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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的时候,父亲陆宣只是豫章府的一名小吏,一家三口属于标准的公务员家庭。虽然婉云是女孩,但老陆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极为重视、宠爱有加,每天下班后亲自指导婉云读书写字,给予了她足够的父爱和关怀。
所以才造就了婉云嫂子知书达礼、乐观坚强、外柔内刚、宠辱不惊的优秀品格。
可是,封建社会,无后为大,没有儿子对于老陆来说,终究是一块心病。而且由于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每天在单位跑东跑西忙的要死,回到家倒头就睡,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去研究人类的起源呢?
外面世界,太多诱惑,有人变了,有人依然执着。
很可惜,老陆没有抵制住不良诱惑,上司和下属们一起去青楼搞团建放松心情,大家伙各自抱着一个姑娘,享受她们的软件硬化服务,你陆大人遗世而独立,这般洁身自好,我们很难带着你一起玩啊~
于是,陆大人惊奇的发现,儒家礼法、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唱妇随这一类的,都是说给平民听,用来约束底层民众和维持社会秩序的。官员们谁没有妾室、谁没有外室?
谁还不出来喝两顿花酒呢?
环境真的会影响一个人,当大家都正直善良的时候,你的内心稍微有点龌龊或者阴暗的想法,不用别人指责,你自己都会有些心虚和羞愧。
可是,当大家都以奢靡为乐,贪赃枉法、把大唐律令当成静室里的纸、连拿去擦屁股都嫌硌时,你会不自觉的降低自己的原则和坚持,去迎合环境。
能时刻保持清醒,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底线在哪里的人,少之又少。
大家都这样干,我跟他们是一个圈子的,干嘛要特立独行?对我有什么好处?
人家都跟上司处成朋友了,我在他们眼中还是个外人,坚持那些道德和原则有什么意义?又不用付出多大的代价,还不用担心承担责任。
于是,陆宣从一个充满理想和信念的读书人,被官场的大染缸同化成精致的灰色。
口子一开,就止不住了。
出轨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堕落更是。
临安刘家的老太爷,是前吴礼部尚书,刘家当家的家主,是大唐吏部侍郎。
他的独生女,是什么含金量?
听过萧山独生女的名号么?
被他女儿看上的人,在江南地区,完全可以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路。
陆宣在前往金陵后的一场诗词会上结识了刘家的掌上明珠,二人相谈甚欢,颇为契合,对彼此的外貌形象也十分满意,散场时依依不舍,一步三顾。
而后两人又多有书信往来,感情持续升温。但问题是,老陆已经有老婆孩子了呀!
时间一长,老陆也渐渐从这段不正常的暧昧中清醒过来,痛定思痛后,他对刘姑娘说了家中的事。
你很好,我很确信你就是我一生追寻的那个对的人,但很遗憾,没有出现在对的时间。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刘姑娘认为这都不是事,你把老婆休了不就得了?
孩子你想留就留,不想留就一脚踢远,我再给你生一个,问题不大~
老陆没有直接回答刘姑娘的话,而是怀着纠结的心情回到了豫章故郡。在包办婚姻盛行的年代,婉云的母亲就是他的初恋。初恋对于一个男人的杀伤力有多恐怖,相信无需多言。
他沉闷的回到家中,婉云的母亲温柔的上前关怀,问了一句:“回来了?”
老陆脱口而出:“离就离。”
因为权力、地位和金钱对一个男人的杀伤力,更恐怖。
事情就是这样子。
婉云跟青柠坐在房间正堂的圆桌上,大舅哥坐在后面的太师椅上,凌晨背着手立在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婉云的回答。
如果她心里还有老陆那个父亲,那凌晨就出手运作,把他老父亲争取过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如今的婉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失去父亲的庇佑就离开温室,承受风吹雨打的娇弱花朵了。
她的丈夫是殿前司步军都指挥使,她的小姑子是一品镇国夫人,更不要说一起下地干活,一起生活数年,一起从弱小走向强大,早已视她为家人的凌晨了。
别说她爹和小妈,就是江南国主李嘉来了,跟这些人比起来,都只是小卡拉米。
他爹要么选择在大郑风生水起,要么就跟着李家王朝一起归于尘土。
不过从他之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大概率会选择前一个选项。为李唐天下、为主上殉葬这种事,凌晨认为他不会去干的。
“嫂子,怎么说?如果你想跟他再见,重续父女之情,我就帮你联系冯大人和老王。如果你不想再扯上关系,我们也不是非要策反你爹,大郑有的是办法让他成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婉云叹着气,怔怔的望着桌面,纠结不已。
母亲的死虽然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是间接拜他所赐,如何能够原谅?
可谁又不想跟自己血浓于水的家人相认呢?美好温馨的儿时月光,颠沛流离中对亲情的渴望,以及嫡女出走、归来已是彩凤的那口压在心中的气……
总要证明他错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会不会因为我的私事,影响到朝廷的大事?如果是这样,就太麻烦了……”
婉云思索了很久之后,这才用试探的语气询问凌晨,她可不想因为这种可有可无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对现在的美好生活和完美家庭产生影响。
那就得不偿失了。
青柠也看向凌晨,目露担忧和询问之色,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她早已不是最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傻女孩了,这些年来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深深了解了朝堂之上的凶险和残酷。
把柄,是不能留的。
除非是你故意。
“没问题,只要你有这个意愿,我这就给老王写信,明天再进宫一趟,跟陛下说说。陛下最近越来越慈祥了,能避免流血的事,他肯定会同意的。”
凌晨将手搭在青柠的肩膀上,语气轻松的对婉云说道。
老文现在年纪大了,又有了孙子辈,整个人都不再像以前那样杀伐果断了。也许是给自己积德,也许是给儿孙积德,反正很少再像以前在汝南那样,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再说了,现在的军事行动性质已经变了,以前是大家互相守着自己的地盘攻伐兼并,自然要立威,要野蛮凶狠,否则只会招致更大的灾祸。
现在不一样,不能只考虑杀多少唐军跟占领多少城池,还的考虑统一江南后的民生恢复、抵抗意志、仇恨度等影响。
《欧陆风云》为什么很多人玩不下去?就是因为太真实了呀!
仗不是说打就能开打的,得厚积薄发,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内部不能出乱子,民众的支持力度、经济的储备程度、手下人的忠心度,都要考虑;外部还要谨慎操作,对邻国的负面影响、对声望的减益效果、引发的仇恨值等等等等……
然后,才是战争的具体指挥。
第二天,老文会见了难得主动进宫的凌晨,他在听说了这件事后,也颇感意外,思考了一会后,觉得可行,立刻传密旨发往东南行营。
——
五十岁的周沛立在江洲之上,看着长风吹过旷野,天空中北雁南飞,排成“人”字型,秋风萧瑟,引得他心中十分悲壮。
李嘉交给他的八万人马中,只有两万是以前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你就说绝望不绝望吧!
那六万新兵蛋子,现在还处在连立营寨这种小事都需要派人拿着鞭子抽,去进行新手指导和员工培训。在这种情况下,人多可不一定是好事。
一旦开战,万一有人怯战逃跑,引发群体效应,都不用郑军出手,唐军自己就先表演一波人马自相踩踏了。
压力大啊……
“陆大人那边怎么样?”
周沛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不小心踩到的一窝野鸭蛋,嫌弃的抬起脚在干草上擦了擦鞋底,朝着身边的人问道。
“北边是郑国东南行营的上将卫应,此人是琅琊府人,王臣鹤的心腹将领,曾率兵参加过建隆观武。如今他手里有两万兵马,细作来报,他负责的侵境方向是扬州,从东面对金陵发起合围。”
周沛皱着脸看了看远处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惊飞起来的一大群大雁,内心烦躁不已。
“韩彦奉啊韩彦奉…唉!就给老夫留了两万劲旅,光是给陆大人就拨去了一半,要防守的地方太多了,希望他能抗住那个什么……卫什么来着?”
“卫应。”
“嗷对,就是这个人。”周沛双手叉腰,提了提蟒袍腰身上的犀带,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唉!叫王大人一定要谨慎小心些,不光要想着防备郑军,还要注意着童礼。此人虽说对汴京态度强硬,但也说不得就是做戏给我们看,不可不防。安庆府是上游门户,丢了安庆,我们就只能在采石矶跟郑军硬碰硬了。”
说罢,还不等副手开口回应,周沛目光望着远方,思索着嘀咕道:“滁州……巢湖……淞县……”
——
五十多年后,一位生于汴京、长于汴京的王姓世家公子,出于对祖籍的好奇,回到了自己家族曾经在海盐县的祖宅里。
他漫步在祖父生活过的地方,院子里的水井口被磨出道道光滑的绳痕,台阶下的石板砖缝隙长满了青苔,房屋上的皂黑瓦片边缘,还有发霉了的白霜。
牛棚里的独轮车、已经干涸积垢的石槽,庭院里的刻桌、墩凳,还有窗台边沿积攒的尘灰,房梁之上的蛛丝网,推开门后的腐朽气味,一切都是那么的陈旧、古朴、破败。
“吱呀~~”
王公子穿着淡粉色的书生长衫,推开那扇已经很久都没有被动过的书房大门,空气中散落下一片细小的浮尘,在阳光的折射下清晰可见。
抬袖挥散浮尘后,王公子抬起腿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屏风已经被老鼠啃破了洞,坐榻上的垫子也发了白,不再是原本的鲜艳颜色。横亘的书桌上,毛笔笔尖炸毛,砚台早已干涸,桌面看着如同一体,可伸手摸上去后才发现,上面覆盖着一层白灰。
王公子好奇的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思念着已经故去的祖父,追寻着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漫步到书架上,他皱着眉翻出上面的书籍,都是些《中庸》、《金刚经》、《孟子》之类的常规读物。有些缝订的线已经开裂,有些纸张因为叠压的太久,已经很难分开了。
而且上面看起来是手抄的,跟现在的印刷版完全不一样,颇有复古气息。
将书放回去后,王公子再次看向别处,扫视起屋子里的其他老物件。
突然,他停住了流转的目光,看向了靠墙的盆栽。
里面的老树根早已经化成几片碎木屑,瓷盆也有开裂的迹象,但奇怪的是,它的底座是铁的,跟下面的桌子似乎连成了一体。
王公子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瓷盆,略微思索了一下,放平手掌抚摸着下面的桌面,擦去尘灰,一根圆形的线因为缝隙落满灰尘,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双手握着瓷盆,先是顺时针拧了拧,发现拧不动后,又尝试着逆时针拧了拧。
一股卡涩,但松动的感觉从手上传来。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他使出全身力气,用力拧动瓷盆。
墙壁上的画抖了起来,灰尘满屋。
“咳咳咳……”
过了许久,这片灰尘才散去,王公子小心翼翼的踩上桌子,把画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后,这才隔着袖袍捂着口鼻,把手伸进了藏在挂画后面暗格里。
里面是一个铁盒子,没有锁,轻易的就打开了。
盒子里,是一本书——
《昨夜西风》。
随手翻开中间偏后的一页,一行手写的字落在了王公子的眼中。
“周公很焦虑,来回踱着步,细数着江防、步军、马军布置,将郑军和我们的情况一一对比了一遍。
突然,他停下了喋喋不休,扭过头看向了我,问出了一句话:
‘你觉得这一战过后,我们会成为刘宋,还是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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