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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木板栈桥通向十来艘高耸的旧式木质帆船,船体饱经风浪,木板颜色深暗,帆缆纠缠如蛛网,看上去远不如新兵营那些崭新的训练设施令人安心。
不爽不玩站在等待登船的队伍里,身上那套崭新的绿色棉布军服被海风打透,带来一阵寒意。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腰间的皮带,把衣服勒紧一点,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回望远处那座逐渐模糊的新兵营轮廓。
一个月前,他被塞进那里的时候,还有些不满,觉得自己也要像新兵那样进行训练实在是有些多余,如今要离开,心里竟生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怀念。
他怀念那宽阔平整的靶场,怀念燧发枪击发时后坐力,怀念那硝烟呛人的味道。
不爽不玩甚至有些有点怀念那硬邦邦的木板床……至少那是固定的,干燥的,不用担心下一秒就沉入海底的。
老实说,不爽不玩现在才发现自己可能有晕船症,还没上去,只是在码头看着那木头帆船,他现在就有点腿软。
在新兵营内的一个月,是无比充实的一个月。
从装弹射击到战地包扎,从拼刺格斗到穿戴盔甲,不爽不玩像一块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地吸收了许多在现实中可能用不到的知识。
“妈的,总算离开这鬼地方了!”
前面一个玩家兴奋地搓着手,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天开枪打木头靶子,憋死老子了……”
“就是,狗日的教官,等老子攒够赎罪点,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他练练!”
另一个玩家附和道,语气里充满了对这一个月非人训练的不满和怨气。
抱怨声像瘟疫一样在队伍里蔓延。这些声音充满了对这一个月军事化管理的厌烦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很多玩家根本无法忍受这种枯燥,艰苦且毫无“游戏乐趣”可言的过程,论坛上早已怨声载道,每天都有大量帖子宣布“删号退游”,诅咒这操蛋的“新手教程”。
不爽不玩沉默地听着。
他不理解这种抱怨,玩硬核游戏,不是因为硬核而真实,很容易让人有代入感吗?
你们觉得枯燥,为啥要拿这个游戏的公测名额?
并且这些人嘴上说着不爽,可是过了一个月之后,他们都留了下来,反倒是那些真的退坑的人,却一声不吭,连上游戏论坛抱怨的兴趣都没有。
这可真奇怪。
难道这样做,也是玩这个游戏的必要流程,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离那吱呀作响的登船木板越来越近,海水的腥味混合着船体腐烂木材的气味,愈发浓重,巨大的船身在海浪中轻轻摇晃,投下令人不安的阴影。
不爽不玩最后看了一眼新兵营的方向,然后转回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咸味的空气,握紧了肩上燧发枪的背带。
怀念结束,安全的训练场已被抛在身后,前方是摇晃的甲板,未知的海洋,以及卡萨里纳岛上等待着的游戏活动。
“战斗,爽”的日子,在前方向之间招手啊!
……
第一天
天气:阴,风浪不大,但持续颠簸。
状态:生不如死。
我像沙丁鱼一样被塞进了底舱,空气浑浊得能拧出水,混合着劣质烟草,汗臭,呕吐物和木材腐烂的恶心气味。
甲板下面睡觉的吊床挨着吊床,我觉得只要稍微船晃动大一点,就有机会玩吊床碰碰撞的游戏……幸好游戏中的睡觉只是下线的一种方式,我不需要在游戏里睡觉。
开船没多久,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出海前在新兵营内吃下的早餐早就交给了大海,周围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像地狱交响乐。
我也没能幸免,趴在船舷边,恨不得把胆汁都吐出来。
原来我不只是“有点”晕船,是重度晕船。
有个看起来像老水手的NPC靠在一边嚼着烟草,看着我们这群软脚虾,嗤笑一声。
“菜鸟们的第一次贡品,海神收下了。”
今天出海一整天,我几乎没离开过,我头一次在游戏感觉到头昏眼花,四肢无力是什么感受,很新奇,也很难受。
第二天
天气:晴,风浪稍大。
状态:半死不活。
今天我的角色稍微适应了一点出海的生活,至少能晃个不停的甲板上勉强站住了,但胃里依旧在抗议每一个浪头。
我强迫角色啃了点硬得像石头的饼干,喝了一点味道奇怪的淡啤酒……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欧美电影上的水手们都是酒鬼的原因,原来他们的船上只有啤酒和掺水的淡啤酒,没有纯净水。
因为水在船上不耐放,会坏掉,喝了会拉肚子。
至于其他玩家,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吊床上下线,不打算上线体验一下乘坐古代木头帆船的感觉
我在甲板上瞎转悠,偶尔能听到甲板上水手的吆喝和脚步声,抬头能够看到远处的一线蓝天,低头可以欣赏船下面墨绿色的,令人不安的海水。
教官教的战斗技巧?
我全忘光了,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别吐,别掉下船。
刚刚我看到隔壁船有一个去船尾拉屎的家伙掉了下去,不知道他是玩家,还是NPC水手。
第三天
天气:多云,风平浪静了许多。
状态:逐渐恢复人形。
终于,风浪小了,虽然船还在晃,但已经是可以忍受的程度,胃终于消停了。
我看到了不少玩家和我一样敢走上甲板透口气了。
今天的阳光刺眼,海风带着咸味,但比底舱那地狱般的空气好一万倍,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久了有点让人绝望。
甲板上,我看到几个水手在擦拭武器,整理绳索,或者只是靠着船舷发呆,于是我和他们聊天,无果。
虽然我听得懂他们说什么,他们也听得明白我带有米尼西亚口音的马孔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们的对话就像是鸡和鸭讲,费劲。
中午时分,那些和我聊天的水手给我了他们的特色口粮,一条不知道是什么鱼类的咸鱼和一个橘子。
虽然咸鱼配橘子的搭配有点奇怪,但是我吃完了。
人一旦吃饱喝足,就会胡思乱想,我卡萨里纳岛到底是什么样?
蛇人真的像视频上那么丑吗?
燧发枪在实战里到底有没有用?
第四天。
天气:反复无常。
状态:习惯,但无聊到想下线了。
我应该是习惯了船的摇晃,甚至能在甲板上健步如飞。
无聊是最大的敌人,我在底舱看到有好几个玩家正在一种用简陋木片玩的棋类游戏,赌注是下次发口粮时的肉干。
我继续和水手聊天,描述大海的反复无常和颠簸,他们却笑我,说我没见过世面叫做暴风雨,过两天就知道了。
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第七天。
天气:毁灭性的。
船首前方远处的天空是令人不安的铅灰色,仿佛压到了桅杆顶。
狂风呼啸,卷起咸涩的飞沫抽打在脸上,有些时候还会送一条小鱼给我,这让我有点疼。
海浪不再是起伏,而是变成了墨黑色的,咆哮着的山峦,一次又一次地将这艘木船抛起,砸下,脚下的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我怀疑这条船有散架的趋势。
状态:敬畏大海,以及再次想吐。
我打算写完这段记录后,就合上了这本日记本,先用油包纸包上几层,然后把它塞进衣服最里层,希望它不会被海水泡烂。
听水手说,我们正在靠近那传说中的暴风带,已经在边缘了。
那暴风带根本不是自然现象,脚下的海水像是沸腾了一样,天空黑得如同深夜,只有惨白的闪电偶尔撕裂天际,照亮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巨大漩涡和滔天巨浪,震耳欲聋的雷声和风浪的咆哮声几乎要撕碎人的耳膜。
我都被赶回了底舱,连最老练的水手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船体疯狂地倾斜,摇摆,每一次巨浪拍击都让人感觉船下一秒就要散架,的酸臭味再次弥漫开来,混合着人们的恐惧和祈祷声。
就在这仿佛末日降临的时刻,我看到那位平时沉默寡言,身上带着鱼腥味和海盐痕迹的海神祭司,我之前还以为他只是个比较讲究的老水手,没想到这小子是一个祭司。
趁着这老小子在几名强壮水手的护卫下,艰难地走上了剧烈摇晃的船头甲板,我又溜了出来。
我看到风雨都快要要把他掀飞,这个老家伙脱掉了上衣,露出古铜色的还挺有料的上身,身上有着奇怪的纹身,然后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青铜匕首。
水手们奋力按住一头显然也被吓坏了的,咩咩惨叫的绵羊。
在电闪雷鸣之中,在船只几乎垂直竖起的可怕角度下,祭司高举匕首,用一种压过风浪的,嘶哑而狂热的音调吟诵着我完全听不懂的古老语言。
然后,他捅了那头羊一刀,浑然不顾之前他和其他水手们用其他东西捅它的情面和感情。
接着,我被发现了,那些水手再一次把我赶了回去,还把舱门给锁死,不让我看过场CG……游戏策划人真小气,也可能省钱没做后面的内容。
……
不爽不玩合上笔记本,拿出油包纸把它裹上,塞进衣服最里面。
然后,这个时候,他很好奇其他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事情,便找了个吊床爬了进去,把自己裹住,强行下线。
在线下,不爽不玩登陆了游戏论坛,发了个帖子说明了自己看到的内容,很快,就有其他人回复了。
“哎呦,兄弟,你也看到了啊,我这边船也有个老头在船头杀羊呢,可惜后面的事情我没看到……我掉海里了。”
“我们这边是个大妈在跳舞,她贼牛逼,能在颠簸的甲板上蹦来蹦去的……”
“哈哈哈我们船最搞笑,船长在船边把一只公鸡举起,说太阳神的指引在鸡身上出现。”
“我这边是船长往海里丢金币,和倒葡萄酒,向什么商业和信使之神-赫尔墨斯献上祭品……”
从内容上的回复,似乎每一艘船都在进行着不同形式的祭祀,难道这些行为真的有用?
抱着这样的好奇心,不爽不玩重新上线。
一上线,他就后悔了。
因为底舱内一片狼藉,地狱般的景象远超他下线之前的想象。
油灯早已熄灭,只有惨白的闪电偶尔透过缝隙,瞬间照亮这混乱的囚笼。
吊床像疯了的秋千一样疯狂摆动,缠绕,碰撞,不断有下线的玩家被从上面甩下来,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木桶,行李,甚至固定不牢的装备箱在倾斜的舱内地板上疯狂滑动,翻滚,撞在舱壁和人体上,发出砰砰的巨响。
浑浊的海水已经从底舱的缝隙中渗了进来,混合着呕吐物和被打翻的食物残渣,在地板上肆意横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抓紧,抓紧任何东西!”
一个嘶哑的声音在风暴的间隙中吼道,但很快就被又一声巨大的木头呻吟和雷声淹没。
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要解体。
每一次巨浪拍击,整个船身都剧烈颤抖,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然后狠狠砸向水面。
不爽不玩死死抱住身下的吊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晃得移位。
他听到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呕吐,更多的是无意义的尖叫……在这里的玩家就像是第一次坐极速过山车的游客,即便知道自己不会死,也会发出声音。
一个玩家试图爬向楼梯口,结果船身一个猛烈的倾斜,他整个人像保龄球一样滚了下去,重重撞在堆叠的货箱上,没了声息,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直接下线了。
“砰!”
一个原本固定在天花板上的货箱缆绳断裂,沉重的木箱砸落下来,险些将下面缩成一团的几个人砸成肉泥。
“海神发怒了……祭品不够……”
角落里,一个NPC水手蜷缩着,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这小子应该是第一次上船的新人。
不爽不玩咬紧牙关,努力对抗着翻江倒海的晕眩和恐惧,他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找到了一点乐趣。
然而,不爽不玩才找到一点晃动吊床,让自己舒服一些的技巧,船体突然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近乎垂直的猛烈撞击和抬升,仿佛一下子被抛向了天空,然后又以自由落体的速度狠狠砸回海面!
“轰……”
巨大的冲击力让所有人都短暂脱离了接触面,不爽不玩感觉自己飞了起来,他抓住吊床绳索的手抓空了。
“卧槽啊!”
天旋地转。
世界变成了混乱的噪音,刺眼的闪电和失重的眩晕。
不爽不玩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可能是舱壁,也可能是翻滚的木桶,肩膀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冒。
最后的意识里,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远比之前所有声响都要巨大的,令人心悸的断裂声,像是船体的龙骨发出的最后哀鸣。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他像一片破布般被甩飞出去,头部不知撞在了何处,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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