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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军治下除了青州隔三差五的剿匪平乱之外,基本上无战事发生。
冀州亦是如此,袁绍似乎也在养精蓄锐,准备来年再战。
不过这也不奇怪,袁绍用屁股想也能猜到魏哲必然会报复。
是故在七月之后,邺城便偏偏传出消息。
先是袁绍长子袁潭迎娶赵国李氏嫡女为妻,随后袁绍尚未及冠的次子袁熙、幼子袁尚,都事急从权,接连与安平张氏、巨鹿刘氏联姻。
也不知道袁绍许诺了多少条件,反正总算是安抚住了躁动的冀州士族。
和袁绍相比,魏哲的日子就要朴实无华多了。
刚回蓟县放松了没几天,便四下巡视各处屯田,组织屯兵屯民秋收。
秋收结束刚松口气,他又安排各处屯田准备宿麦种植事宜。
秋忙秋忙,简直忙成狗。
可即便是这样魏哲也没忘记关怀南下的草原俘虏,和他们好好团建了几次。
先是安排他们修复光武旧渠戾陵堰,后见这群胡人还有力气闹事,就干脆让他们继续疏浚河道,直接引永定河水入车箱渠,灌溉蓟城周边农田。
并且由于幽州已经大面积开始屯田,对灌溉用水的要求大幅度提升。
魏哲又命草原工程队在幽州四处奔走,开凿配套的小型沟渠。
比如新建的督亢渠,就是引拒马河水灌溉两岸,直接新增良田百万亩。
虽然这期间工程队累死了不少人,但是好在没有人敢闹事了,毕竟敢闹事的胡人都死光了,剩下的基本上都被磋磨的没了锐气。
可以说这一波魏哲简直是一举两得。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石三鸟:
既有益民生,又解决了俘虏安置的问题,同时还让幽州汉人出了一口恶气。
也就是魏哲有数十万屯兵压阵,不惧这三十多万胡虏作乱才能如此用人。
若是换做以前的洛阳公卿,恐怕早就内迁赐封了事了。
相比之下,魏哲的手段显然更让汉人欣赏,至少幽州士民皆喜,
即便一直暗地里对魏哲大兴屯田颇有微词的幽州士族,这回也是由衷称颂。
夸赞还是次要的,主要是这群人终于认清现实,开始主动向幕府靠拢。
这点即便是对当下的魏哲来说也很重要,因为士族掌握的资源相当重要。
它们虽然不是一个人格化的群体,但会在利益相关中形成某种共识。
而魏哲想要做的事情虽然与士族利益相悖,可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希望获得士族的支持——支持力度越大越好。
相比之将士族所掌握的社会资源排除在外,魏哲更希望让他们“为我所用”。
毕竟当下的社会生产资源就这么多,他能利用的多了,敌人能用的就少了。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但想要实现这个目标却并不容易。
自初平二年入主幽州,魏哲也是驯化了一年多方才达到了这一目的。
期间拉拉扯扯,幽州士族就像一个不甘下嫁的名门仕女一般,没少被他调戏。
但终究,“名门仕女”还是不得不屈身侍奉他这个来自辽东的泥腿子。
其中的爱恨纠葛,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初平四年四月,丁卯日。
长安传旨,大赦天下。
次日,袁术杀杨州刺史陈温,据淮南。
——
“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清凉峰下,只见三五粗衣短褐的青年正闷头打柴。
其中一名瘦高个感慨过后,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坐下歇息。
“大虎兄,你说咱们这么辛苦到底是为啥?”
只是他说了好半晌也没听见回应,顿时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几人见状顿时哈哈一笑道:“大兄是什么脾性你还不知道?问他也是白问,还不如给我等扇扇风,倒是能陪你闲扯几句。”
那瘦高个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便靠着树杆休憩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前头树林深处方才有一粗壮的汉子走了扛着柴火走了回来。
在喝了口水后他方才闷声道:“活着受点苦算好,能活着就好了。”
见他这么一说,一旁的几人不由轻叹一声,一时默然不语。
是呀,能活着就不错了,当初黄巾作乱的时候多少人都暴尸荒野。
他们这些贱民能侥幸活到现在已经是老天爷庇护,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不过话虽如此,片刻之后那瘦高个还是忍不住嘀咕道:
“受点罪倒没什么,就是这山税能少点就好了,我妹可就指望我养活呢。”
闻听此言一旁的几人也忍不住怨声载道。
“这扈老匹夫也忒心黑了,不就是仗着他女儿是张二郎的宠妾么?”
“就是!这遭瘟的老狗简直丧良心!”
“我听说县里压根没说收这么多,都是这老贼为了孝敬督邮私自加的。”
不错,如今就算是樵夫也需向地方官吏缴纳钱物以换取砍柴许可。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实际上自周代以来先秦前汉都收“山泽之赋”。
也就是汉文帝那会儿对山林、湖泽的管控放松了些,任由百姓取用过活。
除此之外,在其他年头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里长的,都是有主的。
即便眼下天下大乱,但这些税赋依旧没有减免,只是换了个人来收取罢了。
就比如这都鼓聚,樵夫打柴都要给亭长交税,而亭长则由张氏门中指定。
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县中却从来不管,只要它们那份没少就成。
这天下越乱,城里面的官吏就越不喜欢下乡,有人包揽杂务他们求之不得。
巨鹿张氏或许都不知道自家还有这处山林,但百姓该交的税却一分不能少。
比如昔阳亭的亭长高万年,本是一个乡间无赖儿,就因为她女儿卖身进入了张府成了三房一个颇为受宠的小郎君的宠婢,这才一跃而上成了亭长。
不过见几人越说越不像话了,王虎忍不住用斧子敲了敲树干:
“莫闲扯了,日头快黑了,都回吧!”
说罢他便起身将身边的柴火压了压,用草绳捆扎紧实。
见此情形,那瘦高个不由诧异道:“大兄,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他可是知道以往自家这位族兄最是勤恳,一般天色不暗是不会停手的。
王虎闻言当即憨厚一笑道:“刚摸了一窝鸟蛋,再打柴怕压坏了,正好拿回去给你嫂子补补。”
说罢王虎便挑着百余斤重的柴火健步如飞的往家赶去。
一旁的几人见状顿时又是笑着一通调侃,没过一会儿也就各自散去。
然而几人却没有想到,王虎到家之后还未开口献宝便见自家院门大开,并有一匹黄马停在院中,他心中纳罕走近刚想看看是谁来做客。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刚走进窗边便听见一阵淫词浪语。
“……莫要再摸了…都出水了……你这冤家…非要奴家求你么……那废物就快回来了,你快些罢……”
听到这里,大虎当即气得双目圆瞪,两眼充血,手中的鸟蛋瞬间被捏的稀烂。
只见他面色赤红的喘着粗气,快步上前,一脚便将房门踹开。
顿时便见一个身材水润的妇人坐在一个光溜溜的疤脸中年身上起伏不定。
这疤脸中年正是昔阳亭长扈福,乡间以往多叫他扈三。
说来这妇人颜色也就一般,但胜在身材圆润,在乡间倒是个好生养的。
而此刻那妇人下意识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面色惨白。
不想她身下的扈三反而舒爽的叫出声来,即便看见门外的大虎后也依旧毫不在意,反而在那妇人一对大白兔上用力的捏了一把,嚣张道:
“莫管这废物,他今日若敢动手便是魏军的探子,乃公抬手就能杀他全家。”
反正在这昔阳亭他这个亭长就是王法,出了昔阳亭张氏就是天。
他说王虎是探子,县里估计都能给他记上一笔功勋。
听扈三这么一说,那村妇也缓过神来,竟然还真的继续取长补短起来。
见自家男人瞪着一双大眼怒视着自己,她竟泼辣骂了回去:
“看什么看?要不是你这厮太穷,老娘至于找男人吗?”
要知道扈三勾搭这村妇可没用强,只是偶尔送点酒肉就得手了。
几个臭鸟蛋?她才不稀罕呢!
可有句老话说得好——奸情自古出人命。
两人肆无忌惮,却忘记了老实人被逼急了也是会杀人的。
只见王虎暴怒之下当即掏出腰间的斧头就朝这对奸夫淫妇砍去,那村妇背对着自家丈夫没有察觉,但她剩下的扈三却是看见了,当即吓得直接软成一团。
情急之下扈三直接将那女人往王虎身前一推。
刹那间,王虎下意识好似砍树一般往前一挥,便见那妇人脖颈断了半截。
鲜血顿时飞溅了王虎一脸,将他浇得满身血腥。
不过趁着这个功夫,扈三倒是脚底抹油的趁机逃出了房间。
听着窗外的马儿嘶鸣声,回过神来的王虎看了眼躺在地上正抽抽的淫妇,顿时厌恶的吐了口唾沫,然后毫不犹豫的追了出去。
只是人哪里还有马快,待大虎追出门去那扈三早就跑没影了。
不远处的左邻右舍见他一身血迹连忙凑上来问几句,终究都是同族兄弟。
可王虎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此时哪里还说的出口。
还是众人走到房中看见了那淫妇的尸首,在联想到裸身骑马的扈三,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义愤填膺。
瘦高个等人更是直接咬牙道:
“大兄,你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绝无二话!”
由于王虎为人忠厚,以往帮过的人可不再少数,此刻几个兄弟都愿意力挺他。
更别说这种奸夫淫妇最受乡间痛恨,纵然是旁人闻言都忍不住仗义直言。
有那胆小的虽然不敢露面,但也连忙跑回宗祠告诉族老。
宗族就是如此,只有拉帮结派才能在这乡间生存下去。
帮理不帮亲的宗族早就死绝了,这乱世能活下来的都是帮亲不帮理的。
纵然扈三背后有人,但他也不能这么扫他们大王里的面子。
即便奈何不了他,最起码也要让扈三低个头,否则在这乡间大王里日后还怎么混?
而见几个兄弟如此仗义,王虎心中也一阵感动。
冲动之下,他当即带着几个兄弟与十几个有交情的族人就朝昔阳亭赶去。
结果他们自然是不得门而入,反而被扈三的走狗污言秽语的一阵臭骂。
于是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反正当一群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放下锄头、镰刀的时候,驿站中已经尸首遍地,鲜血淋漓。
毕竟农夫不是种地就是砍柴,力气比牛大,真不是这些无赖子能应付的。
纵然是一通乱砸乱砍,在狭小的驿站里也足够横行无忌了。
而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回过神来的王虎也呆住了。
还是瘦高个找了个重伤未死的狗腿子问了几句,才知道扈三去县城了。
“大兄,那厮去城里告你通敌去了,怎么办?”
瘦高个此刻也慌了神,他没想到扈三这无赖竟然如此无耻。
明明是他勾搭别人妻子,竟然还有脸去诬陷别人丈夫。
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王虎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他明明只是想煮几个鸟蛋给妻子补补身体,怎么就成通敌的贼人了?
未几,当几个族老紧赶慢赶来到此地,看着眼前的惨状顿时面色惨白。
甭管先前在不在理,现在他们都是杀官的罪人了。
尤其扈三那个无赖还逃到了县城,那他们身上的脏水就更洗不清了。
不过在听说扈三告王虎通敌之后,其中一位族老反而心神一定。
“既如此……那就反了吧。”
闻听此言,瘦高个顿时吓道:“六叔,你莫不是喝多了?”
他们就是抓个奸夫么,怎么就到了通敌造反的地步了?
倒是其他两位族老闻言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片刻之后,这两人竟然齐齐点头道:“好!反了!”
别看这三个族老都已经头发花白了,可实际上也不过才五十多岁。
在达成共识之后竟然不带丝毫犹豫,当即风风火火的就回去召集所有族人。
因为现在可不是王虎一个人的事情了。
有扈三这个无赖在里面搅和,他们王氏一族恐怕真要有灭顶之灾了。
毕竟他们这群泥腿子除了会多生孩子之外也没什么底蕴了。
别说张氏了,就算是县里贼曹来一个小吏他们都得当爷爷伺候着。
千八百族人在冀州这个膏腴之地,还真算不上是什么大族。
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机反了,说不定还能有一口活路。
去年袁魏双方虽然大战不断,但他们这反而没什么动静。
从昔阳亭到临平、安乡一线,都是歌舞升平,县治下曲阳更是没遇丝毫刀兵。
没办法,谁让中山国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呢。
即便邺城那边对中山国的叛乱耿耿于怀,但发兵的时候压根没往这边打。
这导致巨鹿东边袁军在河间国、渤海郡边境都快打出狗脑子了,巨鹿北境却一片太平,没有丝毫动静。
巨鹿郡不主动攻击,当时的中山相耿武自然也不会节外生枝。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王氏的几位族老一番商量后连忙派人前往无极县求援。
然后二话没说,这个老头子就虚张声势,打起魏军大旗开始四面出击。
在几个曾经混过黄巾的族人指点下,更是无师自通的裹挟起周边乡民。
而巨鹿士族本就对乡间盘剥过甚,和袁绍联姻之后气焰更是越发嚣张了。
结果王氏的义旗一立,立刻就有不少游侠、山匪、乃至黔首响应。
于是一来二去,竟然真叫王氏裹挟起了万余大军兴师动众的朝下曲阳赶去。
只是此时无论是蓟县幕府,还是身处邺城的袁绍对此都一无所知。
实际上无论是袁绍还是魏哲都没想过在这个时候开战。
这一对奸夫淫妇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床上那点儿事竟然还能影响天下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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