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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没钱当什么乱臣贼子 > 0637 如淮阴侯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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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裴元惹出的事,朱厚照也知道自己属实是有些迁怒了。

    明明是他的忠诚耳目,发现了巨大的宝藏,然后无私的告诉了他这个君主。

    可偏偏朱厚照在看到那巨大宝藏的同时,也发现了水下更多的东西。

    正是那些他无意中看到且想明白的东西,让他忽然不寒而栗了。

    结果没想到他在这里天塌,裴元那狗东西居然回去睡觉了。

    这让朱厚照一下子不平衡起来。

    不是,他怎么睡得着的?

    朱厚照这会儿的感觉,就像是介入最深,也最该了解他的人,无情的背叛了他。

    尹生见朱厚照都不讲理了,只得小心翼翼的说道,“陛下,宫门已经关了,按照旧制,岂能在这时候放人进来?”

    “旧制?”朱厚照反应的很快,立刻抬杠道,“镇邪千户所千户可以随时入宫驰援救驾,这是宪宗皇帝立下的规矩,难道不是旧制?”

    尹生很想说,所谓的镇邪千户所千户,指的乃是韩千户来着。

    这裴元虽然空有个千户衔,但职位上实际只是个副千户。

    而且这会儿,也没有李子龙那样的妖人在后宫作乱,怎么也说不通啊。

    但朱厚照这会儿正怒,他们这些宦官何必纠结这个。

    麻烦就麻烦点吧。

    司礼监掌印肯定是要通知到的,值守宫门的上直亲军指挥使,也要来御前亲自领旨。

    这都是夺门之变的后遗症,一切工作要留痕。

    朱厚照原本只是出于一时之愤,但等到一个个掌管各门锁钥的内宦、武官都次第来请旨,朱厚照又嫌开宫门繁琐麻烦,有些不想再叫裴元了。

    只是一转念,这会儿要是反悔,岂不是又要把人叫回来再吩咐一遍。

    于是,也便任由尹生安排了。

    裴元离宫不过一个多时辰,但是等到一队缇骑冲出宫门出去传旨,已经是又过了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裴元出宫之后,想着今天已经在家里露了面,总也要回家睡才好。

    便回了灯市口的宅子。

    和焦妍儿缠绵一番后,又想着明天朱厚照可能会再传召,当即也不恋战,早早就睡了。

    谁料,刚搂着香软软的小美人儿睡着没多久,就听仆妇在传报,说是宫中有旨宣千户裴元即刻入宫。

    裴元颇有些困倦难受,但天子都传召了,也只能悻悻的爬起来。

    他猜到今天下的药有些猛,却没想到会让朱厚照这么焦虑。

    裴元本意是要压力一下阿照的,没想到最终还是折腾到了自己身上。

    裴元怏怏穿衣,临出门的时候,忽然鬼使神差的心念一动,将上次写的半份东西取了出来,塞入袖中。

    等裴元接了旨,就和前来传旨的太监一起,都骑了快马向宫中去。

    路上的时候,裴元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带的那东西烫手,赶紧往袖袋角落里塞紧塞实。

    到了宫城前,宫门口已经点起猎猎火把,许多士兵严阵以待的守在那里。

    裴元本就心中有鬼,看到这场面,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淮阴侯韩信。

    貌似韩信就是在反迹稍露的时候,被大汉皇后吕雉骗入长乐宫中,杀死在钟室里的。

    这么一想,裴元越发感觉自己袖子里的东西有点要命。

    自己好像太玩火了。

    就在裴元想三想四的时候,领路的宦官下马,裴元也只能跳下马来。

    裴千户也算是在禁军中小有声望的人了。

    几个守门的总旗过来,只简单检查了下裴元有没有携带兵刃,又打量了几眼,就将裴元放行。

    因为极少发生夜开宫门的事情,几个上直亲军的指挥使为了表示重视,也都象征性的到场。

    裴元和这几个指挥使基本不熟,但念着这些家伙执掌宫禁要害,也都很客气的打了招呼。

    这要是换成白天,裴元穿着锦衣卫的官服,带着象牙腰牌,唱着歌就能进去了。

    等到裴元过了层层关禁,到了乾清宫,那领裴元来的宦官先进去回话。

    接着,打着哈欠的裴元,猛然听到乾清宫内传来一声大喝,“他怎么能睡得着?!”

    卧槽!

    裴元顿时打了个激灵,不困了。

    阿照这是真被刺激到了啊。

    刺激到了也正常。

    说来也是离谱,朝鲜有大量的铜,日本有大量的白银,东南亚有大量的黄金,蒙古草原上更是资源满满。

    大明虽然也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但是一来开采难度不小,二来远远应付不了自身庞大的需求。

    结果没想到,上天就像是开玩笑一样,把许多资源就放在大明的咫尺之外。

    裴元估摸着,刚才那宦官应该是在解释,为什么来的这么迟的。

    所以照子哥听说自己回去睡大觉了,心态就不平衡了。

    那等会儿自己可得小心点,免得再惹来麻烦。

    过了片刻,有宦官出来传唤。

    裴元这才小心翼翼的进了乾清宫中。

    不等裴元见礼,朱厚照就先声夺人的质问道,“难道这天下的安危,在裴卿心中,这么的没分量吗?”

    好家伙,裴元连忙道,“臣岂敢。”

    朱厚照又呵斥道,“旁人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难道你也不清楚?你这个年纪,不思夙兴夜寐,热血报国,怎么能回去就睡了?”

    裴元只能无奈请罪。

    毕竟眼前的是大明天子,真要吵赢了,后果可能更严重。

    等朱厚照发泄完情绪,也有些意兴阑珊了。

    这种事情本该是和内阁大学士们商量的,自己和一个千户,还真犯不着。

    只是想到那些大学士们,朱厚照更加的头疼了。

    朱厚照心思烦乱,抬头看着裴元碍眼,又迁怒道,“滚吧!去睡你的觉吧!”

    裴元正困倦疲累,这会儿已经对危机有些钝感了,下意识就谢恩告退。

    朱厚照不耐烦的回道,“快滚快滚。”

    尹生见状,忙道,“还请陛下赐下谕旨,好再让兵士们打开宫门。”

    朱厚照听了有些无语,“不会又都跑来请旨吧?”

    尹生小心翼翼道,“夜开宫门毕竟是大事,没有陛下亲自下令,谁敢妄为?”

    朱厚照顿时打了退堂鼓。

    他想了想,随即对裴元道,“你滚去旁边的弘德殿对付一晚吧,明早开宫门再出去。”

    “这……”裴元犹豫了下。

    弘德殿乃是乾清宫的配殿,朱厚照有时会在那里小憩或者会见大臣。

    但这毕竟已经是在后宫内部了,上次裴元留宿在宫中的时候,也只是住的武英殿的配房。

    那一块整体还属于外朝的范围。

    裴元正想着该怎么表达对皇权的敬畏,表示自己诚惶诚恐不拉不拉的。

    谁料朱厚照又补了一句,“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尼玛,滚就滚!

    裴元当即谢恩,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去了旁边的弘德殿。

    弘德殿和乾清宫乃是君臣相辅的建筑,两者比邻而居。

    这会儿殿中乌黑一片,那小太监用灯笼一撩,稍微照亮了里面的情景。

    里面有朱厚照往常小憩的龙榻,只不过裴元不敢僭越,也不敢真大模大样的在这睡了,于是只能找了个蒲团垫子,打算稍微眯一会儿。

    那小太监见裴元识趣,提着灯笼就去复命了。

    殿中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这让裴元的困意越发的浓了。

    正在裴元迷糊间,忽听门外脚步响动,裴元赶紧强撑着睁大眼睛,向门口望去。

    便见穿了一身家居素服的陆訚,提着一个灯笼,有些诧异的看着裴元。

    “贤弟,还真是你?”

    裴元见到陆訚出现,不由松了口气。

    这里再怎么也算是陌生环境,有陆訚这个熟人在,多少踏实了些。

    陆訚示意手下守在门外,提着灯笼,进了弘德殿。

    “今日不是我轮值,我就在司礼监那边歇了。还是尹生让人告诉我,我才知道贤弟入宫了。”

    裴元打着哈欠,盘腿在蒲团上,“也没什么大事。”

    陆訚见裴元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倒是松了口气。

    他在弘德殿内看了一圈,“等会儿我让人为贤弟寻个褥子过来。”

    裴元连忙阻止,“不必不必。天子正看我不顺眼,凑活一晚得了,何必自找麻烦。”

    陆訚问道,“要不聊会儿?”

    裴元道,“算了,这会儿困得要命。再说,你一个司礼监掌印,一举一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目标太大。”

    陆訚觉得有理,又道,“我身边有几个伶俐的小太监,我把他们留这儿吧,也好随时听你使唤。”

    裴元听陆訚这么说,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对了,御马监掌司李璋今晚巡夜吗,我上次入宫就是此人照应的,我还帮他侄子,在你那里讨了个人情。”

    陆訚想了想,记起了此人。

    因着萧韺的关系,陆訚早就知道萧敬的残部已经投靠了裴元。

    陆訚对此,倒也没有太多的想法。

    一来,陆訚和萧敬竞争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时候,是裴元出手帮陆訚上位的。

    陆訚和萧敬之间,别说打出火气了,根本就没正经过几招。

    二来,当初陆訚能顺利从边镇回来,也是萧敬的功劳。

    陆訚在萧敬手下也做过事,还是念着点香火情的。

    三来,萧敬在宫中人称“不死阉凰”,已经经历了英宗、宪宗、孝宗以及当今正德天子四代皇帝。

    每个时代结束,萧敬都是回到最底层,然后从零开始重新崛起的。而且每次到下一个皇帝的时候,地位都是越走越高。

    萧敬有干孙子,陆訚有亲侄子,和这种气运比较邪性的老家伙互杀小号,实在是一种不理性的行为。

    裴元将那些萧敬的残党接手之后,陆訚反倒有些安全感了。

    要论邪性,还得是主抓镇邪工作的裴贤弟邪性啊。

    听懂了裴元的意思,陆訚便道,“也好,等会儿我就把事情交代给李璋,他不过区区掌司,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裴元正困倦,觉得那灯笼颇晃眼,又随便说了几句,就不再搭理陆訚。

    陆訚识趣离开,想着人已经到乾清宫了,没有不见见天子的道理。

    于是又往正殿去。

    朱厚照正烦躁的看着从内书房那边拿来的卷宗,见陆訚寻来,诧异的问道,“今日不是尹生轮值吗?”

    陆訚连忙道,“老奴听说了夜开宫禁的事情,又听说陛下在乾清宫连夜处置公务,是以过来瞧瞧,看有没有能用到老奴的地方。”

    司礼监掌印乃是堂堂内相,这话倒不逾矩。

    朱厚照下意识不想让这秘密被别人知道,便不耐烦道,“也没什么大事。”

    陆訚见朱厚照不悦,连忙躬身缩背,不敢再多话。

    说完,朱厚照又警醒起来,对陆訚沉声吩咐道,“对了,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去查查今日下午在殿中,听到我和裴元奏对的内侍都有哪些。”

    陆訚心中咯噔一下,刚才他听裴元说的轻描淡写,还真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儿。

    看天子这反应,却不一般啊。

    他已经从眼角的余光中,感觉到有侍者的身体在摇晃了。

    陆訚试探着问道,“那之后……”

    朱厚照那烦躁的情绪瞬间沉静,随后目光瞥过来,毫不留情的说道,“不留活口。”

    朱厚照这话一出口,立刻有几个正服侍在附近的太监咕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陛下饶命啊,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陆訚乃是边境镇守太监出身,又当了统帅几十万大军的提督军务太监,自然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

    他不动声色的招招手,立刻有随从太监进来,将那几个小太监拖拽下去。

    陆訚想着这倒是个机会,便看了其他几个宦官一眼,说道,“为确保没有疏漏,老奴这就为陛下更换服侍的人手。”

    朱厚照想着自己当初以内承运库炒买宝钞,却被钱庄掌握的一清二楚的事情,心中早就明白,自己身边早就漏的和筛子一样。

    以往的时候,朱厚照知道这种事情难以避免,也就只是小范围的追查了一下。

    但是今天下午的事情不同,裴元口中吐露的,实在是太过惊人的秘密了。

    一旦那“北溜”的庞大财富,被那些早就偷偷组织船队远洋贸易的江南士族知道,他们必然会贪婪的全力寻找北溜群岛。

    然后靠着挖掘来的海贝,从云南兑换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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