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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思在嘴碎蛐蛐谁,显而易见。
她说到一半,没等欧阳戎反应,黄萱率先捻起一块甜点,递到她嘴边,堵住小墨精的嘴巴。
方胜男神色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黄萱肩膀上的小墨精。
她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小精怪,甚是感兴趣,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下。
不过被黄萱脸蛋温和的拦住,只见妙思美滋滋吃甜点之际,眼睛微微上翻的瞅着陌生的方胜男,似是随时准备咬她手指……哪来的黄毛丫头,竟敢摸女仙大人的老虎屁股。
一旁,欧阳戎安静良久,沉吟道:
“这儿情况复杂,有些事正在关键时刻,我还不能回去,浔阳或洛阳那边,若有何事,可以先书信联系……
“我今夜留下休息一晚,等明日方大姑娘回来,咱们再一起商议下。
“若无特殊必要,就按上面这个章程办了,以后我会每月定时下山,与你们联系。”
说到这儿,欧阳戎没去看黄萱,而是转头朝方胜男道:
“方女侠,往后就有劳你与方大姑娘一起奔波了。”
方胜男当即点头:
“好。我与姐姐本就是来帮忙的,这也是阿爹阿娘的意思,能帮到欧阳公子,实乃万幸。”
她脸上带着笑意,并不觉得麻烦,所言不像是客气礼貌的假话。
欧阳戎轻轻颔首。
方胜男虽然毛躁冲动,但也有优点,对于服气敬佩之人,她是真的听劝听话,并且忠心耿耿。
欧阳戎又问:“对了,云梦令还在身上吗?”
“嗯,在的。”
方胜男点点头,欲要去取。
欧阳戎突然抬手打断:
“不用,你们收好,若遇到某些危急,这就是保命符。你们以后往返桃源镇和浔阳城,需要预先准备这些,另外,还有一物……笔墨纸砚在呢,取来给我。”
欧阳戎伸手讨要。
方胜男立马老实去取随身的纸笔,同时下意识的问:
“欧阳公子,你的意思是说,若是遇到剑泽的人,就用云梦令投诚?”
“嗯。”
欧阳戎点头,没去看一旁欲言又止的黄萱,接过纸笔,恰好少了墨水。
方胜男准备去隔壁取点,被欧阳戎拦住。
“不用找了,有呢。”
欧阳戎把毛笔尖递到妙思面前,后者条件反射般,“呸呸”了两口。
毛笔尖从吐出的墨物中蘸满墨汁,欧阳戎借着烛火,单手撑着书桌上的信纸,快若游龙的书写起来。
少顷,在方胜男的好奇目光下,一份私人手书,书写完毕。
欧阳戎随手打开桃花源图,从中翻找了下,少顷,取出一枚小巧古朴的印章,随手在手书一角,盖了一下,才满意收起。
欧阳戎抖了抖墨迹未干的信纸,递给了方胜男,
“拿去,务必收好,随身携带,此手书上盖有官印,江南、岭南道的地方官府、检察院女官,若是误把你们扣留,就出示这份手书,他们会放行的。”
方胜男立马接过这份价值万金的刺史亲笔,饶是她不太懂朝廷体制,也清楚一位封疆大吏的亲笔担保有多贵重。
玩笑点说,有了这份手书,她和老姐在江南、岭南诸州都是座上宾了。
因为在这南方两道的官场上,现今无人不知江州刺史欧阳良翰之名。
这也是方抑武一家为何想要牢牢抱住“欧阳刺史”大腿的缘故,不只是因为浔阳石窟一战让他们看的彻底心服口服。
特别是现在浔阳王一家回京,步步高升,包括浔阳王、安乐公主在内的王府成员,在洛阳朝野炙手可热。
消息传来,有数不清的南方官员、南方士子后悔当初浔阳王府刚开府时,摄于卫氏虎威,他们没有早早的去江州浔阳烧冷灶,递拜帖,做幕僚谋士。
而嗅觉灵敏、胆子又大,提前递过投名状的南方官员们,在眼下浔阳王府还没精力时间插手调动他们之际,都还恪守在地方职位上,但也默契的都以江州刺史欧阳戎为首,平日里,嘘寒问暖、节日送礼的书信如同雪花般飞入江州刺史府,都被燕六郎拦下处理去了。
虽然和欧阳戎没有什么明确的上下级关系,但是南方官场上,却隐隐有一批以浔阳王府旧人自居的派系势力形成,俨然以他“欧阳良翰”为首,一直关注着江州刺史府的动向。
升迁调动之事,他们倒也有点不心急毛躁,毕竟连“王府檀郎”这样的龙城旧人、首席谋士都没有立马调去京城,他们急啥,怎么也得排在“檀郎”后面……
方胜男清楚这份手书的含金量,郑重其事的收了起来。
欧阳戎看了眼妙思,后者轻哼一声,骄傲抱胸,主动介绍道:
“而且本仙姑这墨汁有些特殊,平日里写在纸上的字是看不到的,只有放在阳光下或者烛火下,凑近后,照个十来息,才能显形。
“算是略施小计,以防小戎子的手书被那些碍事的越女们缴去,反倒是连累了你们,要被剁成肉酱,嘻,你们是知道的,那些小娘皮有多痛恨朝廷在江南道的头号狗官欧阳良翰,特别是那个知霜小娘……”
欧阳戎目光看去,妙思嘟嘟嚷嚷的小嘴巴才闭上,没继续说了,她转头去揪黄萱后脑勺的鬓发,有些好奇打量后者束的莲花冠。
做完这些,欧阳戎这才回头,朝一身藏蓝道袍的清眸少女道:
“小萱先回茅山,或龙虎山,小师妹说的没错,你勿去京城,还没到时候,那边目前有你陆师兄在就行,你回山后,继续修炼,对了,你刚刚那雷法,是从龙虎山学的?”
“嗯。”
黄萱先是点头:“在莲池边结庐小住时,一位爱垂钓的天师伯伯教的。”
妙思夸赞道:“不错不错,小萱那一手,真是好俊的雷法。”
黄萱脸蛋却露出些内疚神色,看着欧阳戎道:
“我有点愚笨,误伤了恩公。”
“没事,小戎子比较抗揍,这点小雷小电还不够他挠痒痒的,小萱你是不知道,上回在浔阳石窟,来了几道龙虎山天师都害怕的天雷,奖励了下小戎子……”
黄萱忍不住看向欧阳戎。
后者却平静点头:
“既然有在龙虎山天师府进修的机会,就好好把握,先回去吧。”
一向听欧阳戎话的黄萱,那双漂亮眸子闪耀着的光亮收敛了起来。
她垂目安静了下,摇了摇头:
“恩公,谢姐姐来信,让我别去京城,但也没让我回山,谢姐姐让我来找您,应该是想让我跟在您身旁协助。”
说到这儿,她突然抬起脸道:
“恩公,我近年习得小术,不想像以前在浔阳时那样拖您后腿了,或许也能帮到您一点,好不好。”
欧阳戎却坚持摇头:
“暂时不用,小萱。你能把方姑娘她们护送过来,辛苦了,我这边也没啥重要事,后面的事,交给两位方姑娘还有秀发去做就行,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先回山等待。”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容置疑。
黄萱一时间立在了原地,没有吭声。
二人就这么站着。
这气氛一时间都吸引到了大大咧咧的方胜男侧目,也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欲言又止,可是看到欧阳公子平静却坚毅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方胜男熟悉他这副表情,当初在浔阳城,小主被二女君带走后,他亲自登门找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就是类似神情……这是一种“我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的强大意志。
欧阳戎看了看面前亭亭玉立的背剑小道姑。
忽然觉得小萱修道数年,虽然变化很大,但是有一点,倒是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怎么变。
那就是对于认定的事不肯回头,老牛一样的倔脾气,只认准前面的草吃,也不知道回个头。
这性子有利有弊吧。
优点当然是持之以恒,锲而不舍。至于缺点,就如同现在这样,令人伤脑筋。
相比于陆压主动让黄萱去京城的举措,小师妹让黄萱别来,是否是和欧阳戎一样的深意,暂不确定。
但是欧阳戎,心里确实是担忧黄萱太早卷入洛阳的名利场。
同样的道理,留在桃源镇这边,欧阳戎也没时间来照顾她,不如回山里去。
相比于其它两山,整个茅山,上清宗祖师堂的人丁本就稀少,陆压、黄萱等祖师堂弟子,一手数的过来。
总共就这么几根独苗。
现在陆压人在洛阳,跟在离裹儿身边。
若是黄萱也去了,全下山了,万一的万一,今后和陆压一起出了什么事……那么浔阳王府以后下去的人,都没法向袁老天师交代了。
黄萱是陆压为死去的袁老天师收下的最后一位关门徒弟,意义重大,某种意义上,就是老天师托孤。
欧阳戎脸庞平静。
妙思东张西望了下二者的脸色,笑哈哈的和起稀泥:
“要不咱们先睡觉……”
她小嘴渐渐闭上,因为欧阳戎平静的眸光看了过来。
妙思脑袋一扭,别过脸去,在欧阳戎的直视下,撅嘴嘀咕了句:
“哎呀呀,随便你们啦,不睡就不睡,反正你们就活个几十年,多一天少一天的,那就熬呗……”
众人没有在意这话语。
女仙大人虽然喜欢窝里横,天天对欧阳戎趾高气昂的,仙姑派头。
但是每到关键时刻,所有欧阳戎会较真的事情上,她几乎从没硬怼反驳过,然而是主动避其锋芒……甚至显得有些过于乖巧胆怂了。
所以说,这个平日里瞧着最没轻重的小墨精反而最是知晓轻重的。
从来都不触“小戎子”的原则底线,和重要事情上的一言九鼎。
气氛沉寂之际,黄萱突然道:
“恩公,您可还记得,当初在浔阳王府,你师兄和谢姐姐让我选择道脉时,您对我说的一句话吗?”
欧阳戎回正目光,看着面前眸子有些亮晶晶的小道姑,想了想,才开口:
“什么话?”
只见她那一双曾被各方争夺的灵奇眸子出奇的漂亮,此刻在烛火的映衬下,染了些天真烂漫的颜色。
她轻轻的念出:
“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挫折永天真。”
欧阳戎微微怔了下。
“恩公应该还记得吧,您当时还说,以后我不管去了哪,都得常回头看看,看看那份最开始的初心……这是您送过我的两句话之一。”
黄萱轻笑了下,似是有些开心,嗓音轻灵道:
“我幼时清贫,与父混迹星子坊的穷乱市井,冷暖尝尽,不缺苦头,直至遇到了恩公您……上茅山,入祖堂,拜真君,修大道,得珍法……往后的日子反而是一帆风顺,令我有些目不暇接了。”
小道姑的声音轻柔飘渺,像在他耳边,又像在远方:
“恩公,我这些年在山上修道,每每破境,受师长前辈、师兄师姐夸奖,如雪花纷至,可回到人静处,时常会走神,会忍不住想,是否有做到您交代过的后面那一句话……不经挫折永天真。
“那日,我登龙虎山,入府进修,池边观莲,苦悟雷法,枯坐三日,时逢夏日,池边潮热,心正燥,忽有大雨倾盆而至,池中莲花尽作飘摇之态。少时,雨过天晴,波澜不惊,水天一色。莲花为雨所洗,鲜妍明媚,婀娜多姿,清丽雅致。”
她一张冷清小脸怔怔然,清澈漆眸似是追忆:
“好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恰逢此时,有人上山,递洛阳信。少顷,阅览信后,我心中只剩一道声音,如池中莲花,如洗后碧空,再无浮云杂念。
“恩公可知,这是什么声音?”
黄萱转头,眸子灼灼的盯着欧阳戎问。
其实光看着她这副眼神,她的意思,他全都懂了。
但欧阳戎安静了片刻,却摇摇头。
黄萱蓦然一笑,破了些小脸蛋自带的冷清仙灵气质,她嗓音若黄莺般轻灵:
“该下山了,该下山了,该下山了。”
一连念了三句,小道姑一句一点头。
在恩公面前,她还是习惯性的仰起小脸望着他,笑道:
“恩公,我雷法已悟,心法欠成,该下山了,您说的,不经挫折永天真。”
欧阳戎彻底沉默了下来。
默默的看着灯火下那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睛。
这双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想说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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