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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成为埃米尔,他们的主人自然也是受到过先知启示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是这些战士中的佼佼者,才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法蒂玛王朝的重臣。
他将他的城市管理的很好,在数次对抗十字军的战役中,与当时的库尔德人萨拉丁也有了不算深厚,但可以相互信任的交情。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萨拉丁成为苏丹之后,他并未被立即撤换。
但对于法尤姆的埃米尔来说,如果萨拉丁还是大维齐尔,或者说是叙利亚的努尔丁派来的将领,他们依然可以成为好友,但在萨拉丁成为苏丹后就不可能了。
他沉甸甸地躺在榻上,心中哀叹,眼中流泪。他不喜欢萨拉丁,也怀抱着几份侥幸的心理,他们一定要萨拉丁吗?
未必吧……
他们之前的大维齐尔沙瓦尔并没有统军作战的才能,但埃及依然抵挡住了十字军的数次进攻,最后他们依然不能说是输在了忠诚和勇武上,只能说,是法蒂玛王朝的哈里发最初所创立的这个制度不够完美——在哈里发能够得到众人认可的时候,无人可以悖逆他的旨意,但在他昏庸或是怯弱的时候,埃及就是一团虚浮的混沌。
他一再想要说服自己,或许当初的哈里发阿蒂德也没有那么糟糕,而他的臣子也并没有那样的野心勃勃,贪婪无度。
他们向同一个真主跪拜,祈求先知的赐予,他们是一个帐篷中的两兄弟,即便偶尔会持刀相向,但在外敌入侵的时候,依然可以同心协力。
但事实给了他一记沉重的打击,尤其是在他回到了大营中后,埃米尔(总督)、法塔赫(部落首领)、卡页德(百夫长)们蜂拥上前向他询问谈判的结果——当他没有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时,他们看着他的眼神是失望和鄙夷的,完全不想组建使者团的时候,没人愿意充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角色,他们又想要果实,又不愿去辛勤耕耘,哪怕只是与基督徒们谈判。
还有一些人倒是跃跃欲试,但法尤姆的埃米尔知道他们只是想要趁机为自己敛财,可惜他们在资历和军力上无法与他相争,才不得不偃旗息鼓。
如今他们眼中充满了幸灾乐祸,仿佛在说,你以为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
没用的。
即便随着他一起进了基督徒的帐篷,眼睛看着,耳朵听着他与基督徒的使者们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的使团成员都投来了怀疑的目光,以为他在那些锋利的言词中还夹杂着他们不曾发觉的什么内容——为自己牟利的那些。
法尤姆的埃米尔一开始还在解释,随后他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有关于谈判的会议,而是一场公审大会,他被架在了被告的位置上,所有人都在提供证据或者是罪名。
但法尤姆的埃米尔并不是那种甘愿忍受他人污蔑的胆小鬼,他陡然站起,在吓了众人一跳后,他将手放在了弯刀上。
“如果有人对我得到的结果不满,我完全可以让出这个主使的位置,我带着谈判的结果而来,但我并没有在文书上签字,你们可以随便找什么人来替代我,哪怕找一只骆驼呢?”
说完,他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留下突然之间就像是被割掉的舌头的众人——有谁看不出来呢?
法尤姆的埃米尔可以说是为他们争取了最好的条件,他们可以带走自己的随从、盔甲和马,还有他们的武器和帐篷,但他们必须留下大部分的辎重和补给,这也是这些人最不满的地方,他们早已将这些东西看作了自己的私产,而且他们还要付自己和民夫的赎身钱——普通的民夫三个金币,工匠十个金币,战士五十个金币,贵族则要一千个金币。
并非每个埃米尔或者是法塔赫都能出得起这笔钱,或者说出得起,他们也不愿意,不舍得。
法尤姆的埃米尔曾再次用大马士革来诱惑和勒索基督徒的时候,那位年轻的主使这样回答说:“我们此行确实是为了大马士革,但如果没有大马士革,我们一样可以获得一笔巨大的收益,那就是你们。
当然,那时候,赎身的价格可不会如同现在这样廉宜了。或许我们正该如此,”他笑道,一双绿眼睛中蕴含着无边的杀意,“这才符合撒拉逊战士对自己的定价,不是吗?”
他说的对,法尤姆的埃米尔当然也知道,任何一位君王都会对发动一场远征保持应有的慎重。因为一场远征所需要消耗的钱财,人力和生命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即便以举国之力也要积累上好几年。
这次若是未能得到大马士革,但从他们身上,十字军依然可以得到足以抵充这场远征耗费的赎金,对于他们来说,这依然是场胜利,只不过形式不同。
可对于他们就不一样了。
在之前的战斗中,失去了自己的战士与奴隶的法塔赫其结果如何,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沙漠上的争斗,一向十分残酷,并且直接。
正如谁也不会去听一个女人,或者是小孩子说话,能够发言的只有部落中最为睿智的长者,或者是最为英勇的战士——在这支松散的联军中也是如此,哪怕他们之所以衰弱是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为真主做出了牺牲。
法尤姆的埃米尔以前并不觉得如何,他一直跟随着萨拉丁作战(虽然他是法蒂玛王朝的总督),他甚至可以将这些将领之间的争执当做一场笑话来看,为枯燥无味的行军生涯添上几许欢愉。
但他现在身处其中,才发现这样的漩涡竟然会如此快速地消耗掉一个人的心气和精力。
“大人……”一个仆人为他端来了咖啡,塞萨尔教给鲍德温的咖啡炮制方法尚未大量产出,撒拉逊人饮用的依然是将果肉和果核一起碾碎后煮成的浓汤。
为了调和那苦涩、酸楚的滋味,里面加了很多的牛乳和糖,“请多喝一些吧,”他的仆人劝道,“里面加了很多冰糖,它能够振奋您的精神,让您的面孔重新红润起来。”
一提起冰糖法尤姆的埃米尔又感到一阵头痛,口中的甜蜜也变成了苦涩。
他放下杯子摆摆手,“您要来一些水烟吗?”另一个仆人殷勤的问道,他们察觉出了主人的疲惫尚未消散。
“来点吧,但别加糖。”法尤姆的埃米尔格外提醒了一句,自从冰糖被商人带到了地中海的各处,贵族们就热衷于在各种地方加上冰糖,饭菜里、咖啡里、牛乳里、水烟里,甚至香料炉里。
他们说这种糖不但质感莹润,不易变质,甜味和香味都格外的清冽,犹如山泉一般,一些寺庙里都已在售卖这种冰糖作为药材,但他真的不想再看见与那个人相关联的东西了。
在仆人们担忧的眼神中,法尤姆的埃米尔沉沉睡去。
事实上这更像是昏迷,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痛楚,头脑混沌,他在仆人的帮助下,向那个神圣的方向跪拜,做了礼拜。当然了,那些撒拉逊贵族并没有真的将他驱逐出使团,根本没有人愿意从事这份麻烦又耻辱的工作。
但留给他的余地也确实是太小了,他们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法尤姆的埃米尔都有一种冲动,只以自己的名义与这些基督徒谈和,把这些混蛋全都扔在约旦河的河谷,自己回埃及去,但残留着的那份责任心和对法蒂玛王朝最后的忠诚——这些家伙多数都是他以往的同僚,他还是坚持了下来。
最后十字军们降低了一半部分赎金,并且允许他们用奴隶来抵冲。
那位年轻的主使还提出了一个让法尤姆的埃米尔倍感惊奇的条件,他说——可以交换俘虏。
交换俘虏,站在后世人的立场上,虽然不算常见,但也不能说是罕见,但在此时,人们通常只会以另一种方式来交换俘虏。
简而言之,就是两方交战的时候,依照习惯法,被俘虏的人和俘虏他的人在战斗结束后,就自然而然的进入一种契约状态,俘虏不再是敌人,而是他赎金的抵押品,俘虏者对被俘虏者有着保证其安全的义务。
如果俘虏是个爵爷,是个国王,还会被进一步的礼遇。
之前甚至出现过一个爵爷在被俘后受到了侮辱,他向侮辱他的人提出决斗,却被那个人以不愿意与一个俘虏决斗为名而拒绝——这件事情是怎么解决的呢?
俘虏了他的人代替俘虏与对方展开了一场决斗。
所以说,骑士虽然是在为自己的领主或者是国王打仗,一旦他们被俘了,哪怕国王是可以代为缴纳赎金把他们赎回来,但更多的时候,国王要么就是力有不逮,要么就是认为这个骑士或者臣子,对他不够忠诚,不值得这个价钱,就有可能拒绝俘虏方提出的条件。
而被俘虏的骑士处境也会因此而产生变化——多半都是每况愈下,就如同现在仍然守护在亚拉萨路国王身边的威廉.马歇尔,他之前就有一段时间为了救援阿基坦的埃莉诺(英国王后)的时候,因为坠马被俘,但在之后的一段岁月中,亨利始终没有提出赎回他的要求。
他当时的处境也十分艰难,最后还是埃莉诺王后为他缴纳了赎金,他才终于得到自由。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再效忠于英国国王亨利而是转向了埃莉诺王后的原因。
在之前的战斗中,无论是撒拉逊人还是基督徒,都有死伤,也都有俘虏。
撒拉逊人这里有爵位最高到伯爵的基督徒俘虏,这里也有卡页德、法塔赫与一个埃米尔,按理说,这些人的赎金应该由他们自己缴纳,或是由他们的亲戚或者朋友筹措。
如果没有,很抱歉,他们就可能终老于监熬,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卷入了阴谋的漩涡中而默默无闻的死去。
就如同曾经的埃德萨伯爵约瑟林三世和他的妻子。
但现在塞萨尔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就连法尤姆的埃米尔都不由得抬高面孔,神色肃穆地看着他,“这是您个人的意愿,还是你们国王的意志?”
“国王的意志。”塞萨尔回答,他说,这种事情上他绝对不会不与鲍德温商量便自行其事。
亚拉萨路的国王手中还有不少俘虏呢,他终究是圣乔治之矛。如果换了一位君王,哪怕是阿玛里克一世都未必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如果交换俘虏的话,受益的就只有那些俘虏本身——他们不至于倾家荡产,也不至于遭受羞辱或者死亡的威胁。
但对于俘虏了他们的人,交换俘虏没有丝毫好处,就连国王也会损失一大笔钱财。
但鲍德温没有一点迟疑地答应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提出这个建议的是塞萨尔,同样也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人心,要比金子更珍贵。
在这场战斗中,可以说,没有塞萨尔之前建立的信誉做担保,他们的计划一开始就没法成功。
而在十字军中,因为这个决定而受损害最大的大概就是的黎波里伯爵之子,梅尔辛的大卫了,法尤姆的埃米尔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其他人也同意吗?”
“同意。”事实上,只要大卫点了头,那么其他的人也很难说出否决的话。
亚拉萨路的国王鲍德温、塞萨尔、大卫是这场战斗中占据了毋庸置疑的主导位置的人,哪怕其他人的功绩全都加起来,都未必能够望其项背。
他们决定的事情几乎都等于写在了羊皮纸上,没有多少更改的余地了。
这次即便是的黎波里伯爵雷蒙都没说些什么。
事实上,在听了亚比该的事情之后,他就心满意足了。
“或许我们确实不该对我们的孩子太过苛刻。”
虽然他用了我们,但谁都听得出他话语中的意思。
当然,博希蒙德后来在半夜里活活抽死了一匹马——亚比该的坐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法尤姆的埃米尔将这个消息带回到大营的时候,正如他预料到的,那些撒拉逊贵族并没有露出什么欢喜的神情——欢喜的是那些已经成为了基督徒俘虏的人,而他们却要因此遭受损失,立刻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法尤姆的埃米尔马上打消了他们那个可笑的念头。
“那些被俘虏的撒拉逊人可不是孤家寡人,他们不是带着他们的部落来的,就是带着他们的军队而来的,虽然这些战士和士兵很有可能被吞并,被收买,但你们可以保证其中就没一个忠诚的人么——他们随时可以割断你们的喉咙。”
这番话确实说服了一些人,但他也知道对他的指责不会由此而消失。
这时他连水烟和咖啡都不想享用了,他无比怀念自己在法尤姆的行宫,不,他甚至生出了想要退出宫廷和军队的念头——如果他身边的同伴还是这些人的话。
这次他没有成为俘虏,只能说是侥幸。但下一次呢,下下次,下下下次呢?
他不能赌,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付在这些小人手中。
“大人……”
“我说过我不想被打搅——除非是苏丹。”
“是的,但大人,是比巴的法塔赫……”
法尤姆的埃米尔看了对方一会,想起这个仆人正来自于比巴的部落,他一边想着这个仆人不能用了,一边吩咐他把那个法塔赫叫进来。
既然谈判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战事结束的同时,就应当给予这些部落首领之前所承诺的回报了——若是能够得到大马士革的话,这些承诺兑换起来将会是毫不费力的,甚至可以多给一些,但现在他自己都遭受了很大的损失,即便用法尤姆五年的税收来抵偿都未必足够。
比巴的法塔赫为法尤姆的埃米尔提供了五十个战士,对于这个部落来说,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一份奉献。
而在之前的战斗中,这些战士几乎伤亡了大半——这个法塔赫的目的也很明确,他需要牲畜、布匹、糖、盐、大麦以及一切能够支撑在这个部落度过之后几年的东西。
他是一个完全符合人们想象的部落首领,瘦削,黝黑,缠着头巾,宽大的黑袍,皮带上悬挂着弯刀,他让法尤姆的埃米尔无来由地想起苏丹萨拉丁。
他虽然来是恳求埃米尔兑现承诺的,但表现得并不卑微,他用一种平实的语气诉说,他们损失了多少战士,失去了多少马、骆驼和盔甲,他们的奴隶更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损失殆尽。
然后,他就如同一个受人诬告但无辜的罪人那样,坚定地矗立在帐篷正中,等待着埃米尔的判决。
他们的部落元气大伤,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做筹码的东西,如果法尤姆的埃米尔想要抵赖,想要拒绝承认之前的承诺——完全可以,他甚至可以趁机吞并这个部落,让这个部落的妇孺和仅有的一些资产成为滋养自身的养料。
但就在短暂的沉默后,法尤姆的埃米尔点了点头,“我给你牲畜、布匹和骆驼,你们的部落有战士被俘虏吗?
别误会,我并不是在责备你,之前基督徒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用自己手上的基督徒俘虏和他们交换。”
听到他这么说,那个法塔赫的眼中顿时迸发出了无比喜悦的光彩:“真主保佑!”他激动的上前了一步,将手放在胸口,扑倒在地,完全无视于埃米尔身边的两个仆人做出的警惕姿态:“真主啊!你是至大的,你是至慈的,你是至仁的,你是至爱的!”
他祈祷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了下来,喜色渐渐褪去,“我手里只有三个基督徒俘虏,而且只有一个是骑士,另外两个是扈从。”
法尤姆的埃米尔点着手指算了一下,“我可以代你支付三个,你去商讨一下吧——如果基督徒那里确实有你们的战士,他们没有死,而是被俘虏了。”
这对于部落来说,能够得回自己的战士才是最重要的,胜过牲畜和金子,就如同狼群中的成年狼,只要他们在,狼群就能继续狩猎,但若是没有了战士,即便他们有堆积如山的食物,也可能会被他人夺去。
埃米尔以为这个法塔赫在听完此事之后,必然会满怀喜悦匆匆离开,没想到他并未立即走开,而是站在那里,久久的凝望着他,那种眼神叫他浑身发寒。
埃米尔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对方只是向他深深地抚胸行礼。“您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大人,您会得到宽恕的,无论是真主还是他……”
他没有说完,一如往常般平静地告退了,而法尤姆的埃米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不知道这份不安从何而来,但他随后去见了几个朋友,劝说他们先去抚恤麾下的那些法塔赫和卡页德,有些人听了,有些人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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