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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不是吧君子也防 > 六、蹭蹭【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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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你小声些,出门在外,不要乱说话。」

    「孩儿知道,这不是到地方了吗,一路了。」

    李夫人似是没听到,继续板脸道:

    「还有,你昨日在客栈大堂,报出名号,就很不好,若被有心人惦记了怎么办?这里可不是河北,全是南蛮野人,可不一定卖咱们范阳卢氏的面子,你呀你,总是做事冲动,

    和你爹一样——」

    卢惊鸿抱着宝剑,别过脸去,沉声说:

    「娘亲若只是想崂叻,何不早说,孩儿直接去洛阳,让你崂叨个够,孩儿再自己一个人过来,也省得娘亲跟着奔波一路,反正你看孩儿总是不顺眼,还不如继续以前那样远隔两地,反正也别像现在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清净—」

    李夫人柳眉倒竖:

    「你这臭小子,净说些什么胡话?你是一点不怕地下老祖宗听到是吧?」

    卢惊鸿低垂脑袋,一言不发。

    包括不远处树后某人在内,料谁也想不到,本是来寻祖烧香的母子二人,竟在荒郊野岭的祖坟前吵起架来。

    这李夫人倒是没有外人在时那么心平气和。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李夫人深呼吸一口气,伸手给面前挺拔的儿子牵理了下衣角,语气稍微柔了点:

    「好了,娘亲跟你来,除了想多陪下你外,也是怕你行事冲动,祖坟这么远,你一个人来,娘亲怎么放心?」

    卢惊鸿抬头,立即反驳:

    「听说姑姑当年不也是一个人游历天南,过来祭祖?孩儿为何不行。」

    李夫人有些沉默。

    卢惊鸿语气有些冲人:

    「而且那赊刀人也说,这是孩儿的机缘,又不是娘亲你的机缘,你跟着过来祭祖,把我当个没断奶的小屁孩似的,说不得还坏了孩儿的风水运道。」

    李夫人沉吟片刻:

    「你放心,不会坏你运道,有些事娘亲暂时没法和你讲,反正娘亲跟你来,肯定对你有益无害。

    「另外,那赊刀人留下的机锋,所谓的机缘,娘亲其实也能猜到一些,只是不知道这机缘对你究竟是福是祸。」

    妇人环顾一圈左右,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卢惊鸿困惑转头:

    「什么意思?那位赊刀人不是留话说,我南下祭祖,坟前烧香后,能获得大机缘,脱胎换骨,阅尽天下剑道之巅风采,回去后能带领我范阳卢氏中兴鼎盛吗?

    「这还不是福?难不成这赊刀人还有话藏着没说?」

    李夫人幽幽凝视了会儿他:

    「兴盛范阳卢氏,可是不是这么简单的,你爹没做到,你那个叛逆任性的姑姑也没做到,甚至险些把范阳卢氏拉入万劫不复之地这其中的代价有多大,你可知晓?」

    卢惊鸿点点头,一脸自信道:

    「很简单,我卢惊鸿登临剑道之巅不就是了,我也要习得姑姑那样的剑术,要更胜一筹,到时候回到河北,看谁还敢小瞧咱们,我提剑登门,去讲讲理,但不是爹爹和大伯他们那样的讲理,他们就是太讲死道理了,光读圣贤书没啥用,还是得手中有剑,这才是真道理。」

    李夫人无奈摇头:

    「真道理?你当你是有鼎剑吗,敢言手中剑是真道理。」

    「娘亲就是在洛阳外公家呆久了,才如此古板守旧,还是那些陈旧脑筋。」

    卢惊鸿有些傲然昂起下巴:

    「而且谁说孩儿没机会拿鼎剑,说不得这次赊刀人嘴里的大机缘,就是一口鼎剑!」

    李夫人看了会儿自家儿子,轻叹一声:

    「那你可知,万事万物都是有代价的,你拿了机缘,便欠了赊刀人,机缘越大,所欠越大,若机缘真是鼎剑,赊刀人要的可就更多了。」

    卢惊鸿皱眉不爽道:

    「又不是把机缘送上门来,只是动动嘴皮子,还是些云里雾里的话,就像江湖算命的,什么赊刀人,就是个做买卖的,和铜臭商人一样,那要多少钱,给他就是了。」

    李夫人平静说:

    「谁又说不是买卖呢,惊鸿,这天下事,七分是买卖,两分是强取,还有一分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大致就这三种了。

    卢惊鸿有些心不在焉。

    李夫人突然道:

    「昨日客栈那个年轻使女,你若是一意孤行接触,那大概就是孽缘了。」

    「娘亲什么意思,孩儿不懂。」

    卢惊鸿摇摇头,语气像是有些无所谓:

    「什么一意孤行,孩儿只是瞧一眼而已,又不是只有孩儿看了。」

    李夫人淡淡一笑:「你和你爹很像,一样的嘴硬,你爹当年遇到我时,也是你这样。」

    卢惊鸿有些嘻住,低头去取黄纸,放在坟前,点火烧了起来。

    李夫人也蹲下帮忙,另外还从小包中抽取出了三柱香来。

    她低头点香之际,轻飘飘的丢下一句:

    「男女之事也别怪娘崂叻,须知,贫瘠的土地,是开不出娇艳花朵的,你自己动脑子好好想想。」

    卢惊鸿不知听没听到。

    母子二人之间安静下来,默默的烧香祭祖。

    不远处,一颗不起眼的树后,欧阳戎去而复返,安静的倾听了会儿。

    他默默看了看青烟缭绕的坟墓前那母子二人的背影。

    他们并没有灵气修为,那卢惊鸿倒是有些炼家子把式,只不过在七品炼气士的欧阳戎面前不够看。

    偷听许久,对于那什么赊刀人,欧阳戎也不太明白,听起来像是算命的,但是这母子二人话语间的意思,他倒是大概听懂了。

    不过欧阳戎的目光越过李夫人母子的身影,落在了他们前方的三座小土包上。

    对他们那什么机缘,欧阳戎的兴趣不算太大,除非真的是鼎剑或者剑诀,亦或是欧阳戎目前需要的雷法。

    另外,这母子找的那机缘,也别和他要找的崔浩遗物冲突就行。

    若是其它的,欧阳戎倒是没太大的恶意。

    主要是这李夫人给钱确实豪爽公道,另外还有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理由。

    若是真确定了前面是卢长庚的墓,欧阳戎八成是要刨人家祖坟的。

    人家刚烧香祭祖,走后就被挖了祖坟,揭了棺材板,怎么想都有些「地狱」,最关键的是,还是人家子孙自己带路来的。

    欧阳戎心中默念了两句阿弥陀佛。

    这时,前面坟墓前,卢惊鸿改变跪地姿势,取了一壶酒,倒在了其中一个墓碑上。

    酒水将墓碑上的灰尘洗去不少,露出上面已经朱红褪尽的刻字。

    欧阳戎微微偏头,眼尖的他,瞧见左边那块墓碑上,隐隐刻有「卢长庚」等字眼,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堆墓志铭。

    像这种高门之后,哪怕迁徙他乡,门落魄了,死后的墓碑规格都是严格按照儒家礼法制式的,姓名字号、生卒年月都在碑上。

    确定了卢长庚的墓就在其中,欧阳戎抿了下嘴,侧转身子,准备走人,去野渡渔船那边等人。

    反正东西肯定在墓中,这对母子总不至于挖自家祖坟找机缘吧,那也太孝了。

    既然崔浩信物跑不掉,坟墓位置也确定了,没必要久留。

    就在这时,欧阳戎余光瞧见李夫人站起身子,有些郑重的递给卢惊鸿三柱香。

    后者脸色也严肃起来,接过这香火后,他规规矩矩的在墓前跪拜,「碎碎」磕起了响头。

    是三拜九叩的祭祖大礼。

    欧阳戎想起母子二人所言的那什么赊刀人言,他微微顿步,旁观起来。

    一番叩拜过后,卢惊鸿把三柱香插在了墓前,礼拜过后。

    他有些期待的左右张望起来。

    林间空荡,冷风徐徐。

    坟墓后方的老槐树,投下树荫,笼罩着卢惊鸿母子,又在冷风中林叶摇摆,发出沙沙声。

    气氛寂静。

    卢惊鸿舔了舔嘴唇,看向自家娘亲。

    相比于有些猴急的他,李夫人正优雅的蹲着,在低头收拾乱飞的黄纸等物,塞回包袱中。

    欧阳戎见到这一幕,有些想起自己刚开始发现功德塔时,兑换了前几个福报后的状态也是这般殷切期待。

    不过他是有拥有神秘绝妙的功德塔,事实证明,福报确实灵验,而且经常是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实现,时候分析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不得不服气。

    可这卢惊鸿母子为何如此笃信那什么赊刀人的箴言?

    出身范阳卢氏这样的高门大族,不像是幼稚之人,虽然那个卢惊鸿看起来稍微有些中二,但应该也不是本人。

    这赊刀人难道是有什么来历?

    安静偷瞧了会儿,还是不见那边有什么动静,欧阳戎收回了目光。

    走之前,他内视了眼功德塔,并不见福报钟有动静。

    那么大致也能推出些东西,要么是卢惊鸿这机缘太小,功德塔看不上,要不就是没法截胡,或说没有缘分。

    倒是可惜了他存的小三千功德,欧阳戎嘀咕了句,转身刚抬起脚,突然整个人定在原地,猛地仰头,望向上方山谷。

    是一股熟悉的冷烈剑气。

    欧阳戎第一反应就是逃,迅速离开了山谷,准备连渔船那边也不去了,先躲起来。

    不过刚要藏匿,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望了眼山谷那边,缓缓停步,又改主意”

    与此同时,前方槐树下,母子二人并没有发现某人的来来去去。

    香火燃烧的墓碑前,卢惊鸿四望了一圈左右后,有些皱眉的回过头,问道:

    「娘亲,祭拜完了,咱们现在去哪?那赊刀人还有什么留言吗?」

    李夫人摇摇头,手臂挎起小包袱,垂目整理起了衣裙。

    卢惊鸿欲言又止:

    「娘亲——」

    说到一半,他眼晴微瞪,望向李夫人后方山谷的悬崖处。

    一道雪白身影嘉立其上。

    仔细一看,是一个金发高大的胡姬,身穿古制吴服,冷漠的俯视他们。

    李夫人察觉到儿子表情变化,也回过了头,后退了一步。

    雪中烛如一片树叶般轻盈落地。

    李夫人与卢惊鸿露出惊异表情。

    「你是」卢惊鸿似是想起什么,有些激动:「你是云梦越女?」

    雪中烛不理,目光看向点起香火的卢氏坟墓。

    李夫人打量了下雪中烛,又看了看周围山谷,有几道越女身影闪过,似是包围了这里她面露害怕之色,微微低下头。

    雪中烛冷漠问:

    「你们与范阳卢氏是何关系?」

    卢惊鸿挡在娘亲面前,口干舌燥道:

    「在下卢惊鸿,范阳卢氏子弟,特来祭祖,久闻云梦神女大名,听说贵宗是天下剑道执牛耳者.」

    李夫人却一把推开稚嫩天真的儿子,抢先一步道:

    「金发·您就是大女君阁下?」

    雪中烛冷冷看着她。

    李夫人怯怯低头,手却不停的从袖中抽出一件东西,露出一角,似是一件首饰。

    雪中烛见到后,突然冷声:

    「她让你们来的?」

    李夫人四望左右。

    雪中烛立即转身:

    「跟本座来。」

    卢惊鸿下意识问:「去哪?」

    雪中烛不语,走向白雾深处。

    卢惊鸿见状,似是反应过来,猛的回头看向青烟升起的祖坟。

    青年满脸涨红,紧抱怀中长剑。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这是什么机缘了。

    卢惊鸿住李夫人袖口,压低嗓音却那份难掩激动:「娘,孩儿真要习得绝世剑术了。」

    收起那件首饰,李夫人瞧了眼儿子,嘴角也露出些笑意来:

    「瞧你傻乐的,走吧。」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越女出现,朝雪中烛做了个手势。

    雪中烛停步,歪头望向山谷出口。

    只见出口处,有一道越女身影看守,后方站着一个低垂脑袋、木讷拘谨的僧衣青年。

    雪中烛微眉头,似是在回忆名字:

    「你叫——」

    僧衣青年闷声答:「柳阿良。」

    雪中烛微微拾眼,有些审视起他。

    不等她开口问,李夫人一脸歉意的解释:

    「大女君见笑了,这是妾身请来的船夫,妾身不知女君大人会现身,早知道让他回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害了他。」

    说罢,她神色切换,朝欧阳戎严厉摆手驱赶「还不快走,今日之事不准和任何外人说,否则不用神女出手,妾身也不会饶你。」

    雪中烛突然转过身去,带着越女往山谷深处走去,丢下一句:

    「走吧。」

    李夫人、卢惊鸿立马乖乖跟上。

    不过走了每几步,他们发现那个木讷船夫也跟了上来。

    卢惊鸿见到,无语的笑了。

    这种乡野笨人,他都懒得开口。

    李夫人回头,有些不满的呵斥:

    「钱不是给你了吗,怎这么不懂事,神女大量,妾身帮你,你都不懂可这时,前方传来雪中烛的淡然嗓音,令母子二人瞬间嘻住:

    「他也来。」

    卢惊鸿眼神有些匪夷所思。

    李夫人神色一愣。

    不再哎声。

    欧阳戎置若罔闻,低头姿势往前走,中途,余光警了眼离的越来越远的卢长庚坟墓,

    他又悄悄抬头看向前方,目光跃过正面面相的卢惊鸿母子,落在了知霜小娘子金发及腰的背影上。

    到底哪个才是福报,或者说两者皆有?

    所以他这叫蹭一蹭,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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