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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个都是当年汉源决战中,杨庆复帐下侥幸活下来的牙兵,因为不愿再留在西川卖命,便随赵怀安一同南下光州。
因为李继雍是昔日杨庆复的牙兵勇士,无论是地位还是勇力都是骁勇绝伦,所以刘知俊在看到他后,硬生生忍住怒气,哼道:
“李九郞,为何要拦我?”
李继雍自被保义都从死人堆里拉出来后,脸就很少笑了,此刻他翁声道:
“你们都是突骑,不善攻壁,让我们兄弟来为你开路。”
可刘知俊什么人啊?从来只有他开道,就没有别人为他开道的,正要拒绝,就看见李继雍、费存几个已经裹着铁铠,持矛拿殳奔向了宅壁。
刘知俊大骂,但也只能吩咐后面的川康骑士们抽弓向对面宅壁上的刘氏党徒射箭,掩护李继雍他们。
李继雍在前举着牌盾,后面的费存和另外两个牙兵手提着长柄斧,在后面刘知俊这些人突骑的掩护下,直奔到了宅邸门口。
再然后,就是一顿斧斫,这扇本就防备不了攻击的宅门直接被劈碎了。
这个时候,落在后面的刘知俊再忍不住,大吼一声,提马冲向刘宅,可有人比他更快。
只见一直默不作声的霍彦超,在大门被斧斫碎的那一刻,直接就奔了过来。
然后在刘知俊的眼前,带着一队川康骑士冲进了前宅内。
这下子,刘知俊是真的暴跳如雷,低吼一声,也冲了进去。
……
霍彦超冲进前宅后,看见一名向后跑的刘氏党徒,毫不犹疑就冲上去,随手一槊就敲碎了他的脑壳。
那党徒哀嚎一声,噗通倒地,然后就没有活人了。
霍彦超谨慎地在前院跑了一圈,确定那些刘氏党徒都退到了后院,然后就留在原地不冲了,他要等后面的刘知俊。
果然,那刘知俊冲进来后,压根没看见霍彦超,就一个劲地往里面冲。
可下一刻,一阵马嚎,那刘知俊的白马直接被冒出来的刘氏党徒射翻了,就连他自己,要不是用牌盾挡了一下,也要吃几箭。
被摔翻落马,后院上的几个刘氏党徒就要用长戈勾住落地的刘知俊的衣甲,打算将他掳到里面。
可又是一阵马嘶,只见霍彦超直接冲了上来,单臂就抓住了一支长戈,然后反手就夺了过来。
霍彦超也不恋战,反身抓起落马的刘知俊的腰带,提着他奔到了后面。
而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的川康骑士对着后院空地就是一阵抛射,射得对面哀嚎一片。
被提到后面,刘知俊是又羞又愧,涨红着脸,将头埋在肩膀下。
要不是霍彦超刚刚救自己,自己差点要折在这处小宅邸。
那时候到了下面,岂不是要被战死的兄弟们笑死?你刘知俊千军万马都过来了,现在刚回个寿县,就差点折在一个乡下土豪手上,那还不得羞得再死一次。
那霍彦超见刘知俊的样子,轻说了句:
“这事不会和刺史说的。”
一句哈把刘知俊的精神头喊了回来,他抬起激动。
可不等继续激动,那霍彦超就补了一句:
“不过这一战你得给我压阵,这功劳就留给我了!”
刘知俊被这个假和尚的无耻给气坏了,可他更怕赵怀安训斥自己,于是忍住了,哼了句:
“我就给你压阵,但你要是攻不下,那我就上了。”
那霍彦超嗤笑了声,留下一句:
“这你放心,功劳是我的了!”
原来他刚刚在前院奔了一圈,早就把这处宅邸的规制和布局弄清楚了。
这姓刘的住的是一个三进宅院,可因为是乡下地方,所以朝廷的礼制约束不到他们,这姓刘的给自己两侧又带了个侧院,这真是自取祸端。
当保义都的突骑围攻刘氏宅的时候,附近的一些百姓也趴在自家院边偷望,他们对于放捉钱的刘氏兄弟也是深恶痛绝,其中有借了他们钱的,这会更是恨不得他们满门死绝。
可忽然他们就看见刚刚冲进去的突骑又奔了出来,然后就拍响了他们的家门。
一阵惊慌中,这些邻居给这些保义都骑士开了门,然后他们的门板就被这些人给卸走了。
这下子那些邻居是各个哀叹,怎么就和这刘氏兄弟们做了邻居呢?
……
拿了门板后,霍彦超直接命令康宝裔还有王环各带二三十骑下马,绕到宅子两侧,用木板翻进两侧的侧院。
而霍彦超自己则带着三十多川康骑士,并刘知俊这边的十来骑,一并留在前院。
只是等了片刻,当对面院里传来一阵箭矢的破空声,接着无数声哀嚎后,霍彦超下马,将一面牌盾护在胸前,然后直直地撞上了院门。
这里的院门更多只是防备前院的仆隶,并没有前院大门用来警备的作用,所以霍彦超和四五个甲兵撞了一圈,便冲入了后院。
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甲士也涌了进来。
此时守在这里的刘氏党徒已经被两侧院射出的箭矢扫了一片,这会只有十来人在两个披着铁甲的悍夫的带领下,冲了上来。
可就撞了那么一下,这些人直接倒了一片。
剩下两个要跑,也被纵马奔来的刘知俊用箭矢射翻了。
霍彦超瞪了一下刘知俊,后者犹在嘴硬:
“我只说让你头功,可没说这些也要让你。”
霍彦超懒得理这人,杀光中院的人后,直接冲进了后院。
这里也是刘氏党徒最多的地方。
此时被逼到后院的刘行全,披头散发,冲着围过来的保义都武士,大吼:
“尔等还有王法吗?我刘行全犯了何罪?光天化日,你等纵兵杀人,也不怕朝廷?不怕节度使吗?”
已经缓缓走来的霍彦超听了这话,大笑,随手将一个被锤死的刘氏披甲士丢在地上,笑道:
“你也配提王法?窝藏甲胄,你九族都不够死的!还负隅顽抗什么?速速弃械投降!“
此时,刘行全已经知道自己再无幸免之理,就要带人杀出去。
可下一刻,他被人从背后扑倒,而他身边,仅剩的最后一个弟弟刘待全也被摁在了地上哭喊。
这个时候刘行全才看到扑倒他的,竟然是平日与他约为生死的兄弟,李缝益、陈浩、魏勇、李恒、蔡祚、李福智等人。
刘行全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随后大吼:
“好,好,好,是刘二郎的兄弟!是我兄弟!我且死在你们前面,看你们到底是如何被那赵大郎杀的。”
摁倒他的,中间一个叫李恒的走了出来,无奈道:
“二郎,咱们以前就劝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当年要不是那么逼人家杏花岭赵家,如何有这般祸事?我等随你拼到现在,什么兄弟情不够还的?真让兄弟们随你一起陪葬吗?咱们可没杀人赵大的父亲!”
那边,刘行全的五弟刘待全被摁在地上,发出尖锐的叫声,整个人像一条上岸的死鱼乱蹦,而旁边他的好二兄,这会已经闭上了眼睛。
此时,外围的刘氏党徒纷纷丢下了兵刃,向对面的保义都突骑们投降了。
……
后面,刘知俊侧头对霍彦超道:
“咱们要接收他们投降?使君那边会同意吗?要不这边就杀了,省得麻烦。”
霍彦超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谁晓得这里面哪个是使君家人的仇人,我们要是杀了,反倒不美,先将这些人呢押到城外,咱们也利索些,这打个宅子都打半天,不丢了咱们保义都的脸吗?”
刘知俊看了看霍彦超,心想这个假和尚的确比自己心细不少,不过听霍彦超后面那句话,他还是要辩解一下:
“这帮人不简单,不是寻常土豪,敢藏甲,敢拼至最后一刻,各个勇力都不错。难道使君家乡人都这么勇猛的吗?”
霍彦超也认同点头,看了一下被捆着的刘行全兄弟俩,并一众余党,挥手下令:
“都押走!”
……
赵怀安他们的鼓舞早就跳结束了,这会他也是一脑汗,接过赵虎递过来的干巾,稍微擦拭了一下,看到自家母亲欣慰看着自己,忙走过去:
“娘,儿的舞艺没落下吧。”
赵氏是真的高兴,不是高兴大儿子舞跳得好,受人拥戴,而是看到自己的几个儿子几年没见,却依旧没生分。
一个家,还有什么比相亲相爱更重要的呢?
所以她笑着道:
“好,都好,都好!”
赵怀安哈哈大笑,这个时候才扭头喊丁会他们过来。
此时丁会、郭亮、邹勇夫、林延皓、林仁翰这会也是气喘吁吁,他们去杀那谢六郎的时候,可一点没费劲,毕竟这姓谢的临死时都没想到丁会他们会披甲杀过来。
可就随赵大跳了一会舞,他们本就披甲,也就是勉强摆动下,就已经大汗淋漓了。
这会丁会他们气喘吁吁走过来,赵大看着哈哈大笑,拍了拍丁会:
“小老弟们,你们呀,还得练!以后入了保义都,都随咱一批披甲跑操,要想战场建功,没个好耐力是不成的。”
丁会几人羞赧,连忙点头。
然后赵怀安才看向那堆首级,最上头的就是那个谢六郎,此时雕枯的首级留着惊恐和后悔。
说来这人也算是自己团队的一员,但没想到咱不在了,就对他家人这样。也是,不是所有兄弟都能和丁会他们一样,善始善终的。
扫完后,赵怀安让赵虎他们将托盘拿了过来,上面全摞着一块块金铤,都是赵怀安这一次专门带来的。
他笑着对丁会几人道:
“兄弟们,所谓金杯共汝饮,我不在家时,你们侍奉我母亲如侍奉自己母亲,待我弟妹就如待自己弟妹,那你们就是我的亲兄弟,那自然就要富贵同享。军中有制度,所以你们要想在军中出人头地,就要靠自己拼!可这钱,嘿嘿,来!”
说着他就招手丁会他们过来,每人分了二十两的黄金,是真正的大钱。
虽然此时市面上没有统一的换算,毕竟黄金还是主要用来皇室赏赐和大宗的对外贸易结算,可这二十两黄金,依旧在五百贯的财富以上。
赵怀安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总计六千五百多贯的金子分给了在场十三人。
不仅是丁会这些人手足无措不敢接,就是旁边一直看戏的霍县令孙滂都惊呆了。
这赵大这么豪绰啊,六千多贯说分就分,这一刻他晓得自己和这个赵怀安的差距到底大到了什么程度。
赵怀安将金子塞进丁会他们手里后,正色道:
“后面你们将家人一并带到光州,一起过好日子。手上的金子不准乱用,就用来买地起宅,到时候宅子就建在我母亲宅附近,晓得吗?”
此时丁会灵光一现,忽然对着那边坐着的赵氏就跪了下去,然后大喊:
“老夫人,你就是咱丁会的娘啊!”
这下子,邹勇夫几个哪还敢犹豫,纷纷冲赵氏跪倒,口呼“娘”。
赵氏高兴极了,丁会这些人这几年帮了她们不少,所谓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这几人都是品性纯良的好孩子,她哪有不乐意的。
赵怀安踢了一下丁会,笑骂道:
“偏就你会搞事,还拜起我娘了。行行行,以后你们就都是我赵大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这一下子,丁会这些人再次喊“大哥”时,叫得更亲切了。
这边是一派敦亲和睦,兄友弟恭,城门处刘知俊等人牵着刘氏残党赶了过来,还有一车缴获的甲胄,十来车财货,至于剩下的家具什么的,都让附近的邻居自己去拿了,算作个补偿。
刘知俊、霍彦超、李继雍、费存等人来交差,那刘知俊率先说话:
“这一次老霍是头功,没有他那脑子,咱们打这宅邸还要费点手段,这姓刘的也养了一帮党徒,也很凶,有甲有弩的,要不是遇到咱们,就是霍县的那些人,怕早被人家打出城了。”
这话说的后头的孙万是满脸羞愧。
这时候,赵怀安也看到那车的甲胄了,很多都是军中制式,甚至明光大铠都有四领,可谓甲械精良啊。
赵大重重一哼,对旁边脸色发白的孙滂沉声道:
“孙县君,你数数只是多少领甲胄,你这治下出了这等大案,是你往上报还是我往上报?”
以制度论,刘行全兄弟私藏了十来领甲胄,诛杀三族是一点不为过的。可现在早就是末代,人心动摇,法制崩坏,哪家土豪宅内没一两领铁铠护身?所以这本也是寻常。
可这种事又确确实实是大忌,其他时候也就算了,这会被拿来定罪,那是十死无生。
那边正等着的李逢益等人,听到赵大这话后,脸色大变,正要骂,就被后面的背嵬用铁骨头砸碎了下巴。
此时,唯有刘行全被留着,他抬头灰死地看着赵大:
“我从不认为我有错,只恨我力有不逮,不能报杀弟之仇。可你如此公报私仇,也是大丈夫所为吗?”
赵怀安点了点头:
“的确,你弟杀了我父,我杀了你弟,本来两仇相抵,可偏偏你找死,非要报你弟的仇,我都已经离开家乡了,你还要夺我家弟,将我族亲欺凌逼迫至此,我不杀你,不族你满门,我为人子乎?”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倒是对的,今日我杀你,明日他杀我,左右就是看谁强,哪有半分道理在里面,在这个世道,你还接受不了这个?也别卖弄口舌了。”
那刘行全大急:
“留我弟一命,他是我刘家最后的骨血,夺你家地的不是我,我一捉钱的要你地何用?”
可赵怀安理都没理,只看了一眼这这两兄弟,暗自可惜少了一个,然后便对身后的老二、老三喊道:
“怀泰、怀德,拿刀杀了他们!”
赵怀泰、赵怀德两个不愧是赵家人,听了兄长吩咐,毫不犹豫取下腰间的短刀,上前一个搠一个,正要把刘家两兄弟的头都砍了,却被赵怀安骂了。
“当着母亲的面,耍什么凶?”
两兄弟这才回神收手。
赵怀安看着已经呆着的孙滂,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哼道:
“走吧,带我去看看,到底谁占了咱老赵家的地!”
这个时候孙滂一下子瘫软,却被赵虎、孙泰一左一右架着了,而包括孙万在内的一众霍县镇卒、牙兵全部低着头,不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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