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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这史家依旧热络如故，只是那滔滔不绝的老毛病也丝毫未改。
「流放岛啊，」公孙禹抚掌而叹，「当真妙极。老夫曾著《亡灵战争考》，你可知道？要客观论述此事殊为不易，世人多视伊巴萨人为妖魔...」
林昭然勉强应和，心下却对那群屠夫鄙夷至极。
若非亲眼见证青云城惨状，他或许还会生出几分怜悯。
如今？不过是一群该下地狱的渣滓。
公孙禹浑然不觉，兀自剖析着亡灵战争的起因：
贵族化作巫妖后引发的继承争端、百姓对不死统治者的憎恶、暴风城借机扩张的野心...
最终演变成暴动，镇压后被勒令禁绝亡灵术法。
当亡灵术士们拒不从命揭竿而起时，鬼屠部落残部、巫修结社、他国亡灵贵族纷纷响应——亡灵战争就此爆发。
「那些术士很快原形毕露。」史家摇头晃脑，「虐俘屠村的暴行令中立者倒戈，反倒成全了暴风城树立威望。直到伏子川大破蚀骨魔君主力...」
林昭然趁其换气时急忙插话：「这些掌故固然精彩，但今日实为打探两件古器——褚灵传送门与太虚玄门。」
「太虚玄门纯属子虚乌有！」公孙禹嗤道，「皇室连让人瞧一眼都不肯。至于传送门嘛...」
这史家当即在书堆中翻检半刻，终捧出一册残卷。
图示中的传送门竟是由黑杆组成的二十面镂空体，与林昭然想象的拱门大相径庭。
「据碑文记载，此物运作类似传送阵。」公孙禹说道：「但实为撕裂空间形成通道。站在里面启动的话...或许有什么防护机制？」
「既如此神异，为何无人问津？」
「现代传送术廉价易用，谁还费心钻研这些？」公孙禹耸肩，「何况现存数百座传送门皆成废铁，早无人知晓激活之法。」
待找出标注传送门位置的地图，林昭然瞳孔骤缩：「青云城竟有一座？」
「深埋九渊险境之中。」公孙禹不以为然，「研究者自会挑安全的门址。」
辞别公孙禹后，林昭然默然离去。
褚灵传送门虽奇，却与时光回溯似无关联。
又一条死胡同——好在没费太多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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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剧痛令林昭然猛然睁眼。他全身痉挛着弹起，撞开压在身上的重物，睡意霎时消散。
「晨安呀兄长！」欢快到刺耳的嗓音在头顶炸响，「晨安晨安晨安——！」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林琪琪。
夏日祭明明尚有时日，昨夜入睡时亦无异常。
莫非张明远又提前殒命？还是自己在睡梦中遭了暗算？
琪琪见他走神，不满地踹来一脚。
他娴熟地戳中她腰眼，趁其吃痛松手时翻身下榻。
「我要施术。」他整了整衣襟，「请回避片刻。」
「能旁观吗？」琪琪捂住嘴比划噤声手势。
「保持安静一刻钟。」他指向房门，「锁好，别让母亲打扰。」
——若被母亲看见他往地上洒石英砂与盐粒，怕是要闹翻天。
所幸材料齐备，印记追踪术即刻可成。
术法完成时，两道标记方位清晰浮现。
其一自然是自身，另一道指向青云城方向。
未几，那道标记忽向东南急掠，继而又折向南。
传送术。
标记主人似在仓皇远离青云城。
没有第三道标记。
林昭然心下了然——那道标记必是张明远无疑。
既是同窗又始于青云城，自己魂印的源头也说得通。
如此看来，红袍人要么未在栖云镇附近苏醒，要么已在施术的一刻钟内远遁千里...抑或根本不曾携带魂印。
「这术法好生无趣。」林琪琪戳着他腰侧抱怨，耐心果然撑不过半刻钟，「半点花样都没有！」
「喏，彩蝶戏春。」他叹息着掐诀，幻化出缤纷蝶群。
这华而不实的术法实则极耗心神，需同时维持数十道实体幻影。
但见妹妹追着蝶群雀跃的模样，当初苦练的每一刻都值了。
待她惊觉房中只剩自己时，他早已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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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林昭然深吸一口气，低声自语道：
「已暂时关闭宅邸结界，拆除了爆裂禁制与昏睡禁制，阻断了酸液机关，还毁掉了伪装成文书火漆的警报信标。事不过三，这次定要得手。」
他朝面前的木质傀儡下达指令。
自己绝不再亲身靠近那密柜半步。
这具改良版木傀动作虽仍滞涩，却已不似初代那般踉跄如醉汉。
用于战斗固然不堪，但完成此等差事应当无碍——若实在不行，还有备用的可伸缩探杆。
出乎意料的是，木傀竟顺利完成使命：探臂入柜取出一叠文书，安然呈至他面前。
却在交接时出了岔子——他误以为傀儡会本能松手，岂料这木疙瘩毫无灵性。
他抽走文书的力道带得傀儡前倾，整叠文书顿时如雪片般洒落满地。
林昭然几乎以为这些纸页会自燃泄愤，幸而只是乱作一团。
「罢了！」他迅速将文书囫囵塞进布袋，「带回去再整理不迟。」
拎起这笨拙的造物，他捏诀瞬移离去。
林昭然自然不会将文书带回居所。
他虽确信纸堆上未附追踪术法，但也笃定万珍商行那厮发觉失窃后，定会不择手段地占卜文书下落。
为防万一，他决定将文书存放在寒枫镇外——如此便超出城内绝大多数占卜术法的感知范围。
他先随机传送数次以扰乱潜在追踪，最终落脚在城北森林深处一处岩穴。
这地方是早先为银露采药时发现的，当时便觉适合作为秘密据点。
借着浮光术的照明，他先用惊兽诀驱散洞中栖息的蝙蝠与虫豸，继而施展点石术，将岩壁塑造成书架与石案。
试坐石椅时发觉不甚舒适，又用林中枯枝做了套简陋桌椅。
「现在才是难点。」他自语道。
接下来三个时辰里，他层层叠叠布下所有能想到的防窥结界，甚至包括几个可能用不上的，并反复检查确保稳定性。
说实话...他并不满意。
掌握的防占卜术法太少，难以构建铜墙铁壁般的防护体系，经验不足也难以判断哪些是关键。
若布置这等简陋结界都要耗时如此之久，更复杂的该如何是好？
结界术确实亟待精进...
他摇摇头甩开杂念。
需要提升的技艺太多，当务之急仍是魂术防御、斗法技艺与织网者心术这三项。
至于万珍商行的秘密，即便因此招致杀身之祸，大不了下个轮回再查。
将窃来的文书摊在石案上，他开始逐页审阅。
数时辰后，当理清全部内容时，他几乎想当场焚毁这些证据。
早料到会是罪证，却未料到严重至此——寒枫镇长苏德竟是幕后主使！
难怪先前向衙役举报失踪案都石沉大海。
边陲之地的父母官本就是土皇帝，只要不触怒上级，便可为所欲为。
往来信函显示，万珍商行原本只是为镇长提供各类违禁品，偶尔代为雇佣些见不得光的人手。
约莫三月前，苏德突然要求更危险的货物，数量也大幅增加，甚至开始安排针对怀圭的买凶杀人。
字里行间可见商贾愈发不安，尤其镇长拒绝解释突然转变的原因。
那些图纸配方虽有趣，倒无甚特别，唯三家供货商名号刺目——皆为织网者确认过的创世龙教成员。
如此看来，寒枫镇之事与流放岛入侵者的关联又添佐证，只是猎杀魂术士的动机仍是个谜。
林昭然长叹一声，将文书存入壁龛。
每解一惑，反增新疑，此刻且先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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