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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动了动,几不可闻地低声呢喃,“母后……照顾好他。”
太后眼眶泛红,哑声道:“哀家答应你,会护他一世周全。”
孟婉清听完这句话,想要点了点头,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眼睛缓缓合上。
太医见状连忙上前探脉,紧接着,“娘娘气息尽断。”
殿中死寂,所有人低头屏息。
太后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手中念珠断裂,珠粒洒满一地。
一炷香后,寿安宫宫门紧闭,内殿帷帐低垂。
孟婉清薨逝,终年十八岁。
太后悲痛,皇帝虽未表态,却也下旨追封为皇贵妃,葬礼规格极高。
葬礼举行之日,钟鼓齐鸣,白绫遍地,金銮殿前披麻戴孝者数百人。
高澈也被乳母抱了过来。
原本还安静的小婴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自灵柩抬出的一刻起,便突然大哭起来。
哭声嘹亮刺耳,撕心裂肺。
乳娘慌忙上前哄他,却全无用处。
最后,还是请来了谢景。
但这一次,谢景来抱他也不管用,任他再怎么温声哄着,高澈就是不肯停下。
哭声绵长,撕破了这阴霾的宫墙。
也像是在为那个为了他而死的母亲,送行。
深夜,寿安宫。
屋内燃着安神的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味。
高澈终于在夜幕彻底降下时,渐渐止了哭声。
他窝在谢景怀里,哭得累极了,身体还在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
脸蛋红扑扑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谢景抱着他坐在榻上,怀中这小肉团软软的,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撒手。
谢景低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
小家伙红着眼睛,也看着他,却不再哭了,反而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你哭了一天了。”谢景叹了一声。
“嗯嗯……”高澈含糊地应道,像是听懂了,又像是困倦至极。
他眨了眨眼,忽然伸出手,扑在谢景胸前,蹭了蹭。
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闭上眼就睡着了。
谢景低头看着他。
婴儿的呼吸绵软均匀,小脸因为哭太久还残留着几分委屈。
谢景望着他,心头一动。
烦躁不安的心,不知为何柔软了下来。
其实,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长公主府。
细雪初融,石阶上还带着些许湿意。
谢珏仰头望着巍峨的大门,小手藏在袖中,悄悄攥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
他抬头看向身旁的秦九微,小声问:“母亲,你说……小妹妹会喜欢这个吗?”
秦九微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
是他今日在街市上挑的木质拨浪鼓,鼓面上还画了只笑眯眯的小猫。
她心头一软,弯唇笑道:“会喜欢的。”
谢珏听了,眼睛亮了些。
长公主府暖阁内。
高云枝披着一件绣金云鹤的大氅,倚坐在软榻上,笑意盈盈地望着秦九微。
“我听说春哥儿这孩子,这次带兵立了大功,打得黎无恙措手不及,年纪轻轻居然已经如此勇武了!”
“现在京城的夫人们,都想向你讨教怎么教孩子的,怎么教出的孩子个顶个的好。”
“先是谢景被谷夫子收为关门弟子,名震京城,现在谢惊春也如此勇武,他才多大,竟然已经是四品安远将军了!”
“等战争结束,定会再次封赏的!说不定会直接封爵呢,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她话锋一转,带着些调侃道:“就连那平日里最端着架子的景昭郡主,都亲自跑来找我,说是想与春哥儿结亲,这孩子如今可成了咱们京中最抢手的少年郎。”
秦九微闻言,随即失笑,“春哥儿才刚上战场,心思还在军中呢,儿女情长,怕是还没工夫想这些。”
高云枝笑着点头,“那倒也是,如今正是用人的时候。但你这儿子啊,将来不愁没人惦记。”
“要不是你不喜交际,你们谢家的门槛,怕是早就被这些求亲的夫人们踏破了!”
说着,她凑近了些,笑眯眯地拉住秦九微的手。
“你也教教我吧,如何教孩子的法子,我也就宛枝一个女儿,可不想她将来养成骄纵性子。”
秦九微听她说得认真,不由失笑,“我哪有什么法子,也就是在后头操点心罢了,主要他们自己有分寸。”
“那也是你教得好。”高云枝点头笑道:“能让孩子心中有分寸,这也是本事。”
秦九微笑着附和,但眼中却带着淡淡的忧色。
“春哥儿能立功,自然是好事。”
她顿了顿,轻声道:“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求他功成名就,只愿他能平平安安回来。”
什么也比不上平平安安。
厅外的日头温暖柔和。
高宛枝如今才不过半岁,正是牙牙学语,好奇心旺盛的时候。
被奶娘抱着坐在软垫上,小手胖乎乎地挥个不停。
谢珏蹲在她对面,手里拿着拨浪鼓,一边摇一边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你看,小妹妹!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好不好听呀?”谢珏笑道。
高宛枝目光被拨浪鼓吸引,咿呀着伸出小手去抓,竟抓住了谢珏的手指。
“她抓我了!”谢珏小声惊叫,脸上很是兴奋。
一旁的奶娘笑着点头,“珏少爷真厉害,郡主平常可不爱让人碰她。”
谢珏眨了眨眼,凑过去又把拨浪鼓递得更近些,“小妹妹以后也要喜欢我哦,我可是你哥哥!”
高宛枝咯咯一笑,牙牙学语地发出几声奶音。
阳光洒进屋中,两个孩子,一大一小,相对而笑。
深夜,清澜院内一片寂静。
只有主屋里,亮着一盏幽灯。
秦九微独坐在案前,桌上铺着一张信笺,笔墨未干。
她握着笔,在最后一句停顿许久。
“家中一切无恙,然每于夜深时分,望烛光而念君。”
“素心一片,只盼春归时,得再见君安。”
她写完这句话,顿了顿,又轻轻在信尾写下。
“望君珍重,早日归来。”
落笔的一瞬,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滑落,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
她连忙抬手去擦,可却越擦越模糊。
手指微颤,再也写不下去。
她抿着唇,低头靠在信纸旁,肩膀微微起伏。
风轻轻吹动窗棂,烛火一晃。
她的影子倒映在墙上,孤孤单单。
此时,千里之外的边境。
谢砚礼正在军帐中批阅军报,忽然感受到了什么。
他手中笔尖一顿,胸口突然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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