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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不是吧君子也防 > 四、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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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狗,你家那边也是这样吗,每日早晚白雾浓郁,艳阳天也薄雾缭绕。”

    “早晚不就是应该起雾吗?还有不起雾的地方?”

    沙二狗疑惑抬头。

    欧阳戎闻言,有些默然。

    红尘客栈后院,二人正蹲在柴房前的青石阶上。

    欧阳戎盯着湿漉漉屋檐,视野时不时越过屋檐,落在半空中那轮被白雾遮盖到柔和的橘日。

    旁边的沙二狗埋头津津有味的啃吃着后厨刚淘汰下来的几个蔬果。

    二人刚忙完早上的事,默契来到这边摸下鱼。

    在红尘客栈干活,早上是最忙的时候,既要帮后厨购菜搬柴,又要给披星戴月赶夜路抵达镇子的新客们喂马和搬行李。

    反而是上午还没到午时饭点的这个巳正时段,有难得的一份清闲。

    欧阳戎自认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但在桃源镇等待了近一个月后,确实是有些许躁动了。

    不过他很快也调节了过来,主要是靠埋头做事。

    每日敲钟、喂马、劈柴,保持缄默,有一种心静下来的感觉。

    与他在浔阳城当那个大权在握、被众星捧月的刺史,截然不同。

    在浔阳城任职后,一直以来的那种淡淡的心神疲倦感,也在他这接近自律的体力粗活中,缓缓消解。

    这时若是有艳阳照晒就更好了,阳光是十分能补充能量的。

    只可惜桃源镇的阳光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青灰色的天空,和潮湿的空气,颇像岭南那边的回南天。

    特别是眼下他要找寻的东西还陷入泥潭,推进的缓慢。

    最近,欧阳戎隔几日就请一半天假,逐一将附近桃源镇大姓的几处祖传墓园都逛了个遍,甚至包括城西的两处乱葬岗……结果全一无所获,姓卢的墓碑有不少,但都不是南北朝时期的老坟,规格排面也远不及也。

    另外,再加上迟迟不来的雪中烛。

    最后,结合这潮湿的“回南天”,身处其中,更是给人一种半只脚踩进泥潭的感觉。

    沙二狗把烂了一半的梨的梨肉啃完,抛到墙外,回过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欧阳戎,问道:

    “柳大哥是想家了?”

    欧阳戎瞧了眼他,依旧保持木讷不言。

    沙二狗挠挠头:

    “其实也差不多吧,但桃源镇这边的雾确实浓一些,可能是离大泽更近点。”

    欧阳戎忽问:

    “你进过这大泽吗?去它深处。”

    沙二狗摇摇头:

    “这可不能乱进,村里老人说里面有很多犯忌讳的东西,以前就有一个老渔夫误入过,迷了路,落在一处岛上,全是瘴气沼泽,幸好当时遇到了神女,把他带了出来,救了一命,不过也有些倒霉的,不小心进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了,乱进大泽是俺们村里人的大忌。”

    “神女?”

    “嗯,这些神女都是供奉元君的,在大泽间出没,没人知道她们住在哪里,但却常常搭救咱们渔民。”沙二狗语气虔诚:“元君传闻是大泽之主,掌握阴晴风雨,泽内万千生灵都受她庇护,是个善良的神仙,村里很多人家里都供奉她,保佑平安喜乐。”

    欧阳戎抬头看了眼青灰色天空,耳边再度闪过当初李鱼在水牢拷打时说的话……元君的归元君。

    沙二狗没有察觉他的细微异常,继续道:

    “而且俺听老人说,这大泽里面最危险的反而不是什么瘴气沼泽或者毒虫野兽,而是那种波澜不惊、一眼望不到头的水面,甚至连雾都没有,阳光很盛,那才叫危险。”

    欧阳戎微微眯眼问:“这是为何?”

    沙二狗摇摇头:

    “这俺怎么知道,俺又没去过,但俺光是想想,就觉得那画面瘆人,连雾都没有,那还是个正常地方吗?俺村里的老人就常说,这雾气虽然遮挡眼睛,但却是个好东西,能保佑人,它挡住了很多俺们不该看的东西,住在大泽边,踏踏实实的干活睡觉就挺好的,晚上大泽里的声音别乱听……”

    欧阳戎安静了下,点头:

    “是句实诚话。”

    沙二狗咧嘴一笑:

    “俺姐常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过俺姐,却去过几次外面,就是离咱们大泽很远的地方,俺姐说大泽外面,也没有雾,但是和大泽一样,外面也危险,只是它是另一种危险。”

    欧阳戎难得笑了下:

    “人心是吧。”

    “人心?”沙二狗迷糊道:“柳大哥去过外面?”

    欧阳戎笑而不语。

    沙二狗继续回忆道:

    “不过,俺姐又说,外面有不少好吃的东西,比最甜的米糕都好吃一百倍,是在大泽内永远吃不到的……”

    欧阳戎回过神来,问了嘴:

    “你亲姐?”

    “嗯,俺爹妈走得早,就俺和姐一起过的,要不是俺姐,俺也不敢跟着余老板娘来桃源镇。”

    欧阳戎闻言,虽见到沙二狗一副知足傻乐模样,倒也不再多提这方面的伤心事了。

    他站起身,眺目远望西边大泽上那宛若天然屏障般的白雾。

    突然间,想起了当初双峰尖江水上的白雾大阵,那白雾是玄武卫主持的秘密阵法,遮住了浔阳石窟内的大佛,营造了一份障眼法。

    现在回想起来,若云梦剑泽的越女们常年居住在这白雾弥漫的大泽上,当初她们见到双峰尖上的白雾障眼法,肯定是嗤之以鼻的……

    不过,这云梦大泽上的白雾,会不会也是类似玄武卫大阵一样的东西?也是用来掩蔽云梦越女和大泽上生灵们?

    但云梦大泽这么大,若真是一处大阵,未免有些夸张。

    欧阳戎观察多日,还是倾向于比较科学的解释……便是,这云梦大泽深处中央应该没有白雾,而是有辽阔水面,被炙热阳光蒸腾出了这弥天大雾,挡在了云梦大泽外围。

    就在欧阳戎准备继续蹲下之际,后方传来一道女子呼喊:

    “柳阿良,宋姐姐喊你去一趟。”

    是余小娘子。

    沙二狗疑惑看向欧阳戎:“宋使女找柳大哥干嘛?柳大哥什么时候搭上她的……”

    欧阳戎没解释,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其原地等待,自己站起身,去往客栈大堂。留下眼神有点幽怨的沙二狗。

    余小娘子跟随在欧阳戎后方,微微低头,眼睛好奇的看着木讷青年的修长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走了几步,欧阳戎有些皱眉的回头,余小娘子东张西望,像无事发生。

    欧阳戎摇摇头,没去传她“扳手指”绝学,一路沉默的来到大堂的柜台边,却不见宋芷安身影。

    他转头四望一圈,在大堂西北角靠窗的位置,发现了那道靓丽身影。

    她好像在给两位新来的宾客报菜名,回过头,正好瞧见欧阳戎,立马朝他挥手示意。欧阳戎老实巴交的走去。

    眼见人到了,宋芷安回过头,朝座位上那一对男女宾客轻声说:

    “他叫阿良,气力很大,水性娴熟,纯良老实,来的比我早,对镇上环境更熟,二位若有何事,可以托他帮忙。”

    说完,座位上新来的二人,顺着宋芷安的手指,看向了欧阳戎。

    欧阳戎也瞧清楚了他们正脸。

    二人一个是妇人,一个是青年。

    妇人半老徐娘,气质比较娴雅,保养的不错,穿着一套熟妇襦裙,眼眸有明亮,眸光灼灼的打量起了欧阳戎。

    青年约莫十七八岁,和沙二狗差不多大,不过头戴抹额,长得英气,气宇轩昂,手边摆着一把长剑,皮质剑鞘保养很好,瞧着就价值不菲。

    他腰间挂着一把折扇,此刻潇洒的随手抽出,握在手上扇风,一副翩翩贵公子打扮。

    相比于认真打量欧阳戎的娴雅熟妇,抹额青年只是匆匆瞧了一眼欧阳戎,目光便继续落在宋芷安身上,眼睛直视着说话的靓丽小娘:

    “阿良,这两位客人想找个力夫扛行李,另外再划船带路,你若有空闲,可以接下。”

    宋芷安朝欧阳戎解释了句,就转身离开了,没有去看眼神偏来的抹额青年。

    “你们先聊,我去倒茶。”

    留下的欧阳戎,又观察了下面前的妇人和青年。

    抹额青年眼神依依不舍的从小娘靓丽背影上挪开:

    “多少钱?”

    他嘴里说完,没看欧阳戎,拿起宋芷安倒的茶杯,认真抿了口。

    欧阳戎先问道:

    “二位要去哪?”

    妇人温和道;

    “我们回乡看亲,算是寻祖,你对附近熟悉吗,水性怎么样。”

    欧阳戎本要推荐沙二狗。

    青年随手丢出一袋钱,丢在桌上,眼睛没有看欧阳戎:

    “准备好了,明早出发。”

    妇人蹙眉,有些不满的看了眼青年。

    后者顿时收敛了点,微微低头,有些无所谓的重新拿起钱袋。

    妇人接过钱袋,重新递到欧阳戎手中:

    “妾身姓李,这是妾身长子,我们此行是要寻一处地方,需要划船涉水,这边船夫好像对划船入大泽有些忌讳,但我们只是去附近很近的一个小岛,应该没危险的,妾身家以前也有人来过,嗯,你想想再应,若是不行的话,可否给我们找些人手,最好是水性好的。”

    欧阳戎看了看这对性子不同的母子,沉默了会儿,就要摇头。

    就在这时,宋芷安返回,弯腰放好茶水。

    小娘腰肢盈盈一握,特别是眼下在桌前微微一弯,她自己应该也没意识到,然而却吸引了抹额青年在内的一众宾客。

    欧阳戎只觉得那位天天忙得见不到人当撒手掌柜的余老板娘是个会做生意的。

    “谢谢。”李夫人端起茶杯,吹了口茶,垂着眸,没有去看旁边喝茶心不在焉的儿子。

    抹额青年正襟危坐,反握折扇,朝宋芷安抱拳朗声:

    “多谢姑娘,在下卢惊鸿,范阳人氏,可否请教下姑娘闺名。”

    宋芷安低头摆茶,有些冷淡:

    “小女子姓宋。”

    卢惊鸿立即问:“看面相,姑娘瞧着不是此地人士吧?”

    他含笑,歪了下头,一副自信笃定的语气。

    本以为这话能引起小娘好奇反问,却没想到宋芷安摆好茶后,朝熟妇人点头示意了下,一句“慢用”,提着托盘,转身走了,像是没有听到。

    卢惊鸿笑脸有些尴尬。

    旁边有个老熟客笑着调侃:

    “是剑南道那边逃难来的,那边的娘们性子都辣,把小娘当男儿养,比男儿还要强。”

    卢惊鸿灵机一动,顿时转头,朝那客人大声说话,但宋芷安和周围人都能听到:

    “我范阳卢氏虽有子弟在剑南道为官,是那剑南道安抚使安宇瀚麾下官员,但在下耳闻,剑南道那边年年灾荒,蜀中士子皆言,安宇瀚性急暴躁,刑法苛刻,只知媚上,年年献礼洛都权贵,在下深恶之,此人真是祸害一方,令剑南道百姓们受苦了。”

    客人们纷纷诧异侧目。

    有识货的宾客大声问:“阁下可是范阳卢氏子弟?”

    范阳卢氏四字一出,一道道目光全都投入。

    范阳卢氏,五姓七望之一,自汉时起,先祖就以儒学显名,北魏时,就是“卢崔李王”四姓高门之一,有“北州冠族”之称,与清河崔氏并列。

    卢惊鸿微微抬起下巴,似是点了下头,朝艳羡看来的众人随手抱拳,不过余光却悄悄看向那位宋姑娘背影。

    然而,宋芷安没有回头,脚步都没停下,可能是没听到,已经去了后厨。

    李夫人看了看行事稚嫩的儿子,提醒了句:

    “再盯一会儿,茶要凉了,谁说渴的。”

    “盯?盯什么,孩儿只是好奇此地风俗着装,凉茶才解渴,孩儿火气盛,娘你喝热乎的。”

    卢惊鸿若无其事的提起茶壶,给妇人又添了点茶。

    李夫人也不戳破他,回过头,却发现那个木讷青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她疑问:“怎么了:你是有什么要求吗?”

    听到范阳卢氏四字的欧阳戎,忽问:

    “能否问下,二位是去找什么?”

    李夫人沉吟片刻:

    “一处祖坟,也不瞒你,妾身与惊鸿这次前来是寻祖烧香的,若是你觉得寻坟晦气,可以……”

    欧阳戎立即把银子收进怀里,十分正色的点头:

    “卢公子、李夫人对吧,钱够就行,明早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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