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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必为御赐,因为按《舆服制》规定,皇帝、太子,方可戴金冠。且既便是御赐,附马也不能随便戴:唯大婚,祭典。
但只是七成把握,还差三成!
林思成徐徐吐了一口气:“打光!”
叶安宁如梦初醒,忙打开手电。
林思成举着放大镜,站在侧面。
冠额、帽山均贴金箔,錾如意云纹。经过压光处理:既用玛瑙或硬玉反复磨压,所以才给人一种“明明有纹饰,却像画上去”的一样的感觉。
帽山后罩金丝网,以明代特有的“编灯笼空儿”的织编。
名字不好听,但工艺极复杂,就像眼前这一顶:约摸三百多四百根金丝,直径不超过0.2毫米,上下间的错差不超过0.01。
花纹不仅要空档均匀,疏密一致,而且中间绝不能有小结。编到蝉纱长什么样,金网就长什么样的程度。
林思成甚至怀疑,编这顶帽子的工匠,是不是和给万历编皇冠的是同一拨?
再看冠梁,左右五道,以金丝累为十六道辫股纹,而后以明代“堆灰法”焊接为绳。
说简单点:以炭或木雕成模型,然后在上面累丝焊接,接好后烧毁模具。这样的编出来金绳为空心。
重点在于:五根金梁外部的花纹一模一样,甚至内部空心里的纹样也一模一样,可谓是将古代累金艺术发掘到了极致。
再看冠沿,也就是看起来毛毛刺刺的外沿:内衬赤金梁,外部堆累金珠。
粘接用的是明代走水法:既将赤金梁烤溶,再将金珠接于表面。
炸珠用的是滴水法,又称炸水法:既将黄金烧溶,滴入温水。
这个方法有一个特点:能精准控温,能使数次炸出的金珠全部一般大小。
就如眼前:两道冠沿,两道山沿,前后八道,加起来用的炸珠没上万也有七八千,但一般无二。
到这里,林思成已经确定了九成:金冠主体,就是驸马冠。
唯有一点:中间的镀金银花玉饰,他咋看,咋像是宋代的产物。
镀金和银的部分也就罢了,大多沿用的唐法,至多用了一点宋代的“压印法”:依靠模具,以重物在金饰上压制花纹,比錾刻要浅许多。
但中间的那几块玉饰,用的却是宋代独有的“压玉法”:既用玛瑙之类的硬玉,在玉饰表面反复磨压,抛光。
这样磨出来的玉,会呈现独特的镜面效果,就像现在:林思成脸凑上去,竟能照个七七八八。因为太亮,所以乍一看,这玉跟假的一样。
而抛开这些都不谈,只看成色:罩网隐隐发黄,这是金丝用金汞齐法镀金后有汞残留,经过多年氧化而形。预估一下,大约四百年左右。
稍侧一下光,就能明显看到额顶的银饰微有些透红。这是内部的银氧化后,硫化银往外渗透,与鎏金层中和,导致色彩渐变。
但没有个七八百年,渗不到这个程度。
所以,他咋看咋觉得,这是两件文物:明代的金丝五梁驸马冠,宋代的三公或亲王貂蝉冠银花玉饰。
但怪的是:竟然是拿胶粘上去的,就普通的棒棒胶,随便一涂,又往上一攮。不用手电,不用放大镜就能看得出来。
但管他为什么会这么粘,买了再说。
再看价格:三十五万,跟捡的一样?
林思成收起高倍镜,招了招手。快要等睡着的迎宾走了过来:“先生你好!”
“包了!”
“啊?”
迎宾还以为,今天上午就这么混过去了。
再定睛一看:哇噻,好年轻,好帅……
眼睛里开始冒星星,刚要说点什么,叶安宁轻轻的看了她一眼。
迎宾愣了一下,讪讪一笑:“两位稍等,我去拿钥匙!”
说着转身,扭着细腰跑向吧台。
王齐志正昏昏欲睡,听到声音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什么包了!”
林思成指了指:“仿明代金丝冠!”
“咋?”
唐代的你不买,你买明代?
他嘀嘀咕咕,起身走了过来。又瞄了一眼价格,王齐志眯住了眼睛:三十五万?
再看帽子,确实有点像明代的工艺,但逻辑不对。
旁边那顶女官冠才九万六,用的是早了七八百年的工艺,还那么多,那么全,林思成却硬拦着不让自己买?
那方铜镜更不用说,用的还是失传的绝技,价格还不到这帽子一半,林思成同样拦着不让买。
但轮到他自个,就这么一顶破帽儿,他就敢掏三十五万?
还能是钱多的烧手?
再想想自个这学生以往的战绩,王齐志心里一振。
再瞅,再仔细的瞅……没错啊,明代的温水炸珠、明代的走水焊珠?
他一脸狐疑,瞅了瞅林思成。
林思成没说话,只是冲他笑笑。正好迎宾领了主管过来,打开柜门,拿出了金冠。
随手一接,林思成又顺手一递,跟着主管去结账。
王齐志抱着金丝冠,仔仔细细的瞅。只是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银花玉饰后面的那块胶。
这么明显,这不明摆着告诉客人,这是假的?
暗暗犯疑,王齐志又掏出放大镜。看着颜色有些不大对,他伸出手指,在纱网上轻轻一摁。
“噌”,像是摁开了开光,眼睛是直放光。
这玩意,用的竟然是赤金丝?
但这不是重点,而是成色:感觉像是自然老化。
大致算算,四百年左右,不正好就是明代?
再用手电一打,没错,明代的温水炸珠,明代的走水焊珠。
但是,前面绝对没“仿”……
心脏禁不住的缩了一下,他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叶安宁。
甥舅连心,还斗智斗勇这么多年,王齐志只是一个眼神,叶安宁恍然大悟。
嘴唇轻轻嗫动,喉结微微滚了一下:林思成……又捡漏了?
王齐志鼓着脸,嘴唇抿成缝,慢慢的吐气:何止是捡漏?
明制:公候冠八梁,加笼巾貂蝉……驸马五梁,左插雉尾,无笼巾。
而不管是公候,还是伯男,冠的材质至多也就是银梁乌纱。
唯有御赐,唯有身为皇亲国戚的驸马,才敢用金梁、金纱。
王齐志的眼睛越睁越大:所以,御赐五梁金丝驸马冠?
也别觉得这玩意外面的饰件丢了个七七八八,但给市一级的搏物馆,比如西京市博物馆,妥妥的镇馆之宝。
但自己也整个转了一圈,怎么没发现?
发现个屁。
百多平的店,上百件物件全是金色。灯打的又足,眼早被晃晕了。
而且满屋子的仿品,谁又能想到,其中竟然藏着件真的?
而关键还在于银花玉饰后面的那块胶,太明显,第一眼就能看到。而后,任谁都会嘀咕一句:仿品不说,还仿这么糙?
再看一眼价格,三十五万……谁特么脑袋又没被门挤,花三十多万,买这么个玩意?
然后,还哪来的然后?
包括王齐志,明明知道林思成不可能花几十万买件仿品,明明知道这东西不大对。但直到上手后捅了一下,才有了点发现。
所以,林思成能看见这东西,运气的成份真就不大,纯纯靠的是眼力。
不得不佩服。
暗暗唏嘘,王齐志收起放大镜,又关了手电。
但灯光将一暗,他突地一怔愣:这银珠花,怎么有点发红?
狐疑了一下,他打开手电,瞄了两眼,又顺手关掉。
打开,关掉……打开,关掉……
王齐志就像没长大的熊孩子,摁个不停。那朵珠花忽的一黄,又忽的一红……
来回三遍,他猛的直起腰:宋初银地涂金五梁进贤冠,亲王、使相、三师官冠珠花?
林思成,老师服了你:这花,价值绝不比底下的帽子低。
但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会摆在一堆仿品中间,而且还是两件?
瞄了一眼珠花下面的棒棒胶,王齐志的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市局鉴证中心的那樽铜炉。
洗货?
我让你洗个锤子……
转念间,林思成结完了账。
身后跟着店员,提着口铝合金的箱子。走过来后,把金冠放了进去。
主管站了一边,又递上发票。
林思成接了过来,想了想,指了指那方铜浮屠:“经理,能不能问一下:这座铜殿,是哪位师傅铸的,能不能认识一下?”
顿然,主管的神情古怪起来,眼睛中流露出几丝警惕,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思成。
师生二人一看就懂:林思成绝不是第一个这么问过的人。
原因很简单:随便找个农村的茅坑,把那樽铜浮屠往里一丢。你想要汉代的就沤一年,想要先秦的就沤两年,商周再长点,三年顶到天。
所以,主管把他们当成了专门倒生坑货的。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包括王齐志和叶安宁,主管皮笑肉不笑:“先生抱歉,这是老板从外地进的货,至于是从哪进的,又是谁仿的,我也不知道?”
“是吗?”林思成笑了笑,“那这个呢,还有这个,也是进的货?”
顺着林思成的手指,主管看了看那方唐代的金银脱平铜镜,又看了看那顶仿唐代女官冠。
瞳孔微微一缩,脸色僵了一下:遇到高手了!
主管勉力笑笑:“对,也是老板进的货!”
“好吧!”
林思成点点头,“这样,我给你留个电话!”
王齐志一看就知林思成想干什么,伸手一拦:“留我的吧!”
主管暗暗冷笑:留谁的不都一样?
这样的棒槌,他见的太多了,至少每个月都要来那么两三拔……
装好盒子,把他们送到门口,主管瞄了一眼,然后手一扬。
写着电话的纸条随着风,飘出了好远。
三个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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