙。
可七千骑兵排列,足足绵延三四百米,前面的人退无可退,又怎么可能躲得掉?
弩箭破空而至,三百步外仍有惊人威力,中者立毙,擦者带伤。
偶有马匹被射中,竟被一箭贯穿而亡。
“唰!”
又是千余支弩箭直直射过火墙,一支击中李谅祚,穿肠而过。
“怎么会有这么多?”
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缓缓向左侧。
李谅祚眼睛睁大,死不瞑目。
血腥遍天,金铁交戈之声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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