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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尚在早春的寒意中沉睡,可在这里,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但哪怕凛冽的晨风刮在脸上让人觉得生疼,却也丝毫无法冷却两千余名举子心中那份滚烫的期盼。
院墙依旧被一圈带刺的棘篱围着,顶盔掼甲的禁军守卫着朱漆大门。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涌动的潮水,将贡院门前那片开阔地都快塞满了。
人声、马嘶、车轴辘辘声交织在一起,空气中更是弥漫着汗味,以及早点摊飘来的食物香气。
陆北顾是跟程颐、程颢从国子监里一起过来的,他们虽然起的也挺早,但头一遭经历礼部省试放榜的他们,显然低估了举子们看榜的热情。
“说是寸步难行也不为过啊。”
“是啊。”
穿过了东大街之后,前面因为很多巷子都能走,所以没那么拥挤了,然而等走到了贡院门前的那块开阔地,那种拥挤感复又扑面而来。
“这边!这边!”
一声急切的呼喊穿透嘈杂,陆北顾循声望去,发现是有人在冲着程颢挥手。
这人他倒是见过,是二程的河南府同乡,名为朱光庭,今年十九岁,属于举人里面年纪偏小的了。
“我们先去那边。”
“行。”陆北顾点点头。
每个人根据自身的籍贯和经历,都有不同的交际圈,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随后,程颢和程颐走向了河南府籍贯的举子们聚集的地方。
大宋的中原地区,分为三个路,分别是以开封府为核心的京畿路,以河南府为核心的京西北路,和以襄州为核心的京西南路。
河南府,管辖的就是西起渑池,东到泗水这片地域,其实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洛阳地区。
因为由汉自唐,洛阳在历史上长期有着特殊地位,所以大宋也常委任重臣为西京留守,负责整个河南府乃至京西北路的事务。
而河南府籍贯的举子,正很明显地围绕着一个披着貂裘,身材健硕,举止间颇有贵气的中年人。
此人陆北顾听二程讲过,名为李寔,出身开国功臣之家,在西京洛阳是顶级的名门望族,他在庆历年间就因为家中的安排,通过恩荫的途径出任过太常博士。
但李寔其人饱读诗书,常以非进士入仕为耻,故而当官没两年,就辞官回家,在家刻苦读书,前后考了好几次科举,甚至还中进士了,只不过排名不满意,所以选择重头再来。
只能说,家底还是厚。
考试纯图个名次,根本不在乎当官那点俸禄。
穿过人群的时候,陆北顾还看到了曾巩等人的身影,曾巩和他的弟弟曾牟、曾布,从弟曾阜,以及妹夫王无咎、王彦深都在一起。
春寒料峭,曾巩穿的还是当初他们在岳阳楼见面时的那件打满了补丁的长衫,也是挺抗冻。
王陶送的贡细布他似乎并没有拿来裁衣服,不过他面色看着倒还好。
因为隔着不少人,所以曾巩看到陆北顾的脑袋之后,并未说话,只是互相颔首致意。
那边都是江西籍的举子,许久不见的王韶正在跟曾布说着话,看样子神态也很轻松,想必自觉考的不错。
再往另一侧,则是聚在一起的福建籍举子。
吕惠卿此刻正与林希、章惇等人交谈,章衡则站在一旁,神色沉稳,并未参与议论,只是目光沉静地注视着贡院大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不过他们的神色普遍都不轻松,跟此前自信满满的样子截然不同。
陆北顾奋力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到蜀地同乡的小圈子里。
“陆贤弟!你可算挤过来了!”
程建用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尖:“这阵仗,比省试进场还吓人!”
崔文璟笑道:“省试进场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想着来的晚进去的快,故而睡了半觉才来,但现在可没人晚来了。”
“是啊,真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杨尧咨接口道,他踮着脚尖张望着。
陆北顾先向众人拱手见礼,目光随即落在苏辙身上。
“明允先生和子瞻兄呢?”
“病了,都来不了。”
苏辙苦笑道:“家父与兄长自省试那日回来,便都染了风寒汴京这倒春寒,夹着那场大雪,实在太过酷烈。家父年近五旬,兄长又是大病初愈,哪里禁得住?咳喘流涕,头热反复。”
“那现在怎么样了?”他赶紧问道。
“卧床近月,汤药就没断过,那股病来如山倒的劲儿总算是过去了,不过身子依旧虚乏得很,说话都带着喘,实在不敢再出门吹这冷风,便嘱托我前来候榜。”
陆北顾点点头,希望此前的腹泻,没有严重影响到苏轼的成绩吧。
不然的话,他这个煽动蝴蝶翅膀的穿越者,还是有些愧疚的。
“子瞻兄病上加病,考得如何?”
苏辙的语气倒是轻快:“不过说来也奇,兄长病中虽苦,精神却极好。每每清醒时,便拉着我说起省试后两日虽冻得手脚麻木,但下笔时如有神助,文思泉涌,尤其那篇策论,写得酣畅淋漓,自觉比马季良园那篇还要好上几分,想来考得应是不错。”
真是天生的状态选手啊。
不过这倒不奇怪,苏轼这种人,本就跟正常人不一样,将苏轼拿去跟李白比倒是恰当,都属于那种写作状态好,怎么超神发挥都不为过的人。
当然,苏轼如果写作状态不好,或者脑子一抽,也很容易搞砸就是了。
反正这种事情就跟掷骰子一样,而既然掷到过一点,那就也总有掷到六点的时候。
陆北顾闻言,心中也为苏轼的发挥感到高兴,他拍了拍苏辙的肩膀道:“子瞻兄才情天授,此番定能高中。倒是子由,你既要照料父兄汤药,又要独自肩负这候榜重任,顶着寒风挤在这人堆里,着实辛苦了。”
“不妨事。”
苏辙笑了笑,他年纪最轻,身体正是最好的时候,这种事情也只能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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