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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瞥见自己洗得发白的袖口,在保时捷锃亮的桃木饰板映衬下格外刺眼,下意识把袖子往上拽了拽,转头看到女儿单手转方向盘的姿势行云流水,他却连车窗都不敢开,总觉得外头路人投来的目光在说:“这老头儿也配坐这车?”
眼角余光扫过女儿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搭在换挡杆上,想起二十年前她攥着自己衣角上学的小手,如今竟能轻松驾驭这匹“钢铁烈马”,鼻腔突然有些发酸,自己这辈子再累也值了。
想问问这车多少钱又咽回去,最终只憋出一句“开慢点”,声音轻得淹没在柏林之声音响的旋律里。
“爸,你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开车。你买那么多卤菜做什么,让我妈随便烧几个菜就好了。”
在外面待久了,还是想吃妈妈烧的菜,那是一种熟悉的味道——妈妈的味道,这是外面什么山珍海味都取代不了的。
王父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答道:“你堂哥和堂嫂带着孩子来家里了,买点卤菜下酒。”
“王强,他来干什么?”,王萍的语气有点冷,她父亲失业那段时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那时她上大四,连学费都要凑不齐了,王父去唯一的大哥,也就是王萍的大伯家去借5000元,竟然被拒了,原因是因为堂哥堂嫂不同意。
王萍母亲气的不行,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女儿大四了,眼看来年就能上班赚钱了,到时还会差你这5000块吗?当场就打电话给自己的妹妹,也就是王萍的小姨,从她那里借了5000元回来。
从那以后,王萍家跟她大伯家来往就少了,王萍更是一次都没有再去过,跟这个堂哥也从来不联系。
王父偷偷数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油耗数字,一公里烧的油钱够他买两包烟,突然觉得屁股下的座椅发烫。听到王萍发问,支吾了两声后道:“你大伯前段时间打电话给我,听说你在渝城君晓广场开了个肉蟹煲店,他们就去看了一下,说是生意很好,你堂哥堂嫂想问问,要不要人,他们想去打工。”
“呵——”,王萍冷笑了一声。“我可不敢使唤他们,那个店铺我只投资不管理,就算我管,我也不能用他们,他两口子就不是做事的人。”
毕竟是他亲大哥家孩子,他也知道几年前那个事,大哥家做的有点不合适,但他总是顾念着兄弟之情,可惜这个事情他也做不了主,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聊了,但看女儿这态度,肯定是不乐观。
王强两口子在家里坐着,王萍母亲借故去厨房烧菜,也懒得搭理他们。女人好像都是这样,对自己娘家人就亲一些,还有就是王强两口子平时也太势利眼了一些,前几年王萍家穷的时候,王强一家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不仅仅王萍上学那会找他家借钱不借,后面王父想出门打工,因为知道王强在外面厂里上班,想让他帮忙引荐一下,也被拒绝了。
现在好了,王强也失业了,现在30多岁,在渝城当地也没有啥进场打螺丝的机会,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听说堂妹王萍现在渝城的君晓广场开了个餐饮店,他两口子就去踩了个点,打听了一下,里面的服务员都能月入6000以上,顿时心生了在这里上班也不错的想法。
今天过来,不用说,王母也能猜到是老头子提前通知的,因为这个事情只有王萍同意才行,而王萍对王强两口子印象一直很差,想要电话沟通,显然没有希望。这不,就把王强喊来了,希望当面聊一聊。
几年没来了,王强两口子,买了两箱奶,带了点水果,另外带了一些枸杞,王母看的直摇头,不是她在意带的东西多少,她在意的是态度,几年不来看看叔叔,现在还是找叔叔帮忙,连两瓶酒都不舍得。就买的这点东西,还不够自己招待他们的一顿饭钱。
“二婶,这枸杞可是好东西,你看,这都是好大一颗。这都是养生的,平时可以泡水喝。”
王母淡淡的说了声谢谢,这好像是觉得自己家人都是土鳖,啥也没见过似的,枸杞谁没见过,又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几十元能买一斤,也值得献宝似的拿出来说一番。
嘀嘀~
听到车子进院子的声音,王母连忙跑出来,她不知道女儿买车,但是前几次回来,也是开公司车或者何晴的车回来的,还以为这次又是那个情况,但看到白色的保时捷Panamera时,忍不住一愣——何晴那丫头又换车了?
王强两口子也从屋里出来,他们9岁大的孩子叫道:“小汽车,小汽车。”
他老婆小声道:“这是保时捷?你堂妹怎么会开保时捷,那个餐饮店那么赚钱吗?”
他俩去看过那家店,一到饭点就是满座状态,他们知道肯定赚钱,但不知道能赚这么多钱,堂妹都开上保时捷了,这车好像要一百多万吧。
王萍下车,跟母亲打了个招呼,然后朝王强两口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倒是王强主动打了个招呼:“萍萍回来了。”
眼神却忍不住打量这台时尚前卫的GT轿车。女人爱包,男人爱车,王强早就想买台车了,可惜这几年发展的一直都不好。
白色Panamera的前脸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感,标志性的“蛙眼”大灯炯炯有神,LED日间行车灯点亮时如刀锋般锐利,宽大的进气格栅搭配横条式雾灯,既彰显运动基因,又增添了几分优雅气质。
宽大的进气格栅搭配横条式雾灯,既彰显运动基因,又增添了几分优雅气质,21英寸轮毂搭配红色刹车卡钳,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光泽,彰显不凡性能。
他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喉结剧烈滑动,仿佛那辆车是块磁铁吸走了他的魂,看着王萍打开后备箱,开始往外搬东西,他竟然忘记上前帮忙。
王萍这次回来,后备箱塞得满满的,好在去何晴家里的时候已经清空了一半,现在剩下的是另一半。
前几次回来,都是出差路过这边,所以没有特意准备什么,随便去卖场买了点东西带回来,这次则不一样,因为提前几天就预订了这次的行程,所以何晴在家把要带回来的东西早几天就收拾好了。
王萍把茅台酒搬下来,王父一把抢过去,“你哪能搬的动?”
似乎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都是长不大的,永远都是小时候的样子,王萍笑道:“那也就6瓶酒,我咋就搬不动。”
说着又从后备箱搬出来一箱,不料她母亲也过来一把接了过去,“你爸都说了你搬不动,还逞强,都说了回家,不要买东西,你又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这次回来也就装了两箱白酒还有一箱红酒,王父把酒放到客厅,就转头又回来搬,王萍则提着手里的一盒枸杞道:“爸,这给你带的枸杞,你没事跟我妈泡水喝,这个含花青素,抗氧化效果极强。”
王父唉了一声道:“你堂哥也买了枸杞呢。”
他们说着话,刚好经过王强与他老婆身边,王强老婆接着道:“是啊,我们给二叔也带了枸杞,品相非常好呢,应该和你这个差不多。”
差不多?王萍被逗乐了,冷笑道:“我这是野生黑枸杞,一斤要5000多元呢,还不好买。”
王强老婆一愣,有些怀疑的看了看王强,枸杞能这么贵?
就听王萍又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母亲同时道:“这个是顶级黄花胶,一斤要一万多,是鱼鳔制成,富含胶原蛋白,美容抗衰,这个你跟我爸要常用,保你们越活越年轻。”
“还有,这个是冬虫夏草,嗯,这个是雪蛤油,被称作‘液体黄金’的,这是论克卖的,每克都要上百元,有滋阴养颜的功效,富含激素和蛋白质。”
王强与他老婆像听天书一样,同时看着王萍,这还是他们那个堂妹?
王母一边接过来一边说:“这些你自己用就行了,不用带回来,我跟你爸就吃五谷杂粮,比什么补品都有用,这些啊,都是骗不懂的人的。”
这时大家一起进了屋,王萍道:“带回来的是给你们的,我那里还有很多呢。”
其实都不是她的,都是何晴的,只不过何晴对她什么都舍得,基本都是见面分一半。
王强与他老婆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老婆用胳膊拐子捣了捣他,王强瞬间会意——堂妹现在真的混好了,要抱大腿。
“小强,你们两个坐吧,马上菜就好了,今天咱爷俩喝两杯。”
女儿回来了,王父高兴,今天买了这么多卤菜就是下酒菜,从车上搬下来的酒这会就在客厅的一角放着,王强一边笑着道:“好啊,二叔,我反正也没有大事,今天陪你好好喝几杯。萍萍今天还带了这么多的酒,我也尝一尝。”
说着话,走到了酒旁,刚刚没注意,现在看到上面的字,赫然发现竟然是茅台。心里一惊,随后想起刚刚堂妹介绍的那些名贵补品,与那些比起来,这茅台倒是稀松平常了。
他哟了一声道:“二叔,要不我们喝红酒吧,这茅台那么贵,喝的有点心疼。”
王父刚刚路上也听女儿大致说了店铺的情况,一个月分红了几十万,他到现在都像做梦一样,加上女儿现在做财务总监,年薪百万,他这辈子都没今天这么开心过。女儿真的有出息了,他刚刚在路上高兴的偷偷抹眼泪,这么多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受。
听王强这么一说,他豪气的道:“就喝茅台。心情好,就喝茅台酒。”
王强还以为二叔是因为他的到来心情好呢,觉得今天这事就简单了,却没注意王萍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暗道:“茅台贵,喝红酒?那红酒10万一瓶,你也配喝?”
这个时候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到旁边房间,接听。
“你好啊,王萍,能猜到我是谁吗?”
“神经病吧”
王萍直接把电话挂了,以前看过防诈宣传,这类人基本都是骗子,我猜你是谁,我猜你是个脑残。她又想到前几个自己给老校长打电话时说的话,当时被老校长当神经病了,没想到今天来了个真神经病。
嗡~电话又响起了,看了一下还是刚刚那个号码,她直接挂掉,然后在号码后面备注诈骗电话。然后回了客厅,王父几个人都已经围着餐桌坐好了,王强也兴奋的开了一瓶茅台,这酒他可是馋了很久了,以前都觉得这辈子不一定有机会喝,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幸喝到,并且还可以畅饮。
他思绪飘飞,想到了很多,甚至憧憬到了将来自己也开一家类似于堂妹的餐饮店,自己也开上了保时捷,也可以顿顿茅台酒。
王萍刚准备坐下,手机又响起来。
“这还没完没了了。”,她以为还是刚刚那个骚扰电话,明明都已经备注了诈骗电话,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李姗姗打过来的。
“爸,你们先吃,我去接个电话。”,说完拿起手机又回了屋。
“萍萍,高磊给你打电话了?”
王萍愣了一下,“高磊,他给我打什么电话,我跟他又不熟,你把我电话号码给他了?”
李姗姗连忙叫屈道:“我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吗,你今天回母校怒捐1000万,这消息估计马上都要传遍每一届的校友群了,高磊也是来捐过款的,又是杰出校友,他肯定第一时间知道了啊,从学校张校长那拿到你的电话,不困难吧。”
我出名了?这是王萍的第一反应。其次才是——哎呀,忘了和张校长说了,自己的电话不要乱传。
高磊以校友的身份找张校长要自己的联系方式,张校长自然不会不给,除非王萍特意交代过。
“算了,给了就给了吧,他找我,我也不搭理他。”
李姗姗扑哧一笑,“你何止是不搭理他,你还骂人家神经病呢。”
王萍乍一下没反应过来,随即想起刚刚那个电话里说话人的口气,立刻明白了,原来那人是高磊。
“高磊给我打电话,说你骂他神经病,后面再打就打不通了,说你估计是把他当骗子了,他知道我俩关系一直不错,就让我给你传话,给他回个电话。”
王萍呵呵一声,“我给他回电话?算了吧,我不想跟这种人沾。”
她才不会给高磊回电话,那家伙找自己,想也知道是什么事,虽然何晴现在根本不是他能够骚扰的了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至少不能是从自己这里给何晴找事。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我和他说我联系不上你,他还热心的把你电话发给我了,让我给你打电话。哎,我终于体会到何晴当年的不容易了,这个人这么能缠人。”
“你和他说,给我打电话了,我不愿意搭理他,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结束与李姗姗的通话,她也没放心里去,去厨房看母亲还在烧菜,她小声道:“差不多行了,烧那么多菜给谁吃,别浪费。”
王母知道女儿的意思,小声道:“那也不好吧,毕竟来者是客,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王萍看着热的一头汗的母亲又是心疼,又是觉得迂腐,气道:“你们就是太老实了,老实人吃亏。”
把剩下的还没烧的,但已经配好的菜,拿起放到冰箱里,“就这么多了,走,我们一起去吃饭。”
不给王母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端着最后一个菜就来到了餐厅。王强两口子没感觉,王母还一脸歉意的道:“今天菜少了点啊。”
王萍翻了个白眼,就这么几个人,已经有10个菜了,还嫌少,虽然包含凉菜,这样足够了。
她全程冷着脸,王强看了她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都没有说出来。她老婆从桌子下踢了他一脚,小声骂了一句:“窝囊废。”
他脸涨的通红,但因为喝了不少酒,别人还以为是喝多了,倒也没有在意。
“萍萍,你在君晓广场那个店生意不错啊。”
王萍冷笑了一声,淡然道:“还行吧,我只负责投资,不管理店铺。”
呃~王强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人家都不负责管理店铺,自己想去上班找她还有用吗?
她老婆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王萍的时候,一秒变脸,笑的像一朵花一样。“萍萍,你堂哥现在从外面回来了,以后就准备在老家待着了,你现在江州发展,家里这边,你就放心吧,王强跟我来照顾。”
王萍气笑了,前面那么多年,这两口子都没到家里来过,现在看家里过的好了,开始要来照顾了。
“嫂子,那不用了,我爸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再不济也不会说让别人来照顾他们,那我还是人吗?”
“哎,我们也想尽尽孝心嘛。”
跟脸皮厚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少废话。她不嫌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场面又冷了下来,其他人都看着王萍,这桌上都知道王强两口子来的目的,这时都干笑着看着他们,筷子都停下来了。
“喝酒,喝酒,来,小强。”,王父圆了个场。
王强两口子举杯一起陪着喝了一杯,王萍这才发现王强老婆也喝了酒。
又过了一会,王强老婆终于忍不住了,又对王萍道:“萍萍,你看我和你堂哥,能去你店里上班吗?”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王萍这里。王萍早有准备,毫不犹豫的回绝——“我前面说了,我不负责管理,我只是纯财务投资,当时合伙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我不能干涉店铺的日常管理。”
王强顿时失望极了,倒是他老婆眼珠子一转,继续道:“你帮忙打个招呼呢?”
“不好意思,真的不方便。”
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王强老婆深思了一下,又问道:“那有没有可能我们也开一家类似的店呢?”
王萍这倒是没想到,笑了笑,“你们想开,倒是不用问我。我对这怎么开店不算太了解,但你只要一打听就知道了,无非找个品牌加盟一下,然后再找个位置就行了。”
王强老婆嗯了一声,然后问道:“你们那家店总投资多少钱啊?”
“不到50万。”
“这么高啊?”王强老婆惊呼了一下。
这还高?王萍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家店要是正常投资没有120万根本拿不下来,而且也拿不到君晓广场的位置啊。
但她懒得解释这些了,只要别找她,爱咋咋地。
“那萍萍,你们这家店一个月有多少销售额?”
“上个月140万,不过那是开业第一个月,前几天生意好。”
“我的天那,那不是一个月就回本了?”,王强老婆是个人精,特别喜欢钻营,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了解过餐饮行业,听说至少有大半的利润。她就是按这个逻辑推算的。
实际上现在的商场店,毛利率是有那么高,但是租金成本,人力成本还有装修摊销放进去,净利润能有10%就很不错了。
但她这个逻辑来推论何晴的这家店,那是很准确,的确一个月就回本了。
王父,王母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家店的业绩的准确数字,之前只是听说业绩很好,很赚钱。现在才知道竟然这么赚。
王强惊叫道:“这么赚钱啊,难怪萍萍能开保时捷。”
他老婆动了心,主动道:“萍萍,要么我们合伙再开一家?”
“不了,我心不贪,一家店就够了。”,她现在跟着何晴与陈晓,就算投资也是找他们,跟王强家合伙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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