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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枯荣界 > 第五十二章 收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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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子漏去三姓钢铁厂出苦力,刚干满一个月就结算了工钱跑回村里。为了把欠大队的借款还上,他找金书山凑钱,弟弟问:“你才干多长时间?满打满算才一个月,你也太没耐性了。”鬼子漏苦笑道:“别提了,那哪是人干的活,再干,得扒层皮……”

    这天下午,大队党支部开会研究了两个议题。一是为机耕队购买轻重耙,二是研究大队三个角色空缺人选。黄士魁首先起了话头儿:“自从咱有了一台75马力链轨车,大型机耕设备始终不配套,应该抓紧购买轻重耙,有了轻重耙,耙地就不愁了。”金书山说:“先上吉祥县、三姓县联系联系,看看价格。如果有二手的也行,能省下些钱最好。我看,这事儿由黄大哥你亲自联系比较妥当,需要的话,大胆配合你。”黄士魁一口应下,接着提出建议,让富久在大队团支书岗位历练历练,让黎红补上小学校民办教师出现的空缺。金书山则建议,说他二哥从三姓钢铁厂回来好几天了,还是让他负责民兵连长的差事。因为此前与金书山沟通过,加上支委们纷纷附和,决定就顺利通过了。

    富久得到大队团支书这个美差非常高兴,很多时间在大队部忙活,出黑板报、刷标语、写材料,活干的漂亮,赢得不少夸奖。这天,黎红看他用粉笔往大队部过道的黑板墙上抄写报纸内容,对他说:“你知道吗,你能当上大队团支书那是艾育花的功劳呀,是她替你说的好话,不然这样的好事不会落在你头上的啦。”富久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笑笑说:“我知道,我还欠着人家一块手绢呢,得想着还人家。”

    黄士魁心里牵挂着联系轻重耙的事,这天一早就去了一趟吉祥县。生产资料站的人告诉他,一副新的轻重耙大约三千五百元,还没有现货。回到客运站时错过了通往三道梁子的客运班车,便索性沿着官道从县城往四道岭方向走。走着走着,身后传来一阵晃晃的铃铛声和嗒嗒的马蹄声。他站在路边,看着一挂马车从身旁缓缓驶过时喊问:“车上哪?”车老板子回头说:“四道岭。”他央求搭个车,见车老板子爽快地应允,紧跑几步追上去,一跃身就坐到了后车板上。车上有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眯缝着眼睛笑嘻嘻问话:“哪儿的人哪?”黄士魁随口说:“红原公社长青大队的。”鸭舌帽男人哦了一声:“是孟家窝棚的,我知道那地方。”黄士魁说:“听你口音有一股曲麻菜味儿,是上江的吧。”鸭舌帽男人笑了:“是啊,辽阳那边的,来这边有大半年了,还没落下户口。我姓周,叫我老周就行。”车老板子回头说笑:“我们都叫他周大白话。”黄士魁呵呵一笑,不再说话。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时有灰尘在车后飞扬。老周又打量了几眼黄士魁,搭话道:“看你不像个小白人呀?抱哪一角色?”黄士魁又打量几眼老周,心说这人穿戴干净利索,就是话有点儿多,随口敷衍:“是大队主任。”老周往头上推推卷了遮儿的鸭舌帽,探着身子问道:“队上有什么发展规划?比如副业规划,机械化规划。”黄士魁说:“大的规划倒是没有,链轨车有一台。那是去年政府给的,东方红75马力链轨拖拉机,只是一个车头,配了五铧犁,还缺轻重耙。”话说到这儿,老周眼睛一亮,忙接话说:“拖拉机不配套大材小用了啊!如果想配套,我倒是能帮助联系。”黄士魁不知他的话几分真假,连声问:“你能买?上哪买?准成不?”老周胸有成竹地说:“准成!我知道辽阳沈旦公社有两副,都七成新的。四组圆盘耙,每组十多个轮,宽有两米多……”黄士魁听他不是外行,既不急于应承,也不马上回绝,敷衍一句:“我琢磨琢磨。”老周继续说:“如果我给联系,估计看我面子还能把价钱往下压。不过,我有个条件。”黄士魁问啥条件,老周说:“我现在四道岭打游飞,如果帮你们买成这大件农机具,你大队得给我落户。”黄士魁说:“等我和书记合计合计,看看是啥意见。”老周建议买两副,还用手指头比划说:“如果买两副应该能把价格压到两千,到时候你大队留一副,我帮你卖一副。这样的话,那更值个儿。”这番话把黄士魁说动了心,正沉吟着,车老板回头插话:“别看老周能白话,但能办成事儿。”黄士魁终于表态:“行,咱先说到这儿,如果大队想买,我尽快来四道岭找你。”

    “啥?你说他能帮咱低价买一副轻重耙?能有这好事儿?”金书山在大队办公室听黄士魁说完搭车认识老周的过程,直摇头。公冶平也微蹙眉头:“这搭车认识的能准成嘛!可别被人忽悠晃荡了,这事儿要办岔纰了,咱可吃不消啊。”黄士魁说:“我不敢十分保准,但以我的接触观察,我觉得他不是说假话,而且有车老板子证实他是个能人。老周一心想在这边落户,他没必要骗咱。咱不见兔子不撒鹰,大不了开付一趟路费。”公冶平提醒说:“可以考虑,但要谨慎,毕竟四千多元不是小数。”金书山思忖片刻,终于点头:“我看这样,你先让他电话联系那边,看看人家那机具卖没卖,如果联系妥妥,咱再筹集钱。不过跟老周说好,等买成了轻重耙才能给他落户。”

    秦占友赶马车拉着黄士魁去了一趟四道岭。黄士魁把大队的意见跟老周和盘托出,于是老周给家乡沈旦公社打了电话,确定那两副轻重耙还未卖出,并谈妥了价格。黄士魁亲耳听到这些,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回村时,把老周带回来和支委们见了面。不几日,出纳员黄三怪就准备好了钱款,交给黄士魁时还有几分担心:“大哥,带这么多钱,你自己行不?用不用我或者大胆陪着你去?”黄士魁摇摇头说:“不用,多去一个人多不少费用。”金书山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把钱放好,毕竟这不是个小数。出门多提防多留神。”第二天起早的时候,艾育梅把钱均匀地卷在了一块红布里缝好,小心翼翼缠在了黄士魁的腰上:“记住,这钱一定要看好。表面上像没事儿人似的,留心着这钱带子的存在。不到交钱的时候,别取下来。”

    数日后,打包的轻重耙部件用马车从吉祥县火车站拉回村,吸引了很多社员围观。在村西杂树林边机车库宽敞的院子里,机耕队长贾大胆带领几个驾驶员按照图纸进行组装,大老周在旁边时不时地指导。贾大胆一边安圆盘一边说:“这回有了轻重耙,翻地不愁了。正好要秋翻地了,这轻重粑来得太是时候了。”老周说:“好马配好鞍,拖拉机就得配轻重耙,不然成摆设了。”贾大胆说:“听说,这轻重耙才两千一副,买的真便宜。”老周呵呵呵笑了:“沈旦公社那边看我面子,买两副才便宜的。货发来之前,我把另一副卖给了小五家子。知道我为啥这么卖力帮忙嘛,大队答应给我落户呢!”贾大胆拧完了螺丝,从铁架子上跳下来问:“落几队?”老周说:“二队。”贾大胆说:“好,二队好,二队会抓副业,二队黄士魁给打下个好底儿,年终决算比其他队至少能多开两毛。”

    黄士魁新官上任烧的第三把火有点迟,直到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才把卫生所缺医务人员的事儿提到了议事日程。在大队支委会上,他首先分析了现有医疗现状,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咱村三百多户,两千多口人,寻医问药成了问题。有句顺口溜编的现实,‘小病拖,大病挨,不行才往医院抬。’究其原因,我看还是大队卫生所缺医少药导致的。老百姓看病是大事儿,要办好合作医疗,关键是充实卫生所的医疗力量。我看有两个途径,一是自己培养,但培养是个慢功夫,远水解不了近渴。二是外请,这是解决卫生所人手不够问题的一个捷径。这个问题我琢磨了很久,苦于没有像样的人选所以始终没提上日程,现在提出来,大家伙呛咕呛咕。”金书山说:“如果解决卫生所缺人手的问题,香芪比较合适。她挺爱医疗这行的,雍大牙忙不过来时,没少找她帮忙,最起码她能看懂说明书,还学会了抓药打针。”黄士魁说:“眼下主要是解决缺大夫的问题,我的意思是找一个像样的赤脚医生,但得给高工分,我建议给12个工分,不然好大夫不会愿意来。”金书山说:“给高工分好说,关键得有好的人选,不知你心里有没有谱?”黄士魁说:“我相中一个大夫,姓郝,人称郝大药包,暂住在小孤山。前些日子我媳妇因为我输钱惹气,病的邪乎,咋整也治不好,后来我找的郝大夫,吃了几副药,病就好了。”

    黄士魁染上赌习,一到猫冬时就总偷摸往牌店跑。虽只看小牌不推天九,但瘾头子大,耍上了就没有节制,常常是输时多赢时少,也时常会有人上门索要赌账,艾育梅跟他多生了不少窝囊气。有一次,黄士魁在闻大裤裆家看牌,黑白连轴转,输了三百多元,火上得不小,面对艾育梅根问,总说没咋地。可闻大裤裆一来劝说在家放赌往回捞捞,艾育梅就知道自个儿男人输上茬了,她数落道:“你咋不寻思当大队长图个啥,不就是图多几个补助嘛?你输那么多钱,这家还咋过?你没那两把刷子,拿钱砸鸭脑袋,真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当天晚上,闻大裤裆就把人领来了。作为村官,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设赌放局,窗子用大棉帘捂严严的,防止公社来抓赌的看见光亮。一盏大号的灯罩着北炕五六个赌徒,烟雾缭绕,如同阴间作祸的小鬼。放了一周的赌局,黄士魁场场不落,里外一算,也没剩几个钱,艾育梅白伺候局,心里更生气,说啥也不放了。赌局一散,黄士魁又上外边耍去了。从此,艾育梅倒在炕上一病不起,脑袋迷糊,眼睛怕亮,窗子成天用窗帘挡着。黄士魁见状,也很害怕媳妇熬不过这一关。他心里着急了,请雍大牙来看了看,推了几针大针管也不见好转。艾淑君不知道从哪里淘弄到偏方,用了也无济于事。请老姨给艾育梅跳了两天大神,病情却更加严重了。黄士魁心里没了底,用凉席把艾育梅卷了卷。艾淑君过来瞅了瞅:“育梅不能硬挺啊!我听说小孤山大队有个郝行一,说是城里下放来的,那人医道高,看好了许多病人呢!你赶紧派人去把他接来。”张铁嘴儿也说:“再不行,就送卫生院,可不能耽搁。”黄士魁不敢怠慢,忙让秦占友套车把郝大夫接了过来。

    这郝行一三十出头,一米七几的个头,圆脸红润,双眸有神,鼻梁笔挺,口方齿白,大背头油光瓦亮,穿中山装皮革鞋。他扮相利索,又气质不凡,在村民眼中就如同另类一般。郝大夫给艾育梅号了一会儿脉,说道:“这是着急上火得的脑膜炎,外加惊吓生气引起的精神刺激,吃几副汤药就能好利索,不会留下后遗症,但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让她生气了。”他开的处方,药量大,药性强,见效快。黄士魁抓了药,艾育花按时熬药喂药,只一周,艾育梅就奇迹般地能下地了。黄士魁对郝行一的医道十分佩服,更像恩人一般对待。在给艾育梅请医生看病期间黄士魁没在上赌场,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也把赌习收敛了许多。

    一听黄士魁推荐的大夫是外村的,支委们一阵嘁嘁喳喳。金书山说:“收大夫不是个小事,涉及全村人的利益,咱得慎重行事。只给艾育梅看好了病,还不能完全说明问题,还应该好好了解了解这人的医道和人品,先考验考验他,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打人儿家伙。”黄士魁问怎么考验,金书山说请专家出几个专业题考一考。穆秀林说:“应该有这个环节,可是上哪里请专家呢?”金书山说:“请公社卫生院雍和组长,人家可是专业,让他帮着把把关,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大家不就更清楚了吗!”雍和是金书山的姑丈人,也是雍大牙的家叔,自从当上公社卫生院领导,就把家搬到了公社所在地。支委们又呛咕一阵,最后还是多数赞成探探底,让黄士魁负责联系郝大夫,然后由金书山负责联系专家。

    黄士魁提前杀了年猪,才让秦占友套了马车,带着一脚子猪肉去了小孤山。到了村里一处偏僻的院落,两个人将东西卸下来抬到屋里,与郝大夫两口子一阵寒暄。郝大夫的媳妇许馨又年轻又漂亮,看到一脚子猪肉很是欢喜:“来就来呗,咋还拿猪肉呢,这么沉,可够我俩吃一阵子了。快坐下,坐下,炕头热乎。”郝大夫也客套了一阵:“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虽然给你家嫂子看好了病,那也是我大药包的本分。”秦占友坐在黄士魁身边,眼睛盯着那女人苗条的身子在屋里晃动,小声耳语:“看他俩年龄差不少,好像……”话未说完,就被黄士魁用手捅了一下,于是把后边的话咽了回去。

    郝大夫并不避讳他和媳妇的年龄差,往脑后抿了一下油光的大背头,说道:“我们年龄差八岁,我俩是二婚,她跟我在一起还不到三年。”秦占友哦哦两声,没再多言。黄士魁说:“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上我们村的。情况是这样,我们把大队缺医务人员的事提上日程了,大队支委会研究想外请个大夫,我就推荐了你,但是大家对你还不太了解,想考一考你。”郝行一首先表态:“长青大队是个大村,大队有卫生所,我很愿意去工作。”紧接着又补充说,“既然要考一考,这没问题。不是有那样一句话嘛,叫做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黄士魁说:“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可就有了底儿啦!”于是,郝行一当天下午就跟黄士魁坐着马车再次来到长春村。

    第二天上午,太阳躲进了灰蒙蒙的云层里,大地刮着微微的寒风。金小手把大队部办公室的炉子烧得正旺,各位支委和一些党员已经等候多时。当金书山把雍和领来,黄士魁也把郝行一带到了。众人一看见那溜光的大背头,便嘁喳私语。

    郝行一刚坐在椅子上,对面的金书山喝一口温开水,先开了个玩笑:“呀,郝大夫果然不同凡响啊!你这头发梳得这么光溜,苍蝇落下都站不住。”见把众人都逗笑了,接着又问,“听说你是城里的,咋下放了呢?”郝行一用手往脑后捋捋大背头:“怎么说呢,有个口号是‘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我是去年响应战备疏散号召,迁往我媳妇老家小孤山的。特别说明一下,我并不是犯什么错误被下放来的。”金书山说:“郝大夫,为了今天这个场面,我们特意请了红原公社卫生院革命领导小组雍和组长,他也是从这个大队走出去的,平时也很关心支持咱大队卫生所的工作,我一打招呼就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侧头对雍和说,“雍组长,你现在就是考官啦,开始吧。”雍和说:“咱就按照大队支委会定的,走完这个考验的过程。我刚搭眼一看,郝大夫样貌不俗,敢来接受考验说明很有底气。”说着伸出右手五指,“我这里就出五道题,让大家见识一下你的能力。”收了五指,问是否可以开始,见郝大夫微微点头,便正式进入考验环节。

    第一道题是中医基础知识题。雍和问:“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说说这是谁提出来的,有啥医学含义?”屋里一下静下来,郝行一用手往脑后抿了一下油光瓦亮的大背头,站起来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国古代第一个采用‘望闻问切’诊断方法的是名医扁鹊。总体来说,望是看形色,包括望神色、望形态、望五官、望舌苔等;闻是听声音,包括闻声音和嗅气味;问是访病情,内容涉及范围很广,明朝张景岳曾编有十问歌,其中有问寒热、问汗、问头身、问便、问饮食、问胸、问旧病、问病因、问妇女经期等等;切是诊六脉,切诊最常见的为切脉,中医认为只要人体任何地方发生病变,就会影响气血的变化而从脉上显示出来。”雍和听得仔细,不住地点头。黄士魁看郝行一答得如此流利,心里有底了,脸上的笑纹荡漾开来。金书山却听得一头雾水:“他说这么些,到底对不对呀?”雍和非常满意地说:“完全正确。”公冶平啧啧赞叹:“真有学问呐!”金书山催促:“赶紧问下一道。”

    第二道题是医家尚在探讨的题。雍和问:“知道‘三焦’吗?”见郝行一点头,忙说,“究竟三焦是什么,在古典文献中记述不够明确,而历代医家的看法也不一致,你简单说说就行。”屋子里又静寂下来,郝行一环顾一下现场的人,回答说:“三焦属六腑之一,是中医学脏腑中的一个名称。总的说来,三焦是输送水液、养料和排泄废料的通路。一般说来,表现在心肺的叫做上焦病,表现在脾胃的叫做中焦病,表现在肝肾的叫做下焦病。不知我的回答考官满意否?”雍和连连点头:“很好,很好。”金书山却急了,提示道:“是不是题太简单了?问个有点儿难度的。”雍和有几分不悦,弹弹衣袖上的一点灰尘,说道:“如果你想难住人家,请我何用?”金书山忙催促问下一道题。

    第三道题是有关妇女诊疗的题。雍和问:“妇女产后三大症是什么?”并示意郝大夫坐下,“不用站着,坐下说。”郝行一并没有坐下,一字一板地回答:“据《金匮要略》记载,新产妇人有三病,一是病痉,二是病郁冒,三是大便难。”雍和追问:“《金匮要略》是一本什么书?”郝行一回答:“那是一部以内科杂病为主的临床专著,东汉张仲景撰于三世纪初。”

    第四道题是一个与医学有关的成语。雍和说:“知道‘病入膏肓’这个成语吗?”郝行一点点头,雍和说:“那你就说说这句成语是什么病?”郝行一笑了:“恕我直言,膏肓不是病,而是两个针灸穴道名。古以心尖脂肪为膏,心脏与隔膜之间为肓,膏肓之间是药力不到之处。病入膏肓是指病危难治,这是列国时代神医扁鹊望齐国王侯面色的故事涉及到的,不知这样回答满意不满意?”雍和嚯地一下站起来,连连说:“满意满意”,转头对金书山说:“侄女婿呀,他不是平庸的大夫,我看下一个题就别问了。”金书山说:“别别别,定五道就五道。”郝行一说:“对,继续问吧!别破了规矩。”雍和摇摇头:“也好,那就问完吧。”

    最后一道题是个汉字医学解释题。雍和说:“请问草字头下加一个孔字是个什么字,这个字的医学意思是什么?”金书山看郝行一在思忖,很想这个字能把他难住,黄士魁却不想他会在一个字上前功尽弃。郝大夫清了清嗓子,回答说:“这个字非常少用,念抠音,一为古时葱的别名,二为中医学中脉学上的术语。代表失血中空脉搏,中医称按起来中空无力的脉象,如同按葱管的感觉。”话音刚落,雍和夸奖道:“郝大夫,你对答如流,看来医学书籍没少读哇!”伸出大拇指,连连说。“佩服,佩服。”郝行一笑道:“班门弄斧,过奖过奖。”此时,屋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现场面试结束了,金书山回家时,二禄和雍大牙早已在老槐树下等候多时。跟在金书山身后,二禄晃晃水蛇腰:“考得咋样啊?糊巴没?”雍大牙咂咂大呲牙:“难不难啊?难没难倒那小子?”金书山阴沉着脸子说:“考砸了!”二禄和雍大牙异口同声:“考砸好哇!”金书山话音突起:“好个屁,是把咱考砸了!支委会已经定砣儿了,那姓郝的就要来上班了。”二禄嘟囔说:“这事儿办的,这不整反盆了吗?你不是说能把那小子难倒吗?”雍大牙埋怨说:“咋弄的吗?这不都落汤了嘛!你不是说这事儿交给你办保证手拿把掐吗?”金书山说:“事先说好好的,抄真章就不那样了。他出了五道题,看那姓郝的对答如流,支委们都同意收这个大夫,我咋能不表态?那雍组长即是我姑丈人,可也是大牙你家叔,万没想到他没向着咱。事儿虽然弄砸了,但我已经尽力了。”

    郝行一两口子被接到长青村,在黄得贡家北炕安顿下来。秦占友帮忙把行李和箱子从马车上卸下,郝行一和许馨进屋,一眼就看见了条琴上的香堂,见长脸女房主是个巫婆,都有些意外。黄士魁特意在家设宴款待,烀了肘子,杀了小鸡,到河套戗子称了冻鱼,又到供销点买了花生等食材,列出六样硬菜两个配菜,艾育梅精心灶厨,秦黑牛也从后院跑来帮姐姐烧火。席间,黄士魁举杯对郝大夫两口子的到来表示欢迎,也对治好艾育梅的病再次表达感谢,更是对他面对五道题测试的出色表现大加赞赏,说完把一杯酒喝下一大口。郝大夫说自己从不喝酒,象征性地抿一小口。黄士魁说起找房的事儿:“现在房子不太好找,我勉强在老姨家找了这铺北炕,我老姨起初并不愿意让大夫住她家,可顾虑到我是她外甥,又是大队的主任,不好回绝。”艾育梅用一双闲筷子往许馨饭碗里加了鸡肉,接话说:“如果住不习惯,有相当的房子咱再换。”秦黑牛插话:“不该上老长家找房子,一个治实病的,一个是看虚病的,两者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郝大夫说:“无所谓,无所谓,各行其道嘛!”许馨也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俩尽量和人家往好处。”

    十几天后,二禄抄着袖子晃荡着水蛇腰来秦家前门房子东屋串门儿,屁股挨炕沿上,黄士魁扯过烟笸箩卷烟时,二禄笑笑说道:“群众都说,外请的大夫医道不错,给老百姓办了件好事。”黄士魁知道二大爷儿说这话明显是讨好自己,想起支委会上金书山提到了香芪,就猜出了他的来意,问道:“二大关心大队卫生所的事,是有啥想法吧?”二禄笑了笑说:“谈不上想法,香芪让我来跟你说,卫生所如果还缺人手,可不可以考虑考虑她。”黄士魁把卷好的旱烟蒂揪去,擦一根火柴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事儿我会考虑的,平时香芪也给雍大牙帮过忙,是个合适的人选。”二禄站起身说:“这些年你也很少端我家饭碗,我在人情往份上做的也很差。今一早,我让你二娘把芦花大公鸡杀了,请你和书山下晌饭过去尝尝。”黄士魁略一寻思就答应了:“你先回,下晌饭我一定到。”二禄走出屋门时,还把艾育梅也让了又让。

    见二禄的身影从窗户前走过去,艾育梅说:“你答应的倒挺爽快,他啥样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黄士魁说:“我咋不知道,二大不就是想让香芪上大队卫生所上班嘛,他就是不来说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金书山也说过让香芪上卫生所,肯定是二大爷儿跟他也打过招呼了,何不送个顺水人情呢?”秦黑牛说:“在卫生所当药剂员那是真恣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多自在呀!调剂、划价、抓药也不累,混一天给8个工分,大队更夫一天才给才2个工分。把这个好差事给香芪,可美死她啦!”黄士魁叨咕:“想不到噢想不到,总跟我作对的二大也有求我的时候。”一时高兴,张口唱起***《红灯记》的唱词来: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千杯万盏会应酬。时令不好风雪来得骤,妈要把冷暖时刻记心头……

    听见唱歌,在炕上玩耍的小石头小玉都扭头用新奇的目光看过来,张嘎咕也在屋门口嘻笑着探头探脑。“花子扭秧歌——穷欢乐。”艾育梅说笑道,“别唱了,妈都记心头啦。”“哎,你咋占我便宜呢?”黄士魁眼珠一转,又冲着媳妇接着唱道:

    小铁梅出门卖货看气候,来往“账目”要记熟。困倦时留神门户防野狗,烦闷时等候喜鹊唱枝头……

    艾育梅又说笑:“我可不是你的小铁梅,你爱找谁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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