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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官看不出原本的营养不良、以及面黄肌瘦;瘦是依旧,但全身上下的敏捷与反应,不亚于草原里最勇猛的猎豹。
当他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的转变,已经能跟得上萧钰,不再刻意为他放慢的脚步时;抵达云梦楼的那一刻,萧钰二话没说,直接将他扔入了新人训练营。
当着他面,特别着重、并且刻意塞钱的方式,交代了训练营的每一位导师,要格外“关爱照拂”她带来的这位中原孩子:
“除了不能缺胳膊少腿失去战力外,请往死里虐。”
在他茫然无措、没能反应过来之际,她转身便走。
临了,阴森森地留下一句警告性提示语:“这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比你强。所以、别死哦!”
这哪里是来自大小姐的“关爱照拂”,根本是将新人选拔难度系数,提升到地狱级别。
萧钰才不管这些,安顿好陆叁,她直奔楼主萧溟的院子而去。
萧溟的书房内,檀香弥漫,烛火轻曳。
她父亲端坐在主位上,指尖轻敲着桌面,目光深沉看着立于堂下的萧钰。
而他的身侧,一位窈窕女子正巧笑倚在桌边,眉眼间透着几分得意与嫉妒。
“哟,我那军功赫赫的阿姊,还知道回来啊?”
萧蓝朵语气讥讽,目光扫过萧钰一身风尘仆仆的衣衫,嘴角微微扬起:
“怎么还是炼气境?不是说你在营州战役天女转世,之后在九州也是屡获奇功;不会都是别人吹的吧?”
萧钰神色不变,随手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埃,淡淡地道:“羡慕的话,你大可去试试。”
萧蓝朵的脸色瞬间一僵。
萧钰这话直戳她痛处,她连训练营都没通过呢!更别说能被长辈们放出去,立功了。
“萧孟晓!别以为我不知道,营州之战你不过是依仗着青洲哥哥护你,你害得他战死沙场,自己却夺了这份功劳;而后面的战功,也不过是风堂……”
多久了,一年?
已经很久没人在她耳边,敢提起那个名字。
它就像刻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她背后的逆鳞。
萧钰瞬间红了眼,杀意不自觉地漫了出来,目光冰冷地盯着她,如蛇般一动不动,锁死猎物……
萧蓝朵原本还恣意的说着萧钰的坏话,可一不留神对上她的视线,气焰顿时矮了一半。后面越说声音越小,干脆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手心、额角挂上了冷汗,惊惧地望向她这位同父异母、一年不见却似变了个人的阿姊。
她从前不是最会同她拌嘴的吗?
吵不过,顶多大打出手。
就萧钰那点武力值,如今已是筑基中期的萧蓝朵全然没在怕的。
可……她这是什么眼神?
光是被她盯着,她就觉得自己已经呼吸困难,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仿佛她再多嘴一句,分分钟就会被她阿姊杀了。
对,是杀了!不是打架,是真的杀掉。
她尝试着张了张嘴,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好用眼神求助父亲。
萧溟叹了口气,他这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过去还能平衡;可如今,孰强孰弱,再明显不过。
萧钰成长了,已经真的不再是玩闹的小女孩了。
他眉头一皱,轻叩桌案,打断两人的针锋相对:“够了。”
他目光落在萧钰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不满:“你这一年的确太过放肆了……”
萧溟正要想词,却被萧钰抢了白: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这一年确实给云梦楼惹了不少麻烦,都是长辈们在背后撑着,才能有今日的成绩。”萧钰抬眸,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女儿甘愿领罚!愿自请去月堂,悔过自新——”
萧溟怔了一瞬,眸色微动。
他本以为,只要训斥几句,这丫头就会服软。毕竟陛下才刚夸了她,哪怕心里对她这番折腾不满,也不好真的重罚。
可她……竟主动请罚?
萧蓝朵也怔住了,旋即眸中浮起一丝冷笑:
“你不会是以退为进,回头再找我报复的吧?我可警告你,这可是你自己领的刑,与我可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别事后找我算账,我可不认——”
她当然希望萧钰倒霉,但她要是太过惨了,依照萧钰睚眦必报的个性,肯定要记恨她的。
萧钰低垂着眸,眉毛微挑。
至少她能肯定,隼送来的匿名信,不是她这个傻妹妹发的。
她微微偏头,叹了口气:“朵儿啊,你这一年是如何跟谷青阳混的?经验都添到身上的二两肉了么?!”
萧蓝朵……
她,她竟然说她胖!太过分了。
“阿耶!你看她,一回来就欺负我——”
萧溟被她俩吵得实在是头疼,揉了揉眉心。盯着萧钰,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你当真愿意?”
萧钰微微一笑:“父亲若是舍不得,我也可以不去。”
萧溟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半晌无言。
这丫头,分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若真罚她,万一陛下知道了,不高兴怎么办?可若不罚,云梦楼里这么多眼睛,如何服众?
她这般主动领罚,倒是让他骑虎难下。
萧溟沉吟片刻,最终挥了挥手:“……罢了,既然你愿领罚,便去吧。”
萧钰微微一笑,朝他躬身一礼:“是,父亲。”
她转身迈出书房,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萧蓝朵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总有种奇怪的预感,低声嘟囔:
“她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萧溟眉头微蹙,却是另一分感慨,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一年不见,都生分了……”
他当然猜到了她另有目的,但终究是没有阻止。
萧钰的这次回来,目光坚定,脚步也走得沉稳许多。
丫头,长大了。必然将会给楼里带来一场新的变革。
云梦楼,也许是该准备,迎接它的新主人了!
……
月堂的碧潭,是整个云梦楼最阴冷的地方。
这座刑牢,依山势而建,隐于浑然天成的圆环峭壁之中。峭壁之间遍布大大小小的凹槽坑洞,被打造成一间间幽深的牢房,错落有致,远远看去,宛如一个庞大的蚁穴蜂巢。
而最底层,则是一座幽深莫测的巨型水潭。
碧潭终年冰冷,盛夏时节,贴着峭壁的边缘,水面依旧结着厚厚的霜,由此得名。水潭深不见底,寒气森森,冷意入骨,稍有不慎,便会被寒气渗透骨髓,生生冻死在其中。
这里是云梦楼最严酷的刑牢,关押的皆是最危险、最机密、最不能轻易处死的囚犯。每一间牢洞里,都堆满了各式刑具,除了求生不得的犯人,剩下的,就只有一口气吊着的死人。
这样的地方,本不该有茶香。
可萧钰走进来时,第一件事就是随手从案上取了一只干净的茶杯,熟门熟路地倒了满满一杯,推到对面的人面前,笑得一派悠然:
“乌叔叔,今年的茶,比往年的好喝。”
乌洛尘踏入牢房时,血水尚未干透的鞭子正搭在他指尖,随意地一甩,便丢给了身旁的侍者。他瞥了萧钰一眼,神色不善,见她笑吟吟地奉茶,挑了挑眉,还是接过了杯子,一口饮尽。
滚烫的茶水入喉,他砸了砸嘴,指着她便骂:
“臭丫头,又惹你爹生气,躲我这里来了?”
萧钰一本正经地反驳:“怎么能说是躲?我这是反省!”
她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拎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慢条斯理道:
“我爹让我好好反省,那自然得找个清静的地方——这儿不正合适?”
乌洛尘翻了白眼。
“少来这套!你分明就是怕你爹揍你,装可怜来骗几顿你婶婶的素斋,清清肠胃。你当我真糊涂了,不晓得?”
萧钰被戳穿了心思,丝毫不觉羞愧,反倒笑嘻嘻地给他添茶倒水:“瞧您说的,我一回来,除了看我爹,第一个就是来瞧您。为了避开那些叔叔伯伯的耳目,别的方法不好使啊!”
乌洛尘单手持着茶杯,斜睨着她,一副“你就编吧,继续编!”的表情。
萧钰见好就收,立刻换上讨好笑脸,语气恭敬:
“当然,也是为了婶婶的那口素斋。您也知道,外面伙食……嗯,怎么说,过分油腻了些。我挑嘴啊!”
乌洛尘终于露出点笑意,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骂道:
“你这丫头,一年半没见,倒是学会油嘴滑舌了。”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的牢房:“这间还习惯吗?不喜欢的话,你自己再挑挑。”
萧钰耸耸肩,语气随意:“总体来说,抛开三五不时被拖出去的尸体,环境潮湿了些,哪间不都一样?您这里,主打一个清静。”
乌洛尘闻言,轻笑了一声,抿了一口茶,忽然收起了玩笑,语气一转,微微凝眉道:“不过说真的,这一年半游历下来,倒是看得出来,你比从前随遇而安了。”
萧钰不置可否,指尖摩挲着杯沿,唇角微微勾起。
“随遇而安?”
不,她可不是随遇而安的人。
这一回,她是主动选择,踏入这片风暴之中的。
碧潭依旧寒冷,潮气沿着峭壁渗透入骨,哪怕手边的茶水仍有余温,也难以驱散这监牢里透出的冷意。
乌洛尘坐在萧钰对面,指尖搭着书信,信封封口的蜡封已被他拆开,薄薄的信纸微微泛黄,透着点点墨迹晕开的痕迹。
「风堂高层与越国勾结,泄露’楼内暗线’的机密。事情雪堂没有彻查清楚,反而书信还被刻意做了手脚。谷青阳,这一年你是蠢了,还是更蠢了……别人这么明显的坑你,你都不知道?!」
萧钰的字依旧工整,透着一股行云流水的洒脱,但字里行间却是锋锐至极。
乌洛尘眼皮微微一跳,指腹在纸面上摩挲了两下,瞥了眼对面的萧钰:
“丫头,这封辱骂信,你是怎么送出去的?”
“正常渠道啊!”萧钰笑眯眯地托着腮,语气轻快,“我家隼,向来认得雪堂的路……哦,对了,它最近正在刨谷青阳屋子的房顶,估摸着得补好几个洞呢。”
乌洛尘无奈,这丫头还是一贯的口无遮拦。
小辈之间的明争暗斗,他做长辈的本不该管,可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他冷哼了一声,语带嘲讽:
“光是刨房顶有什么用?你以为雪堂是吃素的?!谷青阳那小狐狸若不是被你这话戳得狠了,根本不会回你。”
“所以他回了。”萧钰嘴角微扬,语气不疾不徐。
乌洛尘不置可否,低头拆开下一封信,墨迹凌厉,字迹力透纸背,纸面甚至有些皱褶,可见执笔之人心绪何等暴躁。
“怎么可能有这东西?!那一单全军覆没的问题,压根不是因为雪堂情报,而是风堂上层刘夙临阵脱逃,导致暴露,他们自己不敢认。你们内部的事情,我干嘛要掺和?!萧钰,你别没搞清楚状况,屎盆子就往我身上扣。”
乌洛尘看完,指尖不自觉地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个消息,比萧钰提供的更有价值。
谷青阳现在视风堂上下,所有人都是他的仇人,他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他的反应意味着,当初那桩任务失败的罪责,本应落在刘夙身上。
可如今,风堂却将黑锅扣在了白衍初头上。
有人刻意在掩盖真相。
乌堂主顿时明白了萧钰的目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几分,牢房的湿冷仿佛愈发沉重。
乌洛尘缓缓将信折起,沉默良久,才抬眸看向萧钰。
他的目光幽深难测,带着一丝审视,语气却不疾不徐:“……丫头,是回来收割风堂的?”
萧钰笑了。指尖轻轻一转,她又给乌洛尘满上了一杯茶,水荡出细微的涟漪。
“乌叔叔,您这话说得可真吓人。”她微微垂眸,嗓音带着一丝悠然,像是一只看似慵懒却暗藏锋锐的猫,“我不过是不想好人被冤枉罢了。”
乌洛尘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萧钰神色从容,连眼尾的弧度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将信封丢回桌上,叹道:
“你这丫头,做事情和你爹倒是越来越像了,嘴上唬人,心里门儿清。”
萧钰不接这话,继续低头饮茶。
乌洛尘盯着她半晌,忽然问牢房外候着的罗刹:“风堂抓来的那个鬼刹,现在人在哪儿?”
外面的人一躬身:“回堂主,在水牢。这会儿正浸在池子里呢!”
“拉上来,别弄死了!留着待审——”乌洛尘摆摆手。
罗刹领命而去。
萧钰微微挑眉,缓抬起眼帘,朝他笑道:“乌叔叔,这么护着我,不怕被人说偏袒?”
乌洛尘冷哼:“你婶婶要是知道,我让你在这水牢里挨了半点委屈,她能把我家厨房给掀了。”
萧钰不由得笑出声。
乌洛尘却收敛笑意,目光沉沉地盯着她,语气意味深长:
“但你自己心里清楚,一旦搅进这滩浑水里,就没有回头路了。”
萧钰垂下眼睫,指尖摩挲着茶盏,茶水微微晃动,幻象若隐若现。
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人。浑身是血地靠在她怀里,气息虚弱,嘴唇微微翕动,带着最后的执念劝她:“离开云梦楼。”
她离开了,可如今,又回来了——
半晌,萧钰抬眼,眸光沉静如深潭,轻声道:
“既然回来了,我就没想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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